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柚白对着沈一喃弯了弯眼睛,她对着好友和对着谢延舟,完全是两个人,尽管她一直在控制自己,不想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但面对着谢延舟,她只会无法自控,把所有的拧巴、狰狞和阴暗都施加在他身上,等情绪过去了,又会自我责怪,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是一个她最讨厌的人的形象。

  但此时此刻对着沈一喃,她反倒宽慰:“从好的角度想,我也可以当作自己是突然中了彩票,原本平平无奇的人生,突然多了这么多家庭背景的光环,温家诶,以前南城哪个女孩不羡慕温岁背靠温家,是温家的掌上明珠,我和小黎一起追剧的时候,我们还开玩笑说过,我们可能也是落难的千金大小姐。”

  沈一喃眉头仍旧微微蹙着,她黑眸看着闻柚白:“柚柚,你不难过吗?”

  “难过谈不上,毕竟已经过去的事情,再难过也无法改变了。”闻柚白眉眼淡淡,神色渐渐舒展开来,“更何况,没有温家的家世,我也长大了,现在也过得不错,再自怨自艾也没有多大意义,有了温家,我的人生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我的父母依然是我的父母。”

  沈一喃无声叹气:“怎么会一样呢?你长在温家,生在温家,有了温家的光环,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你的人生只会一帆风顺。”xǐυmь.℃òm

  闻柚白温柔地看着她,知道好友是为自己鸣不平,她笑道:“或许有了温家,我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闻柚白了,我不会努力,也不会想着去改变自己的人生,我们可能也无法成为好友,我可能也没有小惊蛰这个可爱的女儿了。”

  就好像她在午夜梦回时,问过自己很多很多次,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爱上谢延舟,和谢延舟在一起,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去纠缠他,最后生下小惊蛰。

  她想,她会的,小惊蛰早已不仅仅是她带来的错误,是她的女儿,也是她这辈子要好好爱的小人儿,就算时光回溯,为了小惊蛰,她也会和谢延舟再一次纠缠,她无法承担失去小惊蛰的代价。

  沈一喃打趣她:“还是我们小惊蛰魅力大,男女老少通吃,谁有办法不爱她呢?”

  她抿了一口血橙鸡尾酒:“你就是心大,温岁都夺走你的人生了,谢延舟对她不一样,不就是因为她母亲吗?她母亲照顾了谢延舟,以此让谢延舟替她处处护着温岁,让温岁无法无天,直接欺负到你和许茵阿姨头上了,她们俩夺走了你们的人生。”

  在她看来,许茵本该是出身名门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来自乡野的、被人频频攻击、侮辱的低贱第三者。

  闻柚白比沈一喃看得更清楚些:“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以前我就是太过异想天开了,而且,就算我和我母亲都在温家长大,你觉得她那个性格,会对谢延舟多好么?她不帮着欺负就算好的了。”

  沈一喃扑哧笑出声。

  “没有温岁,也会有赵岁,李岁,谢延舟和我的缘分就只有这些,跟温岁没什么关系,这段感情里有错的人只有谢延舟和我,而且,在温岁和她的朋友看来,我还是那个不要脸地抢夺她人心爱之人的无耻之徒,感情的事情难以界定对错,界定了对错也没有任何意义。”闻柚白继续说,她抿了抿唇,垂下纤长的睫毛,眉眼间浮现了淡淡的讥讽,“我对她的不喜欢,和谢延舟没有多大关系,是我和她之间多年的仇怨……说起来,她母亲的确夺走了我母亲的人生。”

  “在那个年代,科技不发达,管理松散,不管是故意还是意外,应该也有不少误换儿女的事。”沈一喃靠在了柔软的沙发背上。

  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温家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吗?以前温老太太年迈不知道,那温元厚手眼通天,他现在还不知道吗?我和我哥都知道了,这又是和温家息息相关的事。”

  闻柚白扯了下唇角:“温元厚知道,温老太太……也知道。”

  沈一喃瞳孔微微睁大:“他们知道?”

  她心脏瑟缩,一阵后知后觉的透心凉,她生在豪门,又自小就失去父母,纵然在哥哥的羽翼下长大,但也见过家族为权势地位的丑陋争夺,深知豪门的感情淡薄。

  “那温老太太是知道了,却无心认回吗?”她试探地开口。

  闻柚白摇摇头:“不知。”故人已去,谁也不知道她当年真实的想法,或许她太爱养女温元笙,不愿意让众人知道,她当年抱错了孩子,而温元笙并不是温家正统的血脉,或许她不想让温家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话,或许她看不上许茵的作风和性格……

  或许她突然同意温先生和许茵结婚,也是变相地想补偿许茵,出于上位者的想法,觉得没有必要打破现有的平衡,许茵成为温家儿媳妇,一样可以享受温家的庇护和财富。

  闻柚白的脑海中浮现了许多念头,听说温老太太很看重温元鹤,只是他是养子,可以让能者继承大统,只是需要有婚姻关系的制约和联结,送上门来的许茵恰恰好也满足了这一点。

  是温家的血脉,是温元鹤喜欢的人,是易于掌控的弱女子。

  ……

  “那温元厚?”沈一喃问。

  闻柚白语气冷静:“温元厚应该是所有人里最清醒、也知道最多真相的人吧,我不知道他以前是否知道身世的真相,但他现在早已经知道许茵才是他亲妹妹,但血缘关系对他来说,或许没有那么重要,在他心里,他需要且疼爱的妹妹只有温元笙,他呵护着、看着长大的女孩儿是温岁,他根本就看不上我和我母亲。”

  而且,他对温元鹤有所忌惮,她却是温元鹤的女儿,许茵是温元鹤曾经的爱人。

  闻柚白端起一杯冷水,润了润嗓子。

  她觉得最可怕的还是,若温元厚早就知道,许茵是她的亲妹妹,不仅毫不在意,还厌恶她和温元鹤相爱,给了温元鹤掌控温家的筹码,所以,这么多年才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许茵。

  许茵说过,她被温元厚逼着做了手术,再也无法生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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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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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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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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