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突然提及此事,本是想为他求情?”
辛夷莞尔,“没有。我就那么一问。”
傅九衢哪里会信她?酸酸地瞥她一眼,视线分明满是醋意,这让辛夷不由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高明楼留下的那一方小印告诉他了。
因为那不是别的物事,而是侬智高的私印。
辛夷不明白侬智高为什么要将这个东西留给她,新婚夜里本想告诉傅九衢,被他打断。结果再三思忖,又得知高明楼从汴河逃生,突然回过神来。
侬智高家破人亡,连身份都不是他自己的了,一旦私印被缴获,一来无法再号令旧部宗亲,二来罪名无从洗白。他是想让自己看在二人那点情分上,替他保管这一方小印?还是自知此去凶多吉少,将小印留给她做个纪念?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傅九衢脸色已然不妙。
“人还没死,你就这般忧心,若我当真在汴河宰杀了他,你待如何?”
辛夷一怔,哭笑不得。
“我哪里是为他忧心,我分明是为你。”
傅九衢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我有什么可忧心的?”
“官家都说要将你外放扬州了,你竟是半分也不着急?”
虽然宋代官员外放就像吃饭喝水那么平常,但辛夷还是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平静了。
傅九衢并不多说什么,只默默捉住她的手,将人抱坐过来:“十一可愿与我同往?”
辛夷皱了皱眉头。
莫名的,她觉得傅九衢不是说的“如果”,而是“一定”,就好像外放扬州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一般。
“那是自然。”辛夷轻声道:“我在这里只有九哥一个亲人,自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微微一顿,她又道:“我眼下唯一担心的,是你的身子……”
九月初九那个日子,已不足一月。
这是二人心中最大的忧心。
傅九衢明白她心中所想,轻轻笑叹,“若当真有那一天,也是命数。扬州便不必去了。”
辛夷看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突然心中大痛。
“九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明日我就去药坊着手准备……”
“不急。”傅九衢目光淡然,“即便要外放,也不会说走就走,有你准备的时间。”
辛夷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眼对眼盯视着他,正色地道:“我不许你这般不以为然。性命攸关的大事,你都不急。什么事才急?”
傅九衢把人往怀里一带,声音沙哑,“当然是造个小人,和我十一开枝散叶。”
辛夷怔了怔,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他放在了书案上。
花窗外的阳光跳跃进来,明艳而温暖。
傅九衢俊眼柔和,盛满温情。
“我是不肯让你和母亲难过半分的,我要真的不在了,有个孩子陪伴你们,我安心,也是你的倚仗……”
他是笑着说的,辛夷僵硬的身子几乎刹那就化开了。
“不许再胡说,你不会有事的。”
“好。”傅九衢捉住她的手,抬起来贴在脸上,目光灼灼盯视她,“那我只做不说。”
辛夷一拳捶在他的肩膀,“大白天的……”
傅九衢低声一笑,逼近她的脸。
“书房重地,不会有人来的。”
“你也知晓是书房重地,母亲还在等你我用饭,若是派人来问……”
“那我抓紧些。”琇書網
辛夷已记不清是怎么开始的,只是他痴缠得很,将人紧搂怀里便由不得她做主,渐渐温软,细细喘息,那斜斜的阳光映落在书案上,映着两个渐渐相合的影儿。
傅九衢嘴里尚有微许龙团胜雪清冽的茶香味,怡人得很。那是贡茶,造价惊人,其味极妙,淡淡地渡入口中,如暗香浸润,一颗心都醉了过去。
阳光格外的好,庭院里的知了叫过不停。
书斋的二楼空无一人,极是安静,辛夷却不敢睁开眼睛。
她尚是新妇,有黑夜的掩盖仍是羞涩,何况是大白天光下?
扑,扑,扑。
一本本书坠下书案。
笔架也掉了下去。
辛夷方才都看见了,那些都是好笔、好书,说不定案上还有傅九衢得用的公文。而且,那个满面严肃的九五之尊方才就坐在这里训斥他二人。可皇帝一走,他那个不羁的外甥便抱着她在这里行这等事情……
辛夷喉咙发涩。
微眯的眼,看到傅九衢喉结滚动,那癫狂的情态让她心脏乱跳,又赶紧合上双眼。
傅九衢原也不是轻浮的性子,成了婚突然就浮浪得紧,十分贪恋这事。辛夷耳根都烧红了,揪紧他的胳膊,细细品尝那龙团胜雪的幽香。
阳光落在书案的角上,赤烈烈晒着她的脚,暖烘烘的,很是舒服,可辛夷沉沦其中,身子却是冷热不匀,被硌得差一点哭出来。
傅九衢突然停下,“怎的?”
辛夷头发垂下,声音低低的,“九哥,可以轻些。”
耳侧传来他低低的笑,宠溺而磁性,但肆意起来却不肯听她半分,非得搓磨得她低呼求饶,这才渐渐缓下,逮住她被阳光照得细白发亮的脚儿带入掌心,低低闷闷地一声喘。
“书斋云鬓秀以餐,暖阳戏芯可销魂。十一,你我若得长长久久,该有多好。”
辛夷没有说话,闭上发红的双眼,抬起身子抚慰般掠过他的鬓发和眉眼,一路缱绻到耳畔,呼吸渐急。
暖阳渐渐斜下了书案。
待辛夷从混沌里回过神来,发现书斋已是一片狼籍。
地上的书,衣物,混杂在一团,好似遭了贼似的。
而她自己头发凌乱,脸颊绯红,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傅九衢相比于她倒是规整许多,头发袍服一丝不苟,除了那眼窝里的笑意,可以谓之端庄。
辛夷有些生气,踢他一脚。
“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下我怎么出去见人?”
两个人在书斋二楼躲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人来。
虽然没有人来打扰,但正是如此,才让辛夷觉得羞臊,人家正是发现他们在做什么,才没有来的吧。
“二楼有水房,我抱你去洗洗。”傅九衢低笑着替她整理衣裳。
辛夷瞥他一眼,突然问:“你是想要孩子才这样么……”
傅九衢微微怔愣,待反应过来她问的什么意思,那眉眼便荡出几分笑来,在她脸颊轻轻一捏,“想的什么?你当本王是正人君子不成?美色在前无动于衷?”
辛夷有点好笑,“色狼……”
“狼说冤枉!”
从书斋出来,辛夷再看那门楣上的“尤物书中人”几个字,竟有些不敢直视傅九衢的目光。
杏圆和几个侍从都候在外面,见二个相携而出,小姑娘都低下了头,脸颊绯红,不敢看他们,倒是孙怀殷勤地过来撑伞。
傅九衢问:“长公主可有来传我们用饭?”
杏圆低着头:“来了,周妈妈来的。只到外面站了片刻,便回去复命了。”
她没有详说,辛夷已经明白是方才的事情,让周婆子听了去,当即也是面红耳赤。
那老婆子早就成精了,回去也不知会怎么跟长公主说起,而她这个新妇,刚入门的头一天便行为不端,在书房里拉着她的儿子厮混,不知道长公主会怎么想她。
辛夷不是封建的人,但身处封建的时代,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傅九衢着想,毕竟他是个老古董。
“那我们快去用饭吧。”
傅九衢从孙怀手里接过纸伞,撑在辛夷的头顶,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的腰身,声色淡淡,“不要胡思乱想,你我是正经夫妻,母亲不会怪罪。”
背后跟着一群侍卫丫头,辛夷觉得如芒在背,当即低声嗔他。
“你还说,你还说……”
傅九衢勾唇浅笑,“原来十一如此害羞。”
辛夷微抽一口气,恨不得拿针线来将他的嘴巴缝上。
“娘,娘……”
一声轻呼,只见三念从游廊那头跑了过来,一头扎入辛夷的怀里。
“娘,我要和你一块用饭。”
孩子竟在外人面前大着胆子叫她“娘”,辛夷将她环住,偷偷瞄一眼傅九衢的表情,见他神色平淡,并没有说什么,这才松口气,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你大哥哥和二哥哥呢?”
三念嘟着嘴道:“他们早已用过了,才不会等娘呢。”
辛夷低笑:“还是三念乖。走吧。”
她牵着三念的手往前走,傅九衢撑伞的手稍稍倾斜一些,将小姑娘笼罩在伞下的阴影里,那一身挺拔的风姿,让身后的孙怀和几个侍从内心叹息。
新婚第一天,爷就为娘子撑伞。
再往后只怕要让人爬到头上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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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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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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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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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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