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却低低笑了起来。
死缠烂打的女子他见过不少,花样玩得这么新鲜出奇的却是不多。而且,有一把子好力气。
“你以为,爷便是这么好勾的?嗯?”
他声音压得很低,恰好落入辛夷的耳朵。m.χIùmЬ.CǒM
辛夷吃惊的抬头,与他视线相撞,看着那漂亮的眼睫下若有似无的暗芒,哭笑不得。
她方才像女汉子似的直接上手用大力气,就是怕傅九衢误会她要勾引他。哪料弄巧成拙,有了张小娘子勾搭在先,她无论做什么都改不了傅九衢心中的印象……
反而让傅九衢觉得,她是处心积虑的勾引。
罢了罢了。辛夷懒得解释,捏紧傅九衢坚实的手腕,眼儿弯弯地笑。
“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郡王想想,我又不是生得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犯不着您花那么多的心思……你既然来帮我,自然就不会杀我。除非你对我有企图!”
傅九衢半眯起眼,冷声相讥。
“倒打一耙。不知羞的东西,谁说我是来帮你的?”
辛夷蹙起眉头看他,不耐烦的语气,“行了。别逼我亲自动手来掏钱。大街上,难看。”
说着她又朝围拢的人群友好地点头微笑,
再微笑点头。
“乡亲们别愣着啊,快算算,算算一共要多少银子才够赔?”
炊饼、杂食,糖葫芦都不算是值钱的营生,小本买卖的摊贩,一看到傅九衢的模样,早就歇了叫她赔钱的心思,想要自认倒霉了,哪知这小娘子倒是好心?
几个人对视着支支吾吾。
“五,五两大概就够。”
“不行!”辛夷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看着满地的狼籍,“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只赔五两?至少得三十两。”
“可是……”
可是他们的摊子统共都不值这么多银子啊。
“别讨价还价,是瞧不起我小叔吗?”
辛夷面颊带笑,沉黯的光线下皮肤显得白晳而透亮,就连那些碍眼的小豆豆也像涂抹过的胭脂,好看了许多。
说罢,她又悄悄捏傅九衢。
“快点呀,有借有还,不会赖账的。”
傅九衢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主动松手,叫了一声。
“孙怀。”
孙怀低低喏喏地走过来。他天生是个笑面佛的长相,和和气气地掏出银钱袋,恭恭敬敬地将三十两银子交给辛夷。
三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几个摊贩感恩戴德,恨不得给他们跪下,那些刚才还庆幸没有被驴车撞到摊子的人,恨不能把摊子塞过去让驴子重新再撞一回……
“谢郡王恩典。”辛夷吁声,松口气,朝傅九衢友好地笑。
“小嫂不必客气。”
傅九衢说得淡然,辛夷心下顿觉不妙。
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这么笑,指不定心里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找傅九衢借钱只是辛夷的权宜之计,借到了钱她也是真心感激,可不想引火烧身。
“银子我会还你,只是要稍缓些时日。”
“多少?”傅九衢语气平淡。
“什么多少?”
“还多少?”
“多少?当然是三十两啊。”
“不。收息三分,归期半年,延时倍称。”傅九衢极为自然地接过孙怀递来的白绢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臂上被辛夷染红的糖浆,声音轻而缓。
“还有这身衣裳。你赔。”
辛夷没有接话,沉默片刻才问:“衣裳值多少?”
傅九衢道:“五百两……”
辛夷刚提起一口气,又听他补充:“黄金。”
“你怎么不去抢钱庄?”辛夷冷笑一声,“脸乃身外之物,我看郡王不要也罢。区区三十两,你竟狮子大开口放高利贷?”
“见外了。”傅九衢冷冷打断她,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一抹笑意,然后漫不经心地从孙怀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小嫂备好了银子,我派人来取。”
说罢径直离去。
“……”
收息是时下民间借贷的通行之法,说是收息三分,算下来却是百分之百的高利贷,至于“倍称之息”,那叫取一还二,更是息如猛虎。
辛夷根本不想计算她需要还傅九衢多少钱,因为不论怎么算,她都还不起。
“至于吗?”
辛夷拍了拍衣裳,看着远去的身影,突然笑着转身,指着那些糖葫芦和杂食点心。
“给我算算,这些一共要多少钱。我双倍赔偿。”
众人:“……”
不是说三十两应该的吗?
不是说赔少了是瞧不起小叔子吗?
“不好意思,我小叔不缺银子,我缺。”辛夷微笑着朝众人点头,将倔驴子拽过来一点,又不客气地道:
“这些个吃的,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包上。家里三个孩子张着嘴要养活,见外了,见外了……”
“……”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没有人认出她是汴京邸报上的张小娘子,但在场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一听她家三个孩子,马上换了阵营,觉得那三个摊贩能得双倍赔偿,已经是占了便宜,再不多说什么。
“谢谢,谢谢各位乡亲。”
……
这一趟,辛夷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除了孙家药铺的药材,又额外收获了十五两银子。虽说是借的,可傅九衢既然不讲武德,那她也债多了不愁,先欠着呗。
回去的路比来时仿佛近上许多,雷雨却说来就来。
不过片刻工夫,雨雾便低沉沉压下来,像吃人的巨兽,将天地罩成压抑的黯色。
汴河畔的小农庄,路面湿滑泥泞。
辛夷驾着驴车走得小心翼翼,生怕再给撞了。
“喵!”突地,小径的斜刺里一个影子窜上车头,辛夷眼前一花,赶紧勒住缰绳,差点撞上。
那猫受了惊吓,速度极快地钻入驴车,躲进了药材堆。
辛夷回头看过去,却发现黯淡的光影里,有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农人从驴车后面跑过去,踩着田梗没入庄稼地,按住斗笠飞快地跑远……
“喂!”
辛夷一边爬上驴车找猫,一边大声喊他。
“你是不是在找你家的猫?这里——”
没有人回答,那农人的身影消失在雨雾里。
莫名其妙!辛夷撑起驴车的棚子抖落了雨水,一个个翻开打好的药材包,嘴里“喵喵”地唤着,可翻来找去,都不见猫。
就这么大点的驴车,猫儿无处可藏。
小东西,啥时候溜走的?
辛夷怔忡,望向雨雾茫茫的天地。
冷风呼啸而过,雨点打在棚顶啪啪作响,一股无端的寒意爬上她的脊背。
辛夷想到了张小娘子的“投河而亡”……
想到了今天马行街集市上的那双眼睛。
张小娘子当真是自尽吗?
是不是有人要杀她?
辛夷坐上驴车,神情恹恹地回到张家,愈发觉得这狗血的穿越剧情可能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成想,刚进后院,还没来得及卸货和安置驴子,一群人便凶神恶煞地涌了上来。
打头的刘氏气势汹汹,指着她就尖叫。
“贱人,你说,你到底对小三宝做了什么?”
------题外话------
辛夷:好家伙,区区三十两变成了还不起的高利贷,看来广陵郡王家也不富裕。
傅九衢:别慌,想还有的是办法,只要你肯……
辛夷:以身抵债?
傅九衢:做什么美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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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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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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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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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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