青袍中年淡淡道:“你是那个独孤家舞剑的?现在的我才是真面目,你先前见到的是假的。”
“果然是你!”独孤夏晴哼一声。
她刚才中剑的时候便知道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尽管自己已经琢磨过很多次他的剑法,可真正交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没能尽窥其妙。
他剑法比从前强了一倍有余,不仅仅是速度更快,还更有欺骗性。
青袍中年气势变化,如换一个人,先前的潦倒与落魄全部消失,唯有淡漠与孤傲:“留你一命,你却还要跑过来送死,这便怨不得我了。”ωωω.χΙυΜЬ.Cǒm
“等一下!”独孤夏晴道。
青袍中年轻轻一抖长剑。
长剑漆黑无光泽。
便如法空先前见到的那柄小黑木剑,只是剑身变长变宽。
“有什么遗言要交待?”青袍中年淡淡道:“我可以帮你传到杏花坞。”
“到底为什么要杀我?”独孤夏晴道:“总有一个理由吧?不会无缘无故的下杀手吧?”
“理由?”青袍中年沉思。
他在回想。
自己当初为什么想杀这个小丫头来着?
是因为她的剑舞得不成样子,丢人现眼?
还是因为让自己失望了,原本看她的剑舞,还以为是一个绝色美人,结果却是一个姿色平庸的女人,大失所望?
还是因为她眼中对自己的漠视?
还是因为她清冽如冷泉,不沾一丝世俗的气质?
自己杀人太多,每次杀人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理由。
有些理由是自己念头一起,随机涌现,把人杀掉之后,念头也一直灭掉,再难记起来。
独孤夏晴哼道:“我可是得罪了你?我从没杀人,不可能有仇的。”
她的剑只是用来舞蹈,从没杀过人。
“仇?”青袍中年笑了笑,摇摇头:“有各种各样的仇,不一定非是杀人之仇。”
“还有什么仇?”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无意之中羞辱了对方,无意中得罪了对方,这些都是仇。”
独孤夏晴不耐烦:“那你说,我跟你有什么仇?”
“我杀人,从来不为了报仇。”青袍中年淡淡道:“别人也没机会跟我结仇。”
没等结仇,人已经死了。
人死恩怨消,怎能算结仇?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独孤夏晴哼道:“你不会自己已经忘了吧?”
“不错,忘了。”青袍中年淡漠的一笑:“杀个人而已,还要想着杀人的理由?太累!”
“你果然该死。”独孤夏晴冷冷道。
她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冷血残忍之人,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仗着自己剑法高深,胡乱杀人。
人人得而诛之!
她念头一起,气势再变,原本的锋利之剑意越发锐利,神光透过双眼直刺向青袍中年。
青袍中年似毫无所觉,淡漠的看着她:“你剑法虽好,却不擅长厮杀,今日必死无疑,再不说遗言便没机会了。”
“该说遗言的是你!”独孤夏晴冷冷道:“受死!”
她右肩受伤,便把长剑一抛,左手接剑顺势一刺,下一刻已然刺到青袍中年胸前。
这一剑仿佛跨过虚空,从此到彼,不需要中间途径,快得超乎想象。
青袍中年侧身避开。
他对危险有惊人的直觉,身体会自动发应,不需要他起念头。
起念头,然后再去驾驭身体,这个过程会耽搁一瞬。
这一瞬便是生死之机。
独孤夏晴哼一声,不闪不避,任由他刺中自己心口,同时一剑横斩。
可青袍中年的剑刺中她之际,身体一退,剑向前刺,人往后退,人剑分离。
既避开了她横斩,又刺中她心口。
法空摇摇头,结印施展回春咒。
回春咒之下,她顿时虚弱感顿去,跨步再次刺出。
青袍中年探手要拔回他的剑。
他身法古怪,明明往前又侧偏,轻盈而灵动的避开了独孤夏晴的剑,手已经伸向自己的剑柄,便要拔出。
可当他手一搭上乌黑长剑的剑柄,忽然僵一下。
一抹清光闪现在法空袖中,飞出紫金袈裟袖,轻飘飘刺进青袍中年眉心。
青袍中年僵住,露出难以置信神色。
法空拔剑后退。
独孤夏晴带着乌黑长剑后退,惊讶的看向青袍中年。
青袍中年瞪大眼睛,眼中神光却迅速黯淡直至熄灭。
她扭头看向法空。
“侥幸。”法空露出微笑。
他伸手拔出独孤夏晴胸口的乌黑长剑,带出一蓬热血来。
独孤夏晴闷哼一声,点出数指封住胸口数处穴道,止住汹涌而出的鲜血。
这一眨眼间,雪白罗衫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法空没有理会她的伤,因为知道她心脏是长在左边的,与常人相反。
所以心口中剑对她并不致命。
法空左手结印,右掌竖起,很快浮现柔和的白光,白光溢满之后射出,照到青袍中年身上。
青袍中年很快浮现白光,在头顶扭曲形成一个小青袍中年,平静详和。
“这是……?”
“大光明咒。”法空盯着这小光人,看着它化为一道白光冲天而去。
法空脑海里已经浮现一颗记忆之珠,悬浮在药师佛像的眉心前。
法空稍一凝神,它被摁进了药师佛像眉心的红痣里。
顿时轰隆巨响。
他进入了青袍中年——幽冥宗公孙元化的人生中,开始经历它的一生。
幼年与狼为伍,喝狼奶喝兽血吃生肉,稍长拜入幽冥宗,修炼幽冥神剑。
然后游戏人间,遍历世情,看破俗世,超脱入幽冥之境,得幽冥之心而踏入大宗师。
最终竟然被一个不起眼的和尚偷袭而亡。
法空睁开眼睛时,犹残留着公孙元化的不甘与愤怒,迅速被药师佛像所镇压,恢复平静如水。
他一睁开眼,便迎上独孤夏晴清亮的眼眸。
她正好奇的探究的盯着法空看。
法空眼神中的不甘与愤怒让她觉得眼熟,随即看向了直直挺立不倒的青袍中年。
好像两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很古怪。
她观察极为敏锐。
法空笑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刚才那一下,你是怎么暗算他的,他停顿那一下是怎么做到的?”
那家伙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一定是法空大师所为。
法空笑着结不动山印,施展定身咒。
“啊!”独孤夏晴惊奇的叫一声,体会着刚才浩瀚力量加身,让自己一动不能动的感觉。
“这是……?”
“定身咒。”
“清心咒回春咒,大光明咒定身咒,……好神奇的佛咒。”独孤夏晴摇头笑道:“大师你练什么剑法呀,直接一道定身咒下去,还不是任由你宰割?”
法空道:“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施展佛咒的,况且佛咒也没那么容易施展。”
独孤夏晴恍然点头:“那倒也是,毕竟是外力,还是自己练成的剑法更可靠。”
法空深以为然。
独孤夏晴看向这青袍中年:“幽冥宗的剑法,当真是厉害,比想象的更厉害。”
法空道:“先埋了他,……用了大光明咒,应该能抹去我们的气息,即使这样,可能幽冥宗还会找上来。”
“你是替我受过了。”独孤夏晴轻轻摇头。
一想便知道,幽冥宗要杀也是杀法空。
自己没在他身上留下气息,一剑也没能刺中他。
是法空一剑刺死了他。
法空笑笑:“我也很好奇幽冥宗到底会怎么报复,也想会一会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剑客。”
从公孙元化记忆中知晓,幽冥宗与黄泉谷确实同出一脉,原本是黄泉幽冥宗,上古魔宗分支之一。
而大乾的魔宗也是上古魔宗分支之一。
黄泉幽冥宗有两大核心,一是毒,二是剑。
后来分裂成黄泉谷与幽冥宗,黄泉谷离开大云,在大永扎根,而幽冥宗则留于大云。
法空的心情沉肃,远不是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把公孙元化草草埋在这树林深处,立了一个石碑,两人便直接分别。
法空下一刻回到了金刚寺外院。
他坐到桌边,林飞扬过来奉上茶茗:“住持,老许刚刚又被叫走了,感觉那边出事了。”
法空目光忽然深邃,轻轻一扫,看到了光明圣教别院的许志坚。
许志坚正一脸阴沉,丑脸带着愤怒,冷冷瞪着眼前的两个老者。
两老者低头垂目,脸色涨红。
法空摇头笑笑,收回目光,没有多管闲事的去打听。
刺杀许志坚的便是公孙元化。
现在杀掉公孙元化,许志坚的危险应该已经解除。
他目光落到塔园:“请殿下过来吧。”
“是。”林飞扬答应一声。
片刻后,楚灵轻盈的来到他院里,大咧咧坐到桌边,斜睨着他不说话。
法空笑着摇头。
还在跟自己冷战呢。
“说话呀!”楚灵坐了片刻,看他低头沉思没有说话的意思,顿时忍耐不住。
法空扬声道:“笔墨。”
“是。”林飞扬迅速带来笔墨纸砚,手形成一团影子,眨眼间将墨研好,迅速铺好纸笺,双手呈上笔。
法空提笔写了几个字,吹了吹,然后装到信封里,递给楚灵:“不要打开看。”
“谁稀罕看!给谁呀?”
“皇上。”
楚灵惊奇的道:“竟然是给父皇的?……你竟然写信给父皇?”
法空缓缓道:“事关重大,越快越好。”
“……行吧,我现在便回去给父皇。”
楚灵清亮的眼波在他脸上转了转,最终什么也没问,把信笺塞入饱满胸口,转身轻盈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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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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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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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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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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