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的母亲端着点心碟和红茶回到客厅的时候,只看到自己的儿子神情有些呆滞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原本坐着客人的位置已经空了。
“信介,荷见君已经离开了吗?”她把手上的东西搁在客厅的矮桌上,问道。
“嗯。”秋山信介只简单地答了一个字。
“真是的,怎么不挽留一下人家呢?”秋山的母亲轻声‘埋怨’了一句。
而这依旧没进入秋山信介的大脑,因为他还沉浸在刚才和荷见的简短交谈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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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什么……难道真的很容易看穿吗?”
在对话悄无声息地转过了一个特殊的节点之后,秋山信介发现似乎把话说出口也不是很难。
他本该提防对方会把事说出去,但或许正因为他还没有杀人,所以这一场随机的对话可以被接受。
“你好像误会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杀意,通过你的表情和各种反应推断背后的原因,但这并不代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或者说,你的想法正是我关注的地方。”
少年的否认出乎秋山信介的意料。而对方话中最后的部分让他有一种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的感觉。
不过,此刻两人的对话本来就没有哪句是在世俗意义上合适的。
秋山决定接着问下去。
“你关注的地方?”
荷见朝着他投来一个稍显怪异的瞥视。
“在侦探眼中,一具尸体,一个杀人现场,或者笼统地说一个案件,是一种完成了、固定了的最终状态。对我来说,那更像一个标本,而不是一个谜团。”
“在预谋杀人的情况下,我想凶手总是会有一个转变的阶段——从他更关注于杀死某人的原因过渡到更关注杀死这个单纯的行为。”荷见一边带着安静的微笑一边说着,“比如说你,秋山警官,你之前没有否认,那么你的确是想复仇。”
“你此刻难道不是正处于将复仇之火结晶成杀意的过程之中吗?我很想知道你的思维转变。”
少年宁静的微笑配合一时室内无言的压抑杀伤力是巨大的。
秋山信介只能说荷见说的没错。甚至于被指出这一点后他能冷静地发现自己的杀意在增长。
“他们罪有应得。但我逐渐觉得必须由我自己来给他们带来死亡的结局,我想这就是你说的转变吧。”他第一次在对话中直白地承认了杀人意愿,“我想象着在他们的额头上按上啄木鸟的爪痕,并在思考如何一个一个让他们在恐惧中终结。”
荷见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露出正在回忆什么的表情。
“啄木鸟吗?配合你的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传闻。”荷见过了大约一分钟才开口,“如果是和枪支相关的内容的话,我好像知道你想报复什么了。”
这句话让秋山突然从那种可以畅所欲言的气氛中脱离出来。
眼前这个少年,难道知道啄木鸟会吗?
不,这怎么可能是一个非本地的高中生侦探能了解到的内容呢?
等等,这场会面,真的是偶然的吗?
诸多疑问伴随着恐惧一起冲入了秋山信介的脑海,直到荷见的下一句话出口才被打断。
“看来我有些冒犯了,真抱歉。虽然实话说我倒是想听听更多内幕——组织犯罪和个人犯罪的结构完全不同,但姑且把话题中断于此。”他按着纱布敷料从沙发山站起来,“嗯,为了表示歉意,我稍微补一句你可能用得上的话吧。”
“谋杀是一种减法,不要浪费时间去复杂化它。”xiumb.com
说完,少年挥了挥手,直截了当地走向门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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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我在这个世界总是忍不住多嘴啊……是过于放松了吗?’
离开秋山宅后,荷见先查看了一下世界排斥度和任务完成度的数据。
后者理所当然还停在15%,但前者,居然也没有增长。
‘呃,明明我刚才对秋山信介说的话大概率会影响他作案的时间和方案,结果世界完全没有做出反应吗——这世界也太友好了。还是说,只要不影响主线,其他的案件我是被允许插手的?’
荷见难得的有动力起来了。
刚才他和秋山对话的时候看似是打草惊蛇,其实是刻意加深秋山眼中‘荷见君’的形象——得让秋山一时半会难以自拔地纠结这件事,而等到此人的杀人意愿重新坚定下来的时候,荷见就能坐收啄木鸟会的情报了——这也就是所谓的从更关注原因转变到更关注谋杀本身。
从今天的反应来看,秋山说不定把我当成了莫里亚蒂式的人物……荷见想到,这真是个令人遗憾的误会。
他今天说的话本质上和教唆相差甚远,即使是最后的临别赠言也不过是开开本世界案件风格的玩笑。
荷见对推动别人犯罪并没有兴趣,而他对秋山说的‘更关注思维转变’更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非要往那方面理解的话,我顶多也只是期待能衬托出名侦探的演员登场而已。
在心中下了结论,荷见决定在等待秋山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先去完成另一个预定的‘实验’,即本世界有意义的时间计算方式是不是案件。
长野县的重要剧情人物当然就是长野三人组,其中诸伏高明由于是已死的诸伏景光的哥哥,应该算是半个主线人物。
那天荷见在查长野县县警的名单的时候确认了诸伏高明已经从新野署转回长野县的本部,也就是说现在去县警局大概能遇到完整的三人组。
至于合理的进入县警局的方法嘛,考虑到‘荷见敬人’的一个人格是侦探,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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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了当街扒窃的小偷?然后发现被偷的钱包其实不是失主的,而是某个被杀掉的人的?”大和敢助看看面前坐着的神情冷淡的少年,又把目光移向一旁被对方带到警局的两个中年男人。
——虽然那两个中年男人都垂着头一副‘确实是这样’的表情,但还是要从头到尾把事情问一遍。
以及重点是可能存在的那起杀人案。
结果在他开口朝着荷见敬人提问之前,端正坐着的少年就主动开口了。
“今天上午9点48分,在千曲川旁,我目击了这位千国治夫先生从后方故意和中宮孝一先生相撞,然后乘机摸走了一个粉色的皮夹。我在提醒中宫孝一先生之前先去追赶千国治夫先生,但在拦住他之后发现了那支皮夹的异常。款式是女式,而且是上个月芙绘纱出的新品,价格很高,因为是无零钱袋的设计,和中宫孝一先生的职业很不搭。在翻开来检查内部后,发现了名片夹缝里有血迹,应该是用去污剂清洗时没有完全处理干净。”
虽然一直使用着敬语,但从荷见的口中出来就有一种淡淡的嘲讽感。
大和敢助理了一下其中的逻辑,转头对着中宫孝一问道:“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我是卖可丽饼的。”
——那的确会有很多零钱,而且也不太可能会买芙绘纱出的新品皮夹。
不过,这个荷见敬人是在只见了对方一面的情况下就推断出了职业,追上小偷后又瞬间发现了异常。
想到对方自我介绍是个侦探,大和敢助就觉得这也不算过于离谱——东京的小侦探不是才刚上小学一年级?
“你看到血迹就判断是杀人案吗?”尽管如果是自己也会这么认为,大和敢助还是想听一下荷见的推理过程。
“不是。我带着千国治夫先生回到中宮孝一先生身边之后,先问他是不是在某个河岸边里捡到了这个皮夹——我没说是因为我在皮夹的外侧闻到了一些没能洗掉的特定味道,他立刻白着脸承认了,并告诉我里面的钱他会退还的,大概是把我当成了失主或者认识失主的人。一个在河岸边被发现的沾上血的钱包,里面的钱还没被拿走,我想大概率是某位女士被蓄意谋杀了。”
在荷见叙述自己的推理的时候,旁边的两个中年男人把头低得更低了。
“因为如果是抢劫或者偷窃应该至少会拿走纸币,沾上血说明主人至少被袭击了,发现地点是河岸则加重了主人已死的可能性,是这样吗?”
少年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再问一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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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警部,你怎么站在房间门口,是里面的问讯有什么问题吗?”
秋山信介从走廊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发现诸伏高明似乎站在房间门口有一会儿了,他随口问了一下。
“因为里面少年侦探和敢助的对话非常有趣,所以忍不住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少年侦探?”
秋山信介大脑里的某根弦被这个词语拨动了,一种熟悉的他不是很想回忆起的震颤感重新爬上他的脊背。
该不会……
“是一个叫荷见敬人的16岁少年。”诸伏高明把秋山下意识的重复当成了问句,转过身回答道。
映入他眼里的是同事明显的僵住了的表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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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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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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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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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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