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叨扰你们许久了,如今筝儿也适应了你家里的生活,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苏悦微微挑眉,并不惊讶。
相处月余,她知道徐氏是个十分聪慧的妇人,昨日她的试探,定然已经让她猜到了部分事实。
“婶子孤身一人,要去哪里?”
徐氏怔忡片刻,神情怅然若失,“随缘吧,一副残躯而已,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如果找不到栖身之地,阎王爷也总能收留。”
苏悦道:“既然婶子决定了,我也不拦着,只是相处月余,和婶子很是投缘,婶子可否等到三郎考试的结果出来后,再离开呢?”
徐氏有些迟疑。
苏悦微微叹息,“婶子不知,三郎这些年着实辛苦,当初我从山上将他捡回来的时候,他受了很重的伤,还断了一条腿。
乡下偏僻,没有好大夫,日子又过得穷苦,他的腿被耽搁了,就瘸了,右手手筋也断了,连笔都拿不起来。”
徐氏眉头微皱,忍不住道:“他....手残腿瘸?”
苏悦,“嗯,他瘸了一条腿,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那条腿就生生痛得几乎丢掉他半条命。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也不怎么管他和煜哥儿,他拖着一条残腿,每日里上山打猎,采蘑菇挖野菜,养活我们一家四口,甚至为此差点耽误学业。
这些年他过得着实不易,如今眼看着就要苦尽甘来,真希望徐婶子也能见证我们开心的时刻。
所以,婶子要走便等到秋闱张榜后如何?反正你也没有目的地,又何必急着出发?”m.χIùmЬ.CǒM
徐氏低头沉默许久,轻轻一叹,“好吧。”
苏悦嘴角微微一勾。
回去后,她故意在萧三郎面前感慨,“徐婶子真是太倔了,说筝儿已经适应了咱们家的生活,她准备告辞离开了。”
“刺啦。”
萧三郎正坐在书案后读书,闻言,手上的书页撕裂了一页。
苏悦探头看了一眼,挑眉,“这么激动做什么?”
萧三郎面无表情地合上书,“是纸张太薄了。”
苏悦哦了一声,再没说什么。
萧三郎等了许久,见她没再提徐氏的事,不由眉头皱了皱。
苏悦却起身离开了。
萧三郎心浮气躁,手上的书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了。
翌日吃了早饭,苏悦忽然道:“昨日收到高家的帖子,秋华请我过去一趟,今儿我就不在家里了。”
江氏想起一事来,“哎呦,我昨日答应了要带煜哥儿和筝儿去看老头子,带他们去吃串。”
苏悦看向萧三郎,“徐婶子眼睛不方便,你既然在家里,记得去照料一二。”
萧三郎端着碗的手一顿,看向秦墨。
秦墨眨了眨眼,脚突然被人狠狠踩了一下。
他嘴里的蛋花汤险些喷了出来,一脸茫然地看向苏悦。
悦姐踩他干啥?
苏悦勾唇,“你昨儿不是说今日要去找何鸿吗?”
秦墨会意,咽下嘴里的蛋汤,“对对,我与何鸿约好了今日去拜访同窗的,三哥,你自己好好看家吧。”
萧三郎眼眸低垂,慢吞吞地吃完了饭,起身丢下一句:“家里不是还有下人吗?”
他转身离开。
秦墨一脸茫然地问苏悦,"悦姐,我为什么要与何鸿有约?好不容易考完,我就想在家里躺平几日呢。"
苏悦轻哼,“我说你有约就有约,麻溜的,去找何鸿吧。”
秦墨被扫地出门。
一刻钟后,家里所有人都各自离开了。
萧三郎直到中午才从书房出来,发现家里安静得出奇。
大路,大勇,就连紫苏,白芷都不在。
柳氏端着饭菜出来了,“公子来得正好,我锅里还有个汤,麻烦你把这些饭菜给徐家姐姐送过去。”
说罢,将食盒塞进萧三郎手里,转身又进了厨房。
萧三郎望着手里的食盒,沉默片刻,才提着食盒去了徐氏的院子。
徐氏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阳光洒进来,却没照到她坐的地方。
她的侧脸苍白而瘦弱,坐在暗影处,脸上的光影明灭不定,曾经明亮柔和的眸子里如今只有无神。
萧三郎不觉放轻了脚步,呆呆地望着她,怎么也无法将面前这个瘦弱苍白的妇人同记忆中的那个生机勃勃,开朗宽容的人联系在一起。
“是白芷吗?”徐氏耳朵微动,侧头看了过来,“你把饭菜放桌子上吧,我自己来。”
萧三郎抿着嘴唇,默不作声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
徐氏起身,摸索着往桌边走来。
萧三郎望着她枯瘦而斑驳的手,瞳孔微微一缩,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徐氏脚下一踉跄,身子直直地朝着桌子撞去。
萧三郎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坐了下来。
徐氏身子微僵,声音有些哑,“多谢。”
萧三郎没说话,呼吸却比刚才沉了两分。
徐氏的手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下,拿起了筷子,手却有些颤抖。
终于,她将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深吸一口气,低声道:“阿琛,是你,对吗?”
萧三郎望着她颤抖的手,微微闭了闭眼,声音有些苦涩:“阿琛五年前就死了,死在了那些刺客的屠刀之下。
你当时眼睁睁地看着,不是吗?”
徐氏怔怔地坐着,声音有些轻颤,“你的腿和手,如今如何了?”
萧三郎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弄。
“你如今还关心这个吗?你不应该关注为何我还活在这个世上,不是吗?”
徐氏脸色变幻不定,颓然地捂住了脸,“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萧三郎嗤笑,声音有些尖厉,“这不都是拜夫人您所赐么?我是个孽种,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还顶了你的宝贝儿子的名字活了这么多年。
我这个孽种,本就应该赎罪的,只是不知这样的赎罪,夫人是否满意?
或许我应该把这条命还给你?”
徐氏不停地摇头,“不,不是这样,我.....如果我说当年那些刺客不是我派的,你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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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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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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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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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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