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打开了一个巨大的冰窖，冷气淹没了整个三楼，并逐渐往二楼蔓延。
周棠梨从了面走了出来。她已经变成了地铁上见面的轻熟少女模样，身高起码增长了十五公分。原本及膝的裙摆现在变成了短裙，这连衣裙居然勉强还能穿，但白色丝袜显然已经穿不了，她此刻光着腿，没穿鞋，也不觉得冷。
“这种手榴弹的击针撞击底火之后，引信大概会燃烧六秒左右到达雷管，是女巫中无能力者常用的武器，他们的黑话叫黑水晶球。”她开口道。
猎人内部竟然对女巫的武器了如指掌，甚至连内部构造都一清二楚。
此时才上来的美杜莎完全听不懂这个小姑娘在说些什么，但她发现周棠梨外貌上的变化，不禁对她有所改观。在古希腊，只有神和半神才能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长大，但那至少也需要几天，而周棠梨这才过了半天，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秘术。
王一鲲问道：“所以你直接把它冻住了？”
引信点燃之后就算是在北极南极都能燃烧，唯一能它“冻住”的方法是直接把温度降到绝对零度以下，物质的分子会停止运动，自然也不再会剧烈氧化，也就是燃烧。这虽然是初中物理知识，但操作起来太难了，光凭借科技，人类到现在还没有达到过绝对零度。
“对。”她的语气非常平淡，完全没觉得自己完成了什么惊人的事情。她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整个手都出现了红肿的症状，且几乎没什么知觉。
刚得到这个能力还没能熟练使用，就迫使自己进行这么高难度的使用，她自己也遭到了反噬。
王一鲲心里五味杂陈，那是她的右手，用剑的手。
他面沉如水，神情阴翳，拉起她的手往楼下的洗手间走。少女的皮肤冷地像是寒冰，他的手掌心也很快被冻地失去知觉，但一直没有松开。
一向砍人如切菜的少女被他的气势所镇住，竟然没有挣脱开来。
他在洗手池中放了一盆温水，让她把被冻伤的那只手浸泡在里面。等她身上源源不断的寒气把温水变凉后，再度倒入一盆温水。
如此循环往复数次。
但她的手像是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存在似的，一点也不见回暖。
饶是迟钝如周棠梨也发觉出他的不对劲，但猜测其中原因对于她来说太难了。在她看来，王一鲲情绪化的反应根本不符合逻辑，他的诉求是活下来，如今达到了，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美杜莎的情商比周棠梨高许多，看到小姑娘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样子，便在洗手间门口对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唇语是行动组列入核心课程的必备技能之一，周棠梨的专业素养极高，瞬间就明白了美杜莎的话。
她试图用自己的逻辑安慰对方：“我许诺过保护你，这就是我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
王一鲲没有反应，握着她的手更紧了。
“你不必这样，没用的。”周棠梨换了个说法，“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但是我有预感，等过几天能力稳定下来就好了。”
王一鲲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那副恶鬼般的气势像是幻象一样烟消云散。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
夜晚，周棠梨已经早早回到房间。
她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并且这个趋势越发严重，不管碰到什么东西，很快上面就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甚至连王一鲲和美杜莎站在她旁边都被冻地打哆嗦。
小姑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虽然面色淡然，但实际上内心还是很着急，她觉得自己在来到王一鲲家后就一直在给他添麻烦。
王一鲲为了安慰她，给她在ipad里面下载了《冰雪奇缘》，并且让她看完早点休息，保存体力才能调教自己身体中沸腾的能量。
安顿好小艾尔莎之后，王一鲲摸开了美杜莎的卧室门。
上半身裹成木乃伊，正躺在床上吃薯片的美杜莎被吓了一跳，吐槽说：“大半夜未婚妻睡了跑我房间里来，你是来找我偷情的吗？波塞冬行为警告！”
随后又皱着眉头捂嘴：“我这张破嘴，怎么说话越来越像你了。”
她发现随着自己的污染越来越严重，她的各种行为习惯越来越像王一鲲。半年前她跑出来的时候最喜欢吃蕃茄味的薯片，但现在她钟爱原味的——这是王一鲲最喜欢的口味。
王一鲲看了一眼她还没变过来的蛇尾巴，淡淡地说道：“我对异形生物与人类之间的另类爱情没兴趣。”
虽然这话一个字都没错，但美杜莎觉得对方在暗中羞辱自己，气地把剩下半包薯片砸在他脸上。王一鲲毫不客气地接盘薯片，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美杜莎更气了。
“我和你商量个事。”王一鲲一边咔嚓咔嚓，一边说道。
她恶声恶气道：“把薯片还我就答应。”
王一鲲直接把剩下的薯片一股脑倒进嘴里，把薯片包装袋递给她，被这女人一巴掌暴躁地拍掉，手腕上留下几道红印。
他也不生气，笑嘻嘻道：“说正事。要不我们一起去把女巫端了吧。”
语气轻松地就像是在说我们一起去楼下倒杯水吧，但美杜莎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有对这个男人压榨劳动力的功力有了新的认知，不可思议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打架吗？天龙人？”
蓝月现象还会维持好几天，她的能力没有完全恢复，身上的伤口的自愈速度也远不及当时大战章鱼怪的王一鲲。
“所以这不是商量嘛？”
“你应该去找楼上那个小姑娘吧，她好像对女巫比较了解，我连他们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美杜莎一脸懵。
“我知道。”王一鲲说道，“其实就是给你打个预防针，这破月亮小时候的几天里，我可能会借用你的力量。”
美杜莎一想到蓝月结束后，自己又要重新被那个破系统约束，衡量了得失，点头道：“可以啊，你经常放我出来就行。”
王一鲲爽快答应，甚至在想现在这个交易能不能更改：“要不我们就直接换一个交易，你平时都可以出来，但是我需要你的力量的时候，你得进去。”
美杜莎摇摇头：“交易一旦成立，双方都没有办法撤回或者更改，这个可以放到一周以后。”
她又似乎想到什么，问道：“那你不打算叫上楼上那位吗？你自己能找到女巫？”
“其实还真可以。”他数着手上可以用的人脉和资源，“我们有武器，我姐姐那边的武器对非人类生物有伤害加成；我们有信息渠道，我的室友有黑进本省最大能力者组织内部论坛的技术；你有力量，这难道还不够吗？”琇書網
“但你确定论坛里面可以找到她们的踪迹？又不是祭坛，许愿可以被神明听见。”
王一鲲微微一笑，眼神却闪烁着恶魔般的冷酷无情：“如果找不到那就更好了，我有一位学姐，她和女巫有合作，或者她有可能就是女巫中的一员，我们可以进行‘友好’沟通。”
美杜莎被他的神情吓到，心想这果然是个心口不一的，满肚子坏水的天龙人。
她连忙摆手：“算啦算啦，我就是随口一问，答应你就是了。反正你就算在外面死掉，我也不会受伤，只是换一个典狱长啦。”
“那我们一言为定咯。”
达成合作，王一鲲转身就要离开。
但美杜莎又一脸纠结地叫住他：“你等下哦。”
“怎么？”
她纠结地抓了两把自己的蛇发（动作看起来有点惊悚），说道：“你最好还是不要死在外面。今天原本我已经失去意识了，只能‘看’到杀意，但你在楼上叫我不要上去，那个时候我突然又清醒了。”
“嗯。”王一鲲的语气相当平淡。
“喂，你好歹多少感动一下吧！”美杜莎无语。
“其实我猜到了。”王一鲲笑道，“今天从你们进房间以后，我一直在阳台上在思考蓝月和系统的联系，以及蓝月出现的目的，我有一个粗糙的猜测，你的这一反应刚好能够证实。”
“什么猜测？”美杜莎一脸好奇。
王一鲲原本以为美杜莎是被下了禁制所以不能说这些事情，没想到她是真的不知道。
“已知条件，系统让我关押更多神明，也就是需要击败拥有神的基因的人类，我姑且猜测这些人类是能力者，或者是其中的某一部分，这是因为当你的对进行污染的时候，很明显，我拥有了超乎凡人的力量，和能力者非常相似。”
他不客气地抓过美杜莎床头一瓶没打开过的快乐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由此可得，系统要我消灭蓝月所创造的东西，而蓝月又消除系统对你的禁制。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博弈，你我只是棋子，是工具人。”
“甚至，也许所有人类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你们希腊神话中不是很常见吗？神之间打架，不明着打，而是利用自己的信徒，就像是人类斗鸡一样。这是类似的结构。”
美杜莎不知道斗鸡是什么东西，但是凭借上下文语境和这两个字的字面意思，能猜出个大概。
他此时已经能感受到一阵阵头疼，但只是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坚持说道：“它说是反派监狱，我一直在想，反派指的到底是谁？如果按照我们所理解的概念，你完全不符合‘反派’的描述，它关押你的罪名也十分可笑，就像是在没事找事。
如果是按照希腊神话，或是更多其他神话中的故事情节来定义反派，那也是说不通的，因为这就是在迎合蓝月的意志，蓝月是带来神的基因的东西。除了你以外，难近母也是一个例子，你提到过的，上一任典狱长的死因。”
“而今天我又发现，我唤醒你的过程本质上是通过某一个手段刺激你从‘神性’中脱离，因为在你的意识中，我是和系统连接在一起的。简单来说就是我无意间通过唤起你对我的记忆，把你从蓝月的阵营拉回到系统的阵营。”
他疼的眼前一片白雾蒙蒙，已经看不清东西，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一跳一跳。
美杜莎担心他的精神状况，焦急地想阻止他，但他没有停下。
“所以，我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性是：
一切宗教都是反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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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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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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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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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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