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是满满当当的玫瑰,橘粉色的奥斯汀朱丽叶玫瑰花,是他让人空运回来的,她从前少女心泛滥的时候,也幻想过收到这样的花,她的花语是纯洁真挚的爱情,因为足足耗费了五十年才培育出来,她有繁多的九十瓣花瓣,房间的角落里还有倾泻落地的玫瑰瀑布,白玫瑰,浪漫的厄瓜多尔北极光玫瑰,她被花香淹没。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延舟知道她不喜欢被众人包围的、虚假的求婚,像逼婚。

  她身上穿着柔软宽大的睡衣,素颜,戴着黑色框架眼镜,留在了他身边,他最近把她养得好了些,脸颊上终于挂了点肉,垂着眼看着地面,脸上有几分茫然和无措。

  “柚柚。”他叫她。

  他准备的这些,试图串起两人漫长的这么多年,在记忆中。

  她脚下的第一样东西是在盒子里的鹅卵石,还有一张照片,她不知道是什么鹅卵石,但那张照片她认出来了里面的那条河,她老家附近的河,小时候她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那儿,再小一点,没脸没皮那会,她还会下河里抓鱼虾。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我掉入河里,不会游泳,怎么可能真的恨你不救我,你只是个小孩,是气恼,恼你根本心里不记得我,也不肯帮忙喊人过来。”

  闻柚白面无表情:“喊人?不管真相如何,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看见人掉河里,连喊人都不肯,那你也是蠢得没药救。”ωωω.χΙυΜЬ.Cǒm

  谢延舟承认:“我的确蠢笨如此。”

  闻柚白看向了第二个盒子,雪景,棍子,啤酒和过敏药,她轻嗤:“谢叔叔打你的鞭子么?”她好像看见了少年跪在了雪地里,漆黑的瞳眸却如深渊一样盯着她,试图吞噬她。

  后面是校服,奶糖,痛经的止疼药,他在校运会抱起她,那个除夕夜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小院里一起看了烟花,没有月光,却像月光笼罩。

  还有印章和信件。

  他有偏执、霸道和吃醋,可他依旧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还是要谢谢徐宁桁的,谢谢他的印章和信件。”让他拥有了她。

  他坦然又无耻,直面自己的虚伪。

  闻柚白身体微微紧绷,在这一刻,她察觉到了自己的退缩。

  后面还有他们曾住过的那个小套房,她记得他去打球、骑马、聚会,偶尔也会让她跟在身边,还有很多很多鲜花钻石,他为了弥补而送给她和小惊蛰的,他这些年为她买下的,他也买下了她老家的房子,还有种类繁多的合同,他的股份,他的海内外房产,他的私人现金流……

  他道:“闻柚白,我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我的身家都在这儿了,你是律师,我也没必要跟你玩法律漏洞、虚假转让,真情虚无缥缈,瞬息易变,但金钱利益不会。”

  这是他的诚意。

  闻柚白没回他,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头纱,婚纱,一套男士结婚的西服,她认出来,这是她曾经穿上过,然后孤零零站在那,接受嘲讽的婚纱。

  偏偏谢延舟俯身近她,他温热的呼吸是编织起来密集的网,将她圈在怀中,他手上拿着那个头纱。

  她身体紧绷,下意识地抗拒,眼角微红,扬起手,就刮过他的脸。

  她指甲没修,一下就抓过了几道口子,她面无表情,谢延舟有疼,但没怒,他反倒握住了她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

  轻声叹气:“打吧。”他顿了顿,“这头纱不会再用。”

  他出歪主意:“我戴上这头纱,不挡脸,在谢氏集团里走一遭?或者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头纱也我戴着,让宾客先嘲笑我,也让媒体进来采访。”

  闻柚白最近做项目的风险审核已经成职业病了,她下意识就道:“谢氏的股价不管了?”

  “或许掌门人更亲民,反倒股价反着涨。”他脸上的伤痕渗透出了血珠。

  她又沉默了下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她走出生死关开始,她就有一种无力感,她试图用从前一样的办法激怒谢延舟,却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丁点回馈,她也和他陈述过她的痛苦,可他却依旧固执,好像他的爱意只能释放在她身上,他说他不会再伤害她,无论是哪一种方式,

  她深呼吸,在脑海中列出了思维导图,里面是曾经受过的真实存在的伤害,他们现有的矛盾,而慢慢填补了空白的,是现在的他。

  他像她少女时期幻想过的那样,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在一个寻常的却又温暖的夜晚,在他们亲密地吃完同一份夜宵后,他半跪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不知道多少枚戒指。

  钻石的,宝石的,玛瑙的,色彩艳丽的,多的就像是她童年时在小卖部买的玩具戒指。

  他的求婚话语里没有孩子,没有小惊蛰。

  孩子不该是婚姻的理由。

  他的头上还挂着那个可笑的白色头纱,在开口前,他还特地扶正了样子:“柚柚,我稀里糊涂活到这个年纪,家里老太太、哥哥和谢家把我纵得傲慢,我自认无需情爱,却早已深陷其中,在多年前,我在闻家见到你开始,你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年少的绮梦,瑰丽了一生。

  “我不该那样对你,让你受伤……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人,我们曾经相爱,你总说人生要往前走,是,往前走,我再往前走,不管多远,都是你。”

  她不在的时候,他常常回头,想要寻找那双眼睛,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婚姻需要爱和责任去经营……”

  “我知道。”在她没说完,他就开始承诺,“合格的丈夫,优秀的父亲,你可以写一个表格来帮我具化。”他嗓音温柔又耐心,极具蛊惑人心的力度。

  “至于小惊蛰……我的确不喜欢孩子,但她不一样,她是你生的孩子,宋和你血脉相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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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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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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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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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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