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岁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在谢延舟的眼里,看到不耐和厌烦,尽管只是一闪而逝,她再去看的时候,他的瞳仁里就只有平静了。

  医生说:“在病房呢,还是要保持安静,他刚醒来,不要跟他说这么多话,要让他好好休息。”

  温岁和夏云初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夏云初很少见到谢延舟脆弱的样子,可能都没见过,反正她记忆里都没什么印象,他总是一副强大冷静的模样,就算小时候他爸打他的时候,他也不会轻易掉泪,后来他长大了,谢冠辰也不敢动他了,甚至还会对他有所忌惮,连带着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脸上有光了,谢冠辰也不敢随意在外面乱来了。

  夏云初内心挺依赖谢延舟的,她也会幻想自己的儿子足够听话,也足够爱她,毕竟这是从她腹中出来的儿子。

  谢延舟的强大总是让她忽视他也有脆弱和敏感的一面,就算眼下谢延舟刚刚遭遇了车祸,但他醒来又不喊疼,又沉默不语,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受伤得不算严重,所以她尽了本分关心完他之后,就忍不住埋怨起闻柚白和谢冠辰了。

  医生的这一番提醒又让夏云初想起了那一瞬间的愧疚和心疼,对呀,她儿子刚受伤,她这是在做什么。

  谢延舟闭上眼睛休息,全身都是疼的,他既不想一人待着,也不想见到他妈妈和温岁。

  医生又说:“病人也还没吃东西,现在可以吃点东西了,最好是先吃流食。”

  夏云初连忙道:“我让家里人送来了,在路上,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谢延舟吃饭的时候,没让温岁喂他,他只冷声道:“不用了,让助理来,我自己也有手,岁岁,妈妈,你们去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吧,我没什么事。”

  温岁就有些不高兴了。

  夏云初又忍不住问:“延舟,你怎么和徐家的宁桁一起出的车祸啊?这还是你开车的,是你闯的祸,晚点我还是去看下宁桁,也算给人家赔礼道歉了,不过,好在我听说他也没什么事。”

  谢延舟扯了下唇角:“他能有什么事情?”

  “那不行,我还是得跟你爸爸一起去看望一下。”夏云初这还觉得她为儿子着想,也算是变相地为儿子解决麻烦。

  谢延舟胸口又闷了起来,他父母不怎么关心他,又要去关心徐宁桁,闻柚白也是。

  ……

  接下来的几天,谢延舟的病房来了许多人,他的狐朋狗友们,谢家的亲戚们,他的生意合作伙伴们,但就是没有他想见到的人。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依旧给她发信息:“你来看我么?我这几天住院了,很疼。”

  “我和徐宁桁一起出车祸的,我应该比他严重吧,你来见我么?”

  “柚柚,睡不着,你带小惊蛰来看我吧。”

  他发的所有信息都石沉大海,就算他提到他想给她什么业务,她也不回复。

  谢延舟想过,该不会闻柚白又不想用这个微信号了吧?但他去她朋友圈看,她还发了个她这几天去参加的一个投资大会,所以,她只是不想理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提起信的事情,内心的恐慌却在不停地放大,他一开始的不以为然,中后期的刻意忽视,一直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她现在从徐宁桁那边知道了真相,就她记仇的性子,现在肯定把他当作仇人了。

  他脑袋放空,在医院休息的这段时间,他人被困得情绪过于烦躁,偏偏还有一堆工作等着他去处理,以往不管如何,他在工作的时候总是能全心全意的,但最近却不行,他总是能忽然想起和闻柚白有关的点点滴滴。

  或许他内心深处早已知道,他不该骗闻柚白,他不该冒充写信的人。

  闻柚白跟谢氏合作的那一支广告上了,广告是有质量的,有美人,但却没夺走香水的主角光环,有美感,在梦幻和浪漫之间徘徊,有记忆点,在第一次推出去后,短短一小时内,这款香水的全网搜索量就有了大幅度的上升。

  谢延舟有意为闻柚白造势,买了多方位的渠道,推广这一支广告,而他也教过闻柚白,如何拓展自己传媒公司的运营渠道,所以,这一支广告几乎是随处可见,好评也是汹涌如潮水,普通的消费者关注的是香水和拍摄的网红,业内相关人士注意到了香水销量、网红身价,广告出品方,闻氏旗下的传媒公司,以及现在的负责人,闻柚白。m.χIùmЬ.CǒM

  谢冠辰来医院看谢延舟的时候,还特意提起了这件事,他沉着脸,话说得很直白:“你现在为她做的这些有任何意义吗?你得为谢氏着想,而不是眼里只有男女情爱,柚白的确聪颖漂亮,也有足够的能力,但她没有足够强劲的后台,如果是温岁接手了这个传媒公司,她还需要你来帮她提供渠道吗?温家自会帮她,根本不用我们家自割腿肉给她。”

  这几个年轻人的事情,谢冠辰调查得足够清楚了。

  他说:“延舟,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有一点你说错了,如果当年你真的跟柚白结婚了,就算后面我得知自己认错人了,我也不会逼你们离婚的,当年,我误以为柚白是元笙的孩子,难免爱屋及乌,也考虑到真相大白后,她也算温家千金,和我们家门当户对。”

  “但你当时放弃了那个机会,所以,你和她再也不可能。”

  他的语气平静,很认真:“有所得就有所失,你想养着闻柚白我不会阻拦,但现在不能跟她结婚了,你要明白,我当年也没能和挚爱结婚,为了谢家的血脉传承,就算我再讨厌你妈妈,我也没在外面搞出个孩子,你比我幸运点,你还有个女儿。”

  “更何况,你觉得你和柚白还有可能吗?你两次住院,她来看过你一次吗?她心里已经没有你了,她甚至在陪徐宁桁。”

  谢延舟的心几乎瞬间跌至谷底。

  温岁进来病房,又在往他伤口上撒盐:“徐天才怎么总跟延舟哥同时受伤,上一次他也腿受伤,他说他腿也还没好,二次受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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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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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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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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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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