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尘端坐着抱拳:“陛下。”
胡烈元颔首:“有劳。”
他看得出来这是强人所难,嘴上总要有点儿表示,不能太过倨傲了,只会惹人反感。
更重要的是,还要指望着他们出力,万一惹怒了他们,故意弄错,才是因小失大。
周一尘微笑道:“陛下请将一滴心头血滴入镜中。”
胡烈元稍一迟疑,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咬破食指,挤出一滴血。
他双眼紧盯着这一滴血。
身为皇帝,精血是极为珍贵而重要的,世间有很多邪道高手,有一些奇功邪术,可以通过精血而加害于人。
而且精血能透露很多东西,更是不能不防。
他要防备这一滴精血会被泄露出去,从而引起大麻烦,可看到的却是这一滴血被镜子迅速吸纳,一丝不剩。
一滴血完全渗入之后,镜面仍旧雪亮无瑕,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这透出了古怪,让胡烈元越发好奇。
这天罡镜是天罡宫的镇宫之宝,是天罡宫的威名来源,而不是武功。
只是到现在,世人只知道天罡宫的武学惊人,而不知道天罡宫的看家本事。
盖因天罡宫一直在极力弱化自己的看家本领,故意让世人不知。
实在是不想再动用天罡镜。
天罡镜号称映天照地,透古堪今,无所不照,可谓是神妙无方。
“开始吧?”他看向周一尘。
周一尘缓缓道:“皇上稍待,容我得驭镜。”
胡烈元点头。
周一尘双掌按上圆镜的边缘。
圆镜是镶在一块石头基座上的,石头基座古朴,雕着简洁而狞厉的花纹。
圆镜旁的另八人纷纷按上了圆镜边沿。
顿时明晃晃的光芒在圆镜中出现,好像阳光照在一泓秋水上,秋水潋滟。
明晃晃的光芒慢慢涨大,越来越亮,最终亮得耀眼,让人不能直视。
胡烈元却不理会,凝气于双眼,隔绝开光芒的逼迫,紧盯着圆镜不放,看着它开始扭曲,渐渐出现影像。
但这影像是飘忽的,是扭曲的,是不真切的,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影影绰绰,似有似无。
他看得眼花缭乱,却什么也没看明白。
上面并没出现自己,甚至也没出现什么真正清晰的影像,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图案。
半晌过后,他即使运功护眼,仍旧泪流满面,眼中布满了血丝。
“收。”周一尘的声音忽然响起,低沉有力。
八个老者及中年同时出掌,顿时圆镜骤然大亮,他们被无形的力量平推出去一丈,几乎要跌出高台。
在高台边沿处停住,身体摇晃数下之后终于还是稳住,只是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已然有了血迹。
胡烈元皱眉盯着他们看,发现他们虚弱不堪,仿佛风中残烛,与先前的强横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显然,在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天罡镜已然将他们一身力量消耗殆尽。
这般巨大的消耗,只能说天罡镜不愧是天罡镜,而他们也怪不得一直不想动用天罡镜。
这般消耗太过惊人了,也太伤人。
周一尘双掌按在镜沿一动不动,让镜中的光芒慢慢收敛,最终彻底的敛入镜内。
最终天罡镜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而它的上空浮现着一滴鲜血。
周一尘双掌慢慢松开,头顶骤然涌出白气。
就像大开的蒸笼忽然被打开。
大量的白气瞬间涌出,争先恐后的钻出来,忽然扑了空中,渐渐消失。
周一尘的脸色苍白得仿佛透明了,隐约能看到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
他轻声道:“皇上,请收回这一滴精血吧。”
胡烈元一拂袖子,将其收入了袖内,沉声道:“辛苦了,周宫主。”
周一尘无奈的苦笑:“微臣尽力而已。”
他慢慢松开手,圆镜再无异样。
他没有急着起身,苦笑道:“皇上,再来一次,我们天罡宫也就废了。”
胡烈元摆手:“放心吧,朕不是那么贪心的,不会随意打扰天罡宫。”
“多谢皇上。”周一尘抱拳道谢。
他艰难的站起身,摇摇欲坠。
胡烈元没伸手搀扶。
他明白,囿于身份,自己不伸手比伸手更好。
周一尘站稳了,徐徐吐出一几口气,脸色慢慢的红润起来,微笑道:“皇上,我们回去说话。”
胡烈元点头。
两人来到了一座山峰的巨石上,周围空空荡荡,只有这一块凌空探出的石头。
这颗巨石上还有一颗松树,迎着呼啸的劲风,坚韧的傲立,遮在他们头顶。
“说罢,周宫主,推衍出来了吧?”
“……是。”周一尘面露苦涩,叹一口气道:“皇上,微臣还要再说一句。”
“不必多说。”胡烈元一摆手:“我确实是自寻烦恼,就是想知道我还有多久。”
“皇上何必……”
“休得啰嗦!”胡烈元不耐烦的道:“快说,到底有多久?!”
他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如果寿元够多,周一尘不会这般为难,很显然他已然推衍出来了,结果不如人意。
“……三年。”周一尘无奈的吐出两个字,苦笑道:“可能是我们弄错了,天罡宫确实是不准的。”
“三年……”胡烈元轻轻点头。
周一尘看他如此神情,不由的一怔。
任何人,听到自己只有三年寿元,都不该是这般平静的表情,即使是看透生死的高僧也一样。
胡烈元叹道:“三年。”
周一尘道:“皇上,天罡镜误差极大,说是三年,有可能是三十年的。”
“行了,多谢。”胡烈元摆摆手:“此事要保密,你该知道规矩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微臣明白。”周一尘肃然点头。
这件事只能留在自己的心里,绝不能外泄,否则,很可能是天下大乱。
“嗯。”胡烈元颔首,转身往下走去。
周一尘跟着往下走,恭送他离开。
看着胡烈元平静的背影,周一尘极为不解,同时极为佩服。
不愧是皇上,心境如此之坚定,对生死如此之淡漠,只有三年寿元还如此的镇定从容。
换成自己,万万是做不到的。
胡烈元神情平淡,心中却极不平静。
天罡镜证实了法空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能再延寿一百年呢?
拿大云的一统天下来换取自己的一百年,到底值不值?
这個问题一直没办法决断,直到法空再次出现,微笑询问他是否已经下了决定。
胡烈元摇头。
他并不能决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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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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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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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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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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