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因为气味而陷入一段回忆中,每个人身上的气味也都是不同的。
闻柚白不用回头,都知道那是谢延舟,他或许刚换了一套西服,衣服上有着刚穿上的丝丝凉意,恰好她的旗袍手臂又露了出来,蹭起了鸡皮疙瘩。
他的手缓缓地往下,扣着她的手腕,没让她扭过身体,他喝得不少,酒气浓郁,竟是一言不发,只是将她抱在了怀中,慢慢地用力,微微俯身,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莫名带了缱绻和眷恋。
他的发质偏软偏多偏黑,小惊蛰这点跟他很像,他头发在她的脖子上蹭啊蹭,如同羽毛轻轻地蹭过,若是不知道他有多冷漠无情,反倒以为他是一只求安抚、会撒娇的小奶狗。
闻柚白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地想要挣开他的禁锢,淡声道:“谢总,这是女厕所。”
谢延舟笑了下:“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寒气森森。
“你放开我。”
他没松开手。
“你现在做投资,不当律师了吗?好像也不是,你还是有在做法律风险分析,那你看到柚白科技了么?”他轻声地笑,声音莫名有些冷,他身体深处的怒意隐隐在燃烧。
闻柚白觉得谢延舟就是有这个本事,三年多的未见隔阂在他这里好像不存在,不管什么时候,他见到她,都不会有陌生的感觉。
他搂着她,细细密密地吻着又闻着她脖子上细腻的肌肤,像是吸毒的人一样渴望,话却很冷漠:“你说你是不是狼心狗肺,我让你不要出国,你偏要出国,我让你回国,你偏要留下来继续读JD,温元厚让你换个国家,你就那么听话,你留下那一封信,你是想气死谁?”
她说他是温元厚的狗。
“你把我当作什么?”他哑着声,“利用完就丢的工具么?你说你怕我,都是假的,我说的千百句,不如温元厚一句话,你在我身边,他不能拿你怎么样。”
这些话都是说得轻巧,在他身边当金丝雀,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安全都无法保障,在她和他的事业之间两难选择的时候,他一定会先选择事业,然后告诉她,你再等等,等他手握大权,一切就好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多可笑。
她也不会再让自己处于这样要等待别人拯救的尴尬位置了。
她沉默着,左耳听进,右耳就出去,神色漫不经心,甚至看起了洗手间红烛灯光的光晕,江南园林的细节美全在这样的雕刻中。
见她不理人,他的嗓音带着毫无感情的冷漠:“所以这几年你就混成这样,就图你现在做的这些投资,就你做的这些项目,你若是老实待在我身边,我三年前就跟你说了,你要钱,我会给你,三年过去,你还是就这点志气?”
闻柚白安静地听着,没给他任何的反应。
越是这样,他越是隐隐心慌,脸色泛白,好像她说过的那把刀,已经真正地捅进了他的心口,她说她曾经的爱已经消失,她现在不爱他了,所以连反应都没有。
今晚的见面不是突如其来的,在她入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她的存在,他为今晚的见面做了很久的准备,反复地策划了几种见面的可能,甚至……故意迟到,只因为迟来者,会短暂地吸引众人的目光。
情人之间的相处,要么两厢欢愉,要么彼此折磨,要么一人欢喜,一人痛苦,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抱着她,让她陷入自己的胸膛里,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时,全都消失了。
残忍而恶毒。
这是闻柚白对他的评价。
倒也不算失真,他的确是想,她在信里怪他不爱她,怪他不给她拍照,不给她扎头发,怪他忽视她。
可他现在无法放手了,她却总想着跑开,在没有她的这几年里,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痛苦,怪他站得不够高,怪他的牢笼不够牢固,才让他的鸟儿飞了出去。
眼下将她抱在了怀中,他才觉得空荡缺失了三年的胸口,终于不再萦绕着呼啸的寒流。
他想说的太多了,但喉咙的滞涩感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
一开始总找不到人影,没有任何消息,他也平静了几天,就等闻柚白的面容慢慢模糊,却没有,越发清晰,越发让他烦躁,他能回忆起她细微的小动作,她看他的笑眼,她扑过来抱他的模样,每一次的回忆都像抽气筒,慢慢地抽干他周身的空气,让他胸闷窒息,痛苦难当。
几乎成了执念。
当硬科技赛道跑了起来的时候,他却忽然起名柚白科技,很土对吧,但是他没有多想,就这样拍板了,他本来是想叫柚子科技的,更土了,就这样他被那群朋友笑了好多天。
“深情不见得,倒是挺好玩的。”
“只能说闻律师手段高超啊,令人恋恋不忘。”
“不是说她被延舟赶走的么?”
“赶走怎么了,反正在一起快乐就好了,想快乐就把人找回来啊。”他们的言语中完全没把女孩当成人,只当做了一样能让人快乐的物件或者宠物。
那时的谢延舟耐心告罄,竟是澄清:“我没赶走她,她也没离开我,她出去深造了。”
那群人一怔,又笑:“现在养小情人也升级了,吃喝玩乐不够,还要讲究书读得多,哎唐子,你上次不就找了个女大学生么?”
……
谢延舟情绪闹腾得汹涌,冲击得他几乎无法自控,用力得要将她掐入身体中:“温元厚的私人飞机好坐么,我也买了一架,就叫柚白号。”
这几年的资本发展的速度快得吓人,对于富人来说,钱都不是钱了,别说谢延舟能买得起飞机了,闻柚白上次看有些大网红都动曳赚几个亿买了飞机。
她不想跟他说话,却忽然感觉脖子有些湿润。
他在哭……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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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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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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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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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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