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圣人身前,十万丈庆云,幻化成雾。
一节晶莹剔透、纯白无瑕的白藕,在其中悠悠生长着。
大罗天中的仙云,朵朵升起。
数不清的宝物,一一复苏、共鸣。
那大罗天深处,纯白与纯黑交织之间。
一枚若有若无,似在不在的道果,滴溜溜的旋转着。。
只有圣人知道,道果偏离了原有的方向!
这意味着——棋盘在失控!
而且,是最关键的那一步,正在失控。
失控意味着动摇。
意味着整个棋局,都在生变。
然而……
圣人的目光,凝视着眼前一切。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盘古幡摇动着,因果晦涩不明。
这意味着,有圣人出手,正在以至宝甚至本体,亲自压制因果,混淆天机。
但……
此时此刻,元始圣人却只有一个念头。
“通天!”他低语着,呢喃着,然后强调了一遍:“通天师弟!”
盘古幡摇动,庆云翻滚。
玉虚琉璃灯的灯火,在庆云深处,忽明忽暗。
圣人的道心,有所摇动。
在这刹那,元始圣人甚至动了,亲自登临紫霄宫,去恩师座前质问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一个刹那,就烟消云散。
圣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大道之前,没有恩义。
超脱面前,不讲情面。
若,通天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恩师所赐。
那,去紫霄宫就只有让恩师,更加轻视!
无用、废物!
封神大劫的引子,就是玉皇大帝去紫霄宫哭诉。
看似玉皇大帝赢了。
一场大劫,引动天地因果,导致殷商道统崩塌。
也导致了截教全军覆没。
然而,玉皇大帝真的赢了吗?赢了吗?了吗?吗?
只看这过去千年,玉皇大帝,老老实实的做着傀儡,就能知道,这位昔年的道祖童子,也回过味来了。
再也不肯给人当枪使了。
微微一抖道袍,元始圣人让自身道心平缓下来,恢复清宁。
“慈悲!慈悲!”
“却是贫道着像了!”元始圣人稽首谢罪。
他很清楚,即使他是圣人。
但也只是天道的刍狗。
因为,他证道的根基,在于昔年紫霄宫内,那张蒲团。
那一团鸿蒙紫气。
那一份资格!
虽说如今,圣人早已经不再需要那一个资格了。
但,既然当年走了捷径,就会有代价。
就想西方的那两位,既然发了宏愿,就只能屈从于宏愿。
想反悔?
天道不会答应的。
轻轻抬手,元始圣人抓住自己炼制的玉虚宝镜。
宝镜之中,神光粼粼,倒映着哪咤与杨戬的痕迹。
哪咤正在落向东胜神州。
杨戬则带着哮天犬,出现在了巴国。
圣人微微点头,赞道:“善!”
棋局有变,阐教自然要应对。
而应对之法,圣人早已胸有成竹。
击其薄弱之地!
所以,哪咤去东胜神州,而杨戬出现在巴国。琇書蛧
这就是示好。
隐晦的示好。
更是拉拢!
示好截教,拉拢通天。
看似荒诞,实则最为合理。
明知不可为而为的圣人,只有一个——截教通天!
而最棘手的,也是他。
但在同时,最容易对付和瓦解的,也是他。
现在阐教困局中,最薄弱的一环。
妖教、人教、截教联盟中最容易突破的一环!
因为,通天最坚硬的地方,就是他最脆弱的地方。
弟子门徒!
封神榜中上万上榜者。
被掳去西方的数千散修。
这些既是通天最坚硬的地方,也是他最脆弱的地方。
昔年,万仙阵中,他不惜自损脸面,自舍至宝,也要保住上榜弟子一线生机。
如今,若有机会,可以助门下脱困。
他会赌的!
元始知道,通天会赌的。
就像鸿蒙初判,他们三人分化的时候。
“贫道通天,拜见二位兄长!”
脚踩青莲,身背青萍剑的道人,沉默而平静的稽首。
“从今以后,旦有对敌之事,贫道义不容辞!”
这是他的诺言。
他也做到了。
亿万年洪荒,危机四伏,凶险环生。
他们三兄弟,虽是盘古正统,虽身具先天功德,注定证道。
然而,和他们一般出生的人物又不是没有。
甚至,比他们更高贵的存在也有。
譬如……
灵鹫山的灵柩,所埋葬的那个人。
也譬如,殒身于西牛贺洲的魔祖罗睺。
更譬如……
同样身负盘古遗泽的十二祖巫。
那可是可以用十二都天大阵,召唤盘古真身的可怕存在。
但他们却在渡过了无数劫难之后,依然殒身。
但,三清却一路稳稳当当的,渡过了那无数灾劫。
躲过了无数觊觎和窥探。
终于,从三千紫霄客中脱颖而出。
而在这个过场中,通天的浴血奋战,太上的交游广阔,他的纵横捭阖,都是不可或缺的。
回忆着,那远古的洪荒岁月。
三人勉力而前,同心协力,共证大道。
“师弟……”元始圣人垂下头来,眼眶微微有光:“师兄也是无奈!”
既然,通天肯和太上和好。
自然,也能与阐教修好。
关键不在往昔恩怨,而在筹码,更在道统。
截教确实与阐教大道,水火难容,彼此矛盾。
这是在鸣条一役后,就不可更改的结局。
在诸圣,目睹了鸣条一战的惨烈,也见证了人道反噬的凶狠之后。
每一个圣人的道心,都在颤动!
九鼎落地。
金乌破碎,祖巫之躯残破。
那数以万万的诅咒与呐喊,在天地之中愤怒的翻滚与咒骂。
“时日皆丧,予及汝皆亡!”
“时日皆丧,予及汝皆亡!”
即使日月无光,纵然天地崩碎。
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即使人族从天地主角的位置上跌落,我也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何等可怕的诅咒,何等恐怖的怨念,何等坚定的决心!
凡人如潮水,一波波一波波的冲击。
前仆后继,死不旋踵。
在诅咒中,一切崩坏。
在唾弃中,万物凋零。
在愤怒与仇恨中,一只脚都已经踏在天、朝边缘的圣朝毁灭了。
道统崩坏,一切崩塌。
依附道统上的一切,都完蛋了。
数以万万的凡人,用自己的血与肉,诅咒了自己的皇,自己的王和自己的至尊!
也正是因此,玄门三清,从此走上不同的道路。
因为三位圣人,都在人皇会元,看到各自大道的前路。
从此南辕北辙,从此互相矛盾。
谷</span>大道殊途,各走一方。
终于,在封神劫前,矛盾达到顶点。
回想着,回想着。
即使圣人,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造化弄人,大道无情……”
只是感慨一声,圣人就已经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面无表情的神色。
头顶的盘古幡,还在悠悠动着。
那无数线条,从这至宝垂下。
因果,如蛛网一样,微微摇动。
圣人知晓,晋国国君,已经踏上了西来昆仑之旅。
一如昔年桓公。
若是昔年,圣人还会设下考验,不会让晋国国君来的太快、太顺利。
就像桓公,需涉流沙、需渡险路,需临种种劫难。
通过这些考验,圣人就可以一点点,一滴滴的将人族君王的羽翼抚平,将其棱角磨灭,让其明白,也让其相信。
除了圣人,他将别无他途。
他也必须,更只能无条件的服从玉虚法旨。
可惜……
现在却不行了!
大劫在即,因果当前,而当代晋公的寿元,却已如风中残烛。
一旦他身死,那么,好不容易重新布置的计划,又要重来。
“白鹤!”
元始圣人说着:“汝亲自去昆仑山下候着!”
“下法旨,命各部道兵,暗中护送晋公队伍!”
“诺!”白鹤童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谨遵老爷法旨!”
元始圣人却已经站起来了。
脑后的功德金轮收起,十万丈庆云缩小成一片薄雾,落入圣人掌中。
那无数灵宝,一一飞回玉清宝库。
“走!”圣人说着。
那头长卧圣人身旁的四不相睁开眼睛。
头如麒麟,身似真龙,脚踩九重祥光,尾摇日月之光,一双眸子,沉淀着点点星光。
圣人落到这坐骑背上,就骑着它,扶摇而动,直往太素天而去。
但身影却在这瞬间,消弭于无形。
这是元始圣人的神通。
也是元始圣人,敢于在封神劫算计截教,反手再算计人教的底气。
他是元始。
是‘无’与‘有’。
也是三清之中的玉清。
身来就秉承着盘古气运之中,最高贵、最尊贵,也最神圣的那一部分。
玉清高洁,犹如莲花。
白藕无暇,象征起始。
故而,圣人可以出入幽冥,在一定时间内,隐遁在因果与天机之外。
从现在开始,元始圣人要等。
等哪咤的结果。
也等杨戬的行动。
更等通天的到来。
这既是落子,也是算计,更是离间。
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因为,这只是第一步。
试探的第一步,也是做钓的第一步。
经历了封神大劫后,元始圣人已经明白,大道无私。
在大道面前,一山难容二虎。
诸圣都想要超脱,都想挣脱。
昔日,阐教尚且容不下人教。
今天,人教焉能容得下截教和妖教?
今日的同盟,只是为了,对付共同的对手。
但阐教倒了,人教还能容忍截教?
元始圣人只需要将这个事实,告诉通天。
也只需要人教太上知道这个事情。
……
徐吉手托着那雷光与电流交织的‘华’字。
一步步,一步步的,走到了柳郡的官邸前。
他看着,官邸之中,彻夜不息的灯光。
轻轻一送,手中的文字,便飘了过去。
它像灯光一样,照耀着官邸。
也想绵绵细雨一般,落向官邸。
官邸之中的所有人都抬起头。
他们能看到,自己身边,忽然出现了异象。
地板上,出现了文字。
华!
就像天生的一样。
好似天然的纹路,是天地的鬼斧神工造就一般。
孟白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系着的印章。
这枚人道凝聚的印玺,正在摇动着。
龙吟之声,在耳畔响起。
印玺上的字,却在消去。
柳郡总管的字迹,开始模糊。
然后,一个个新的文字,随之出现。
华国柳郡总管之印!
“华国?”
孟白呢喃着。
“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有服章之美故称华!”
“存亡续断!”
“承上启下!”
这念头在心底摇动。
孟白的身体,都在颤抖。
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天道,初步认可了未来的柳郡……不应该是华国、华朝,可以上承夏后氏的余晖!
作为人族的第一个文明,第一个王朝,第一个帝朝,第一个圣朝。
夏后氏,即使崩回,即使获罪于天,纵然获罪于万姓,被永世诅咒。
但……
他的地位,依旧无可取代。
那可是……
直接在三皇治世,五帝定伦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文明。
也是以地统天的圣朝!
更是承载着作为天地主角的使命的道统!
天道借女娲之手,造化人族。
当然,不可能是好玩的。
自然,也不可能是无聊。
人族,自有使命。
这是作为新生的道统之仆,华国总管,从天地交感之中,得知的一些蛛丝马迹。
也是人族之君,天生就知道的东西。
天地交感,人道共鸣。
那先民礼赞,先王传颂的远古余音之中。
就记载着这些,也承载着这些。
“天行健,君子自强以不息!”
“地势坤,君子厚德以载物!”
此刻,孟白终于知道了,为何,即使是宗周的天子,纵然是如今已经衰落的周王乃至于周的诸侯,也可以公然的,不祭天帝,只祀天地山川与圣人的缘故。
因为,所谓主角。
就是天地的儿子!
……
盘膝坐在地下的阴陵中。
广成子,不断的贪婪吞噬着,残余的周室气运与王气。
自平王以来,十余万年,雒阳周王皆在死后葬在这里。
葬在这他昔年专门挑选的陵寝之中。
而此刻,随着他不断吞噬、吸收。
耳膜之中,渐渐有了些杂音。
那是远古的回声。
也是只有人族王者,才能感知和听到的东西。
那是人族的圣王、圣帝乃至于圣皇们登临泰山,封禅天地时,与天地的直接对话。
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属于主角的秘密!
广成子猛然抬头。
他虽然只能听到些杂音。
但他也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知道了,圣人们在争夺什么?
他也隐约猜到了,超脱的真相。
天地主角,只是要赡养天地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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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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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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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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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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