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辉心里莫名有些打怵。
说实话,或许是因为先前萧三郎在他面前展露的智慧,他觉得萧三郎才智过人,算无遗策,虽然帮了他不少,但他在萧三郎面前总有些露怯。
即便现在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儿子,心中纵然欣喜,但那种欣喜大都是出于现实的考量,却生不出太多的亲近之意。
他上前一步,靠近萧三郎,压低了声音,
“你可别糊涂,断亲是大不孝的行为,你担了这个名声,以后怎么走仕途?
趁着今日里正和各位族老都在,你把事情都推到苏氏头上,把那断亲书拿出来,当场撕了。
我在中间帮你转圜一下,你们好好给你奶磕头认错,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说罢,还不忘记加一句:“我这可都是为你好。”
萧三郎睨了他一眼,并没理会他,而是转身看向各位族老,“里正,五叔公,各位族老,当日断亲的时候你们都在场。
当日为何断亲,你们大家也都知道,大房做事太过狠绝,我才痛下决心断亲的。”
说到这里,他伸手握住了苏悦的手,接着道:
“这件事和我家悦悦没有任何关系,断亲书已经放在了祠堂里,家谱也修改过了,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今日当着各位族老的面,我只说一句,亲断了就是断了,大人若是愿意认我们兄弟,我们立刻跪下磕头。
大人若是因此恼怒,不愿意认我们,那我们也毫无怨言。”
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整个院子里都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在萧三郎和萧辉之间游弋。
苏悦往下压了压,才将到了嘴边的笑意压下来。
她感动萧三郎对她的维护,却也忍不住想笑。
萧三郎这话说得可谓十分光棍,总结下来就一句话:和老宅的亲已经断了,绝不可能修复,你看着吧,愿意认我们就认,不愿意认拉倒。
现在压力给到了萧辉这边。
萧辉气得满腔怒火,脸色铁青。
其他人却心思各异。
吴氏低头拍着怀里的吴昊,眼底泛起一抹希冀。
她自然是不想让萧辉认萧三郎和萧五郎的。
前几日她虽然和萧辉闹,但心里却想了很多。xǐυmь.℃òm
萧辉已经恢复了记忆,自然要恢复本来姓名,可她儿子姓吴,将来要继承吴家香火的。
若萧辉只有昊哥儿一个儿子,将来他们的家产和萧辉的官职荫封自然都是要给昊哥儿的。
可若是再多两个儿子呢,一切就都成了未知数......
吴氏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萧老太先开口了。
她气得一脚蹬开捶腿的丫鬟,指着萧三郎骂:“没良心的王八犊子,断亲就断亲,你当老娘稀罕你们两个小瘪犊子。
老三,不许认这两个不孝的玩意儿,走着看,将来有他们两个哭着求你的时候。”
在萧老太看来,她三儿子当了将军了,又愿意孝顺她,萧三郎和萧五郎就应该痛哭流涕地跪在她脚下,求她原谅才对。
没想到萧三郎不但不求她,还坚持断亲,这可气坏了萧老太。
她叫嚣着不允许萧辉认他们。
“你若是敢认他们,老娘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萧辉额头青筋直跳,暗自对萧老太生出两分怨怼之意。
十年不见,他娘怎么比以前还不讲理。
“娘,这可是我的亲儿子。”
萧老太哼,“亲儿子咋了,我还是你亲老娘呢。”
萧辉气的胸口起伏不定。
吴氏放下吴昊,走上前来帮着萧辉顺气,语气婉转柔和,“老爷,先消消气。”
她扶着萧辉坐下,用帕子掩住眼角,叹了口气。
“各位族老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当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失去记忆,才多年没回家。
这些年来,老爷虽然不记得家乡何处,但却时常因此辗转难眠,念叨家乡不知是否有老母妻儿在翘首企盼。
这不,前几日,老爷一恢复记忆,一面吩咐我准备给乡亲们的礼物,一边着急忙慌地往家赶。
谁知道到家竟然遇到这样两难的境地,真是让人愁死了。”
吴氏这些年养尊处优,没吃过生活的苦,此刻往那一站,面容姣好,神情哀戚,不由令人心生同情。
“一边是多年不曾尽孝的母亲,一边是亲生的儿子,这让我们老爷怎么选?选老母亲,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心狠,亲生骨肉都不要。
选孩子,又会背上不孝的罪名,不管怎么选,将来难免会被言官弹劾,被罢官抄家都是常有的事。”
一听说萧辉可能会因此罢官,各位族老都急了。
“三郎,别和你奶犟了,快服个软和你奶磕头认错。”
“就是,认个错,再给你爹磕头,以后你们还是亲亲热热一家人。”
里正神色犹豫了下,也低声道:“三郎,你爹当上将军不容易,也是咱们萧家村的功劳,要不你就服个软?”
吴氏口才确实了得,三言两语将压力又丢到了苏悦和萧三郎这边。
萧三郎眉头微皱。
一直没说话的五叔公,点着烟袋,默默抽了两口,“三郎,三郎媳妇,这事儿你们自己想清楚,别因为别人的话左右摇摆。”
萧三郎点头,刚要开口,衣袖被扯了扯。
苏悦冲他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来。”
对付吴氏一介女流,萧三郎开口,不管输赢都难免落了下乘。
萧三郎目光微暖。
苏悦上前一步,神色淡淡地扫了吴氏一眼,“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资格?”
吴氏脸色顿时就变了,她和苏悦早就见过,苏悦这般问,自然是欺辱她。
“苏氏,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怎能这般和我说话?”
苏悦挑眉,“长辈?你还不够资格。”
吴氏,“你...你...”
苏悦打断她的话,直接开口看向萧辉,“大人,不管你认不认儿子,但妻子总得认。
你和我婆婆当年是明媒正娶拜堂的夫妻,衙门里备过档的,对吧?”
萧辉眼中升起一抹警惕,“你想说什么?”
苏悦,“你既然娶了我婆婆,那她又算什么?妾室?看孩子的年纪,你当时娶她的时候,我婆婆可还活着呢。
若她是妾室的话,这里恐怕没有一个妾说话的地方吧?”
吴氏狠狠的瞪了苏悦一眼,转头急切地看向萧辉。
她紧紧地看着萧辉,生怕萧辉说出她是妾室的话来。
好在陈氏已经死了......
“老爷,我也是你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她咬牙提醒萧辉。
萧辉嘴唇翕动,含糊其辞,“我当时身受重伤,失去记忆,并不是负了陈氏。算算时间,我娶吴氏的时候,陈氏应该已经在边关去世了。
这...吴氏不是妾,她也是我的妻子。”
苏悦再次被萧辉刷新三观下限。
知道自己发妻的死讯,不但没有任何悲伤,反而还在心思算着陈氏去世的时间。
着实让人恶心。
对付恶心之人,那就从恶心他先开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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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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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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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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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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