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终于开口:“道友刚刚挣脱吧……”
似这种怪物的实力,上限和下限都离谱的很。
刚刚从封印中挣脱的穷奇,如今可能连天仙境界都不够。
然而,这种怪物的破坏力,却从来不是靠境界来决定的。
穷奇!
帝少昊之子!
在人皇会元后,因少昊圣帝自斩化身,融入人族气运,化身西方白帝。
故而,在因果牵引之下,这怪物也自然的开始接纳和吞噬来自白帝道统的孽障。
而殷商恰好便是金德!
乃是西方白帝眷顾之道统。
自是,这怪物在盘庚圣王出世前,曾肆虐大地,造出了无数灾祸。
即使盘庚圣王出世后,殷商道统,也是摇摇欲坠。
盘庚圣王为此,不得不退避三舍。
两次迁都,以避灾祸。
曾经辉煌的商都‘奄’,便是为穷奇为首的凶孽所毁。
想到这里,广成子忽然想了起来。
“似乎……”
“周公之后伯禽所封的鲁国都城曲阜,便在旧日商都奄城旳废墟之上!”
“圣人……”广成子的道心剧震:“好算计啊!”
此事,错非穷奇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都想不起来,或者说,根本没想到这个方面去。
如今,因穷奇之故,打破谜障。
广成子终于明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商都奄城为穷奇所毁,盘庚圣王不得已迁都于毫,不久,毫再次陷入灾祸,圣王于是迁都于殷。
正是那一次迁都,开启了殷商帝朝之路。
不过数百年,商统大兴,王师振振。
于是,吊民伐罪,破山伐庙。
一切魑魅魍魉,皆归尘埃!
盘庚圣王乃封禅泰山,告祭天地,宣告殷商道统晋为帝统。
“难怪了……难怪了!”
广成子只觉浑身冰冷。
圣人算计,让他头皮发麻。
数十万年之前,圣人便已知晓了今日。
提前落子,提前布局。
在所有人的视线和目光,都聚焦在雒阳的时候。
圣人却悄然落子于东海之滨。
圣人如此处心积虑,所谋甚大!
广成子想起了自己从前在玉虚宫中,隐约感知和察觉到的一些蛛丝马迹,道心震怖更加惶恐!
他甚至,有一种想要重归门庭,到圣人座前谢罪,痛哭流涕,祈求原谅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圣人的对手!
当然这个冲动,只是刹那间的念头。
下一瞬,广成子就知道,覆水难收。
如今的他,哪里还能重归门庭?
以圣人算计之深,恐怕连他如今的一切行为,都已在圣人预料之中。
他就像一个木偶一样,被迫的在舞台上,演出着自以为是自己的剧本。
却殊不知,一切行为、逻辑、抉择。
都在预料之中。
圣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刍狗!
于是,他越想越害怕。
却忘了在他面前的东西,可是四凶之一,虽不过天仙境界,却天生对一切负面情绪有着极高感知的穷奇!
这怪物盯着广成子,桀桀桀的怪笑起来。
笑声宛如破鼓,好似烂琴。
听的人心神发慌,神魂颤栗。
广成子被这笑声惊醒,看向穷奇,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是孽障入体,因果纠缠,合该要和这穷奇相遇,也合该要与这四凶之一的怪物产生纠葛。
便稽首道:“道友既挣脱封印,不去人间肆虐,却来寻贫道,不知有何事?”
穷奇感受着广成子的情绪,他缓缓道:“却也无甚大事!”
“不过是吾感觉到一丝天机显化,隐约感悟到本会元大劫的劫题!”
广成子抬起头,看着穷奇。
他知道,这等道统之敌,魔祖扭曲造化而成的凶孽,对大劫的感知和预感,仅次于圣人。
甚至比圣人还要灵敏!
因他们是道统之余孽所造化,魔祖血肉和神识所扭曲的怪物。
天生就是道统之敌!
就如祥瑞,天生便知道,何地有大德,天生便会被圣王、贤德吸引。
这些凶孽,也是如此。
便听着穷奇道:“吾从因果中感知,本会元的劫数,不同于以往!”
“非杀劫,但胜似杀劫!”
“具体如何,还未知晓……”
“但可以肯定……这场大劫,是吾等的狂欢场!”
“可能延绵数万年,甚至十几万年!”
广成子听着,却是眉头跳个不停。
一颗道心,慌乱不已。
数万年的大劫?甚至延绵十几万年?
广成子忍不住的想起了巫妖大劫,从发端到结束,也是如此,延绵十几万年。
最终打到洪荒破碎,不周山倾倒,星汉混乱。
巫妖二族两败俱伤,其中间杂着女娲造人,诸圣,人族登场,伏羲转世等等。
那一场惨烈的大劫,让大半紫霄客陨落。
也让无数新人崭露头角。
本会元的大劫也是如此吗?
广成子猛地明白了。
是的!
会这样的!
“难怪……难怪……”
他终于想明白了。
为什么本会元的周室道统会如此不济。
缘何圣人对人间之事,只是点到即止?
为何圣人要维系一个死而不僵的道统?
从前,广成子不明白。
他只能去执行。
但现在他想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啊……”
“上承三代之气运……”
“下启万世之开端!”
“好谋算!好谋算!”
“恐怕这一局棋盘,在当年封神大劫结束之后,圣人便已开始布局了!”
刻意不管人间,刻意坐视周室道统崩坏。
从前,广成子以为,这是圣人特意打压人族,为的是防止再出现人皇劫那样的事情。
但现在,他明白了。
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圣人之意,又岂止如此?
圣人之算计,又岂是这般简单?
打压人族,压抑道统,嫡庶有别,仙凡有别。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本会元的大劫。
让道统残而不亡,让周室死而不僵,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可惜……
现在,一切都晚了!迟了!
即使知道,圣人布局也已经完成。
广成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穷奇,问道:“道友,有什么事情,需要贫道来做?”
他已经明白,自己已经陷入绝境!
已经成为了这场的大劫的劫柴!
恐怕圣人,一直就在坐视、旁观着他的一切行为。
刍狗忠诚也好,背叛也好。
于圣人而言都无所谓。
圣人只需要刍狗去做其应该做的事情,演出其应该的剧本。
所以,他若不求变,不思变。
大劫一至,必死无疑。
所以,他没有选择。
只能和四凶合作。
只有四凶,才能隐匿他的踪迹,也只有四凶与他之间的对话,才能瞒天过海。
凶孽,天生不入因果,不受算计。
当然,广成子知道,这其实也是一条绝路!
与凶孽为伍。
或成为凶孽,或化作劫灰!
舍此之外,没有其他选择。
但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不合作就死!
恐怕,除了这地宫,就会被圣人镇压!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底了!
穷奇桀桀桀的怪笑起来。
他看着广成子,稽首而拜:“欢迎道友,加入吾等!”
“万物皆腐,众生当亡!”
“唯混沌永存,唯鸿蒙永在!”
毁灭三界,让阴阳五行重归混沌。
这是魔祖大道,亦为凶孽们的大道!
只有三界毁灭,阴阳五行重归混沌。
他们才有生机,才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在那混沌鸿蒙之中,身化混沌魔神。
争取成为新的盘古!
再开天地,再劈阴阳。
……
三足金乌的尾焰,缓缓落到一个已经破碎的废墟上。
废墟中,无数巨大的骸骨,布满其中。
更有金色的神血,在废墟深处闪耀。
这里是……
汤谷!
昔年的金乌沐浴之地。
也是太阳星神力造化而出。
但如今,这昔日的圣地,已经彻底破碎。
祖巫的力量,依然蔓延在此地。
隐隐约约,还有射日弓破空之声,在空气之中回荡。
金乌的瞳孔,露出些惊骇之色。
他注视着这里。
他昔年和兄长们嬉戏、玩闹之所,沐浴休息之地。
“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一只金乌?”他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为何自己会感觉,有一只新的金乌正在成长。
而且,对方正在源源不断的从因果源头,将气运吸走。
一如人皇会元的人皇们。
昔年,他还可以依凭太素天圣人娘娘荫庇,借助那火云洞伏羲圣皇的河图洛书,保全自身。
但如今,陆压哪里还敢去太素天?
截教、人教、妖教已经联手。
太素天圣人娘娘,已经斩断了与他之间的因果。
太素天已经不再欢迎他。
因为,新的金乌已经降生。琇書蛧
他不再是唯一。
也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彻底恶了娘娘!
想着这些,金乌就有些烦躁。
圣人娘娘弃他,新的金乌诞生,却不知在何地?连混沌钟也已经认主!
他这个昔日的妖族太子,曾经的天帝之子。
如今,譬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想着这些事情,这三足金乌,落到那汤谷深处,变化成一个灰袍僧人,端坐于鸟巢之上。
在那里,一个怪物,已经在等着他。
如羊似虎,张着一张永不停歇的大嘴,拼命的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之物。
饕餮!
圣皇之孙,轩辕之后!
这怪物在诞生后,便吞噬一整個先民所造的邦国和仙土、灵脉、神山!
他也是最古最老的凶孽。
是为永无满足之孽!
传说,六道轮回深处,都留有他的痕迹。
而在饕餮的身下,还有一只怪物。
宛如山一般大小的狼形怪物,其身体始终处于虚无与真实之间,其头颅之上,却没有眼睛鼻子嘴巴。
如同无貌之物,好似无形之怪。
饕餮之兄,轩辕之孙——浑沌!
此怪无智无谋,无眼无口无鼻。
但天生嗜杀,与其弟饕餮形影不离。
一个管杀,一个管吃。
所过之处,千里无鸡鸣,名城大邑皆废墟!
“贫僧见过二位道友!”僧人合十唱诺。
那张着嘴,不断的从四周啃噬和吸食着的饕餮,忽地从脸颊处长出一张新的嘴,嘿嘿了两声:“陆压,你真的投了西方?!”
僧人稽首不语。
饕餮也懒得理他,只顾着大快朵颐。
这是他的天性。
即使此地的一切,他连一丝一毫也啃不动。
因为,这里是妖族圣地。
更是昔年大劫的战场之一。
曾有妖族天帝与祖巫,在此大战!
混沌钟的余波,荡漾在汤谷内外。
祖巫显化的法相天地,依然残留于此。
在这种极致的力量碰撞和摧残之地,因果已经定型,时光已经停滞。
即使饕餮这样的怪物,也啃不动此地的一草一木。
因为诸圣的力量,维护着这里。
让这久远的战场,残留在过去与现在,并始终统一。
显然,此地,很可能是未来的机缘。
甚至是证道的预选之地。
但饕餮却依然很喜欢,并享受。
哪怕吃不进,啃不动。
但这种时时刻刻可以啃噬和吞吃的地方,却是他的最爱。
然而,驮着他的怪物,却焦躁不安。
饕餮好吃,混沌嗜杀。
他们兄弟,因而常常内讧。
也就混沌无智无谋,离不开饕餮。
不然他们兄弟已经自相残杀。
嗯……
其实,一直在自相残杀!
被封印的这几十万年,共存于一地的兄弟,便是彼此残杀、吞噬着。
反正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无所谓的。
他们是不死不灭的。
除非人族跌落天地主角的位置。
除非火云洞三圣皇五圣帝陨落。
除非五德所化的五帝陨落。
不然,他们就不可能被彻底消灭和铲除!
就如那九幽血海的冥河。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僧人稽首道:“贫僧投不投西方,与两位道友又有何干系?”
饕餮桀桀的叫了一声:“道友,有事便说……”
“不然贫道这兄弟暴走起来,道友当知,他可不认识道友!”
混沌无智,更没有记忆。
只会无脑的杀戮和破坏。
他发起飙来,连饕餮也能踩在身上撕碎!
僧人点点头:“自然,贫道请道友来此,确实是有大事相商!”
他看着饕餮,道:“贫道想请道友,透露一二本会元南瞻部洲之劫,到底为何?”
推算大劫,没有比凶孽更合适的。
饕餮张开那无垠大嘴,嘎嘎嘎的叫起来。
“道友当知,贫道的喜好!”
“自然!”僧人不动神色,掏出了一件灵宝,丢向那饕餮:“早已经为道友准备好了!”
“此宝之中,蕴藏着一个藏匿在三界缝隙之中的远古碎片!”
“其中藏匿着数百万生灵!”
“皆是道友所未尝过之物!”
饕餮张嘴咬住那灵宝,看向僧人,点点头:“道友果然爽快!”
只要有的吃,饕餮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商量的。
特别是这等他从未吃过的远古生灵,最合他的喜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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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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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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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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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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