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三个手持沾血长剑的男子走上楼时,苟十三只感觉自己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阿飞,却发现这个年轻人脸上并没有濒临死亡的恐惧,好像楼梯上的并不是三个杀手而是三棵大红萝卜。阿飞的手搭在剑柄上,脸上还有极细微的不耐烦,仿佛对今晚的一波三折感到不悦,他伸出脚轻轻一拨,便把苟十三拨到了自己身后,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准备独自一人面对全部的杀手。
“......”
阿飞拔出了剑。
正常剑出鞘的话会发出一道悠长的声响,如果剑格外长或者锋利,则那声音则会更响亮些。但阿飞拔剑出鞘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这很正常,毕竟他的剑没有剑鞘。
如果忽略他手里那把铁块包贴片的“剑”的话,那么阿飞确实比那几个杀手要格外有气势。苟十三看看阿飞又看看楼下的几人,阿飞手中的剑未免也过简陋,光从装备上来看,阿飞似乎没有一点儿胜算。
苟十三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现在去偷一把剑支援队友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光是苟十三,就连那几个杀手在看到阿飞拔出这样一柄剑后,一直古板严肃的脸也忍不住露出裂纹,这个年轻人或许还没有搞清楚现状,现在可没有人愿意陪他用一把垃圾来玩过家家的游戏。
“你们叫什么名字?”没想到阿飞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一侧,剑尖点地,看起来像一条冬眠的蛇,“我剑下不斩无名之人。”
这下大家伙都笑了。
阿飞没笑,他的腰杆挺得笔直,说像竹子都显得他细弱,他的脸上很快地闪过一丝疑惑,大概是不明白那些人为何会笑。
今晚的事本来就够多了,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分了半只兔腿给苟十三,导致他的晚饭并没有吃饱。比起在这儿被一群人拦住,阿飞倒更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吃上一顿,再躺在床上安稳地度过一个夜晚。
但现在这些全都泡汤了,阿飞瞥了眼楼下,那掌柜已经快死了,小二也死的死逃的逃,估计只能等会再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能当一顿夜宵。
那三人已经行至三楼,仿佛有一个无声的号令,那三人齐齐持剑,剑光闪动几乎要划破空气。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刚刚的嗤笑只不过是阿飞和苟十三的错觉。
确实是很快的剑,但终究还是差了点。苟十三眯起眼睛,自从他见识过西门吹雪的剑法,他看天下其他剑法似乎都慢了不止一拍。
剑光在空中留下残影,三把剑分别刺向阿飞的咽喉,心脏和膝盖,三人呈包围的态势,一下手便是杀招,剑锋所指皆是弱点。
没有人能逃出这样的天罗地网,除非他能一招把那三人都杀了。
苟十三低吼一声,浑身的毛蓬蓬地炸起,正准备撞开阿飞一爪子拍碎三人的剑,就像玄幻小说中的龙傲天一般闪亮登场,却发现阿飞根本不需要他的支援,他那把剑,就足以独当一面。
方才的场面看上去就像三匹狼在围攻一只羔羊,但他们都想错了,阿飞绝不是羔羊,或者说,他才是人群里那真正的狼,是一匹真正的猎者。www.xiumb.com
敌人的攻击还未到眼前,阿飞便骤然抬手出剑,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那三尺青锋便从其中一人的脖颈处滑过,随后借着这股力刺入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剑锋没入血肉,没有任何阻碍,自然地就好像这人的脖子上天生有一个洞一般。
剩下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分析眼球传递来的信息,阿飞的剑便笔直地刺穿了他的咽喉,那人的嘴唇蠕动的两下,眼里流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仰面倒地,伴随着“砰”的一声,尸体砸在地上发出闷响,血方才从他的五官和伤口中缓缓流出,顺着楼梯台阶往下,就像一条小溪一般浸润了地板。
客栈内静地吓人。
阿飞把剑上的血甩掉,不过他的剑很明显没有西门吹雪的剑那么好,西门吹雪可以轻而易举地吹去剑上的血花,但阿飞的那把剑却连甩两下,上面却依旧有鲜血残留的痕迹。
用衣服擦显然太脏了,阿飞瞥了眼脚边的狗子,这狗从刚刚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大概是近距离接触尸体被吓到了。阿飞弯下腰按住苟十三,准备在他的背上擦一擦剑,却没想到苟十三身一扭,就从他的手底下逃走了。
阿飞瞅瞅狗子又瞅瞅自己的手,他的手不可能抖,这点阿飞敢打包票。
不过现在这不是最要紧的事,这把剑等会多半还要沾血。
“所以他们叫什么名字?”阿飞站起身,尚在滴血的剑被他握在掌心,他稍微放大了自己的声音,偌大的客栈里此时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
掌柜抖得更厉害了,但他的眼里却冒出了希望的光,他现在就希望荆无命放下自己和那个站在楼上的少年对殴,最好两败俱伤,这样自己没准能从中钻出一条活路。
但荆无命似乎并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他看向阿飞,“他们没有名字。”
苟十三不太明白为什么阿飞要一直揪着名字的问题不放,但荆无命的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杀手有个代号就不错了,至于名字,那是奢侈品。
阿飞似乎有些沮丧,他白杀了三个人,并且没办法从中得到哪怕一丁点好处,不过他依旧有些不死心,继续道,“如果我要把你们的脑袋卖给你们,你们准备出多少银子?”
好家伙这是什么强买强卖的生意?
阿飞的表情相当自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并且没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问题。苟十三弯下腰用一只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现在看出来了,和他自己比起来,阿飞的思维方式似乎更接近一头野兽,还是一头有情有义,不按套路出牌的野兽。
不然他也不会在树林里,设施苟十三半条兔腿。
荆无命自幼在上官金虹身边长大,自然也见过许多人,杀过许多人,但即使是这样,在听到阿飞的话时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一时间甚至都没弄明白阿飞的意思。
很好笑的一句话,很好笑的一笔交易,但三具尸体躺在楼梯上,现在却没人笑了。
阿飞不懂为何他们不接话,只是继续催促道,“你们还有四个人,一人五十两,给我一百五十两白银,我就把你们的头颅卖给你们。”
居然还带打折,大概是被阿飞理所当然的态度所感染,苟十三甚至能顺着他的思维进行思考,一人才五十两,天底下哪有那么良心的买卖,要知道杀手杀人,可动辄千两上下。
和那些人一笔,阿飞简直就是业内良心,该颁一面墙锦旗的那种。
“为何是四个?”荆无命居然没有动手,而是顺着阿飞的话问道,他目睹了阿飞一招杀死三人的场景,久违的热血在他的胸腔翻涌,不是为他死去的手下,而是一个绝世剑客对另一个剑客的惺惺相惜。
然而惺惺相惜是一回事,上官金虹的命令又是另一回事。
阿飞看向荆无命,准确来说是看向他手里的剑,老实道,“我不卖你的头。”
荆无命的眼睛在发亮,其中还带着一点可惜,如果他们并不是在现在这种场合相遇,没准会变成很好的对手,可现在却没机会了。
阿飞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等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又好像在打算等拿到了钱,要带着狗子去哪里好好搓上一顿,这段时间,他吃兔子肉已经快要吃吐了。
没有预兆,原本横在掌柜脖子上的利刃猛然一转,那剑极快,极准,极狠,仿佛是一道细微的闪电,真的很难想象人类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苟十三汪汪汪地大叫出声,想提醒阿飞这即将到来的危险。
荆无命的剑法和之前的几人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苟十三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西门吹雪的影子,两者的剑都是杀人的剑,无边无际的杀意从剑身上蔓延开来,仿佛他剑指的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正在步入死亡的尸体。
掌柜瘫在地上,上牙打下牙咯咯作响,他摸了把自己脖子,随后准备偷偷溜走,结果还没等他站起身,就被一个守在边上的杀手一剑砍翻。
阿飞没有躲避,他的剑法似乎天生就没有躲避两字,只是单纯的进攻,就像一匹野兽一般不断撕扯着猎物。而荆无命的剑法则恰好对应了他的名字,两个都不要命的家伙缠斗在一起,全天下仿佛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哗啦!!”
荆无命一剑斩断了楼梯,两人从三楼打到一楼,客栈大厅内的桌椅板凳全被波及,一片狼藉甚至都找不到一出落脚的地方,阿飞的眼睛愈来愈亮,就好像小孩遇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他的剑法并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是把“快”之一字堆到了极致。
苟十三看得心惊肉跳,大厅里的其他人此时都顾不上他这一条狗,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保持着一种紧绷的状态,一旦阿飞出现什么状况,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他撞开。
“嘭!!”
又是一声巨响,身后的墙壁被两人的剑风扫出一片窟窿,墙上的挂画也被绞成了碎片,倘若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不对,这点破坏和客栈内一片狼藉比起来不过冰山一角。但苟十三却敏锐地发现,那块墙壁上有几块碎裂的砖头颜色似乎不太一样,后面正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孔洞,看上去似乎是用来存放东西的暗格。
那掌柜半趴在地上,面色已经从惨白变成了接近死人的灰黄。
苟十三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他跃到孔洞前扒拉了两下,坚硬的砖石在他的爪子下和豆腐没什么两样,只轻轻一拨便扑簌簌地落了个干净,砖石下露出白色的一角,好像是一块包裹严实的白色布帛。
这就是那群人要找的东西么?
“小心!”
苟十三刚探出头把那块布叼在嘴里,就听见身后传来阿飞急促的叫喊,随后一阵劲风直冲他的脑壳。苟十三一转头,就见荆无命竟直接和阿飞拉开了距离,把剑端对准了他这条弱小可怜又无辜的狗。
剑光闪动,眨眼就要穿透他的狗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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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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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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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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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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