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姐好意救下你们,还送你们衣服,你私心将她想成何人?竟敢如此发问!”
“若是不信,便将衣服脱了还来,我用这一件棉衣去路上随随便便就能换来一个使唤丫头,何苦让我们小姐受你讽刺!”
暑衣再怎么说也是侯府出身,即便是落魄又逃亡了一路,却也比这群女子多了几分底气。
此时她这么一通发火,倒是将那些女子们都吓得瑟瑟发抖起来,连忙跪地求饶。
江宁珂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那坚韧的女子,冷冷道:“留你们,自是让你们自力更生,做力所能及之事。”
“若是你们想靠出卖肉体来换安稳日子,那就出门左转,好走不送。”
女子当即面露惭愧,歉然道:“是小女小人之心了,还请恩人见谅!”
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心缓缓流下一丝血迹,却浑然不觉,只恳切地道:“小女会洗衣做饭,种菜下田,绝不偷懒,还求您收留!”
她身后的女子们显然隐隐以她为首,见她跪了,也连忙跟着跪下道:“求恩人收留!”
江宁珂便不再看他们,只吩咐许期二人将他们带去村中整理一番,用些饭食。
她转身走回顾砚身侧,问徐牧道:“山上匪徒可是已经剿灭干净?”
徐牧立刻正色道:“将军,夫人,山上只剩些小喽啰,我们上去时,他们还在……”
他蹙了蹙眉,面色难看了些:“不提也罢,这玄鹰寨还余百余匪徒在山上,皆已被尽数剿灭。”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什么,不禁兴奋道:“将军,你猜我们这次缴获了哪些东西?”
顾砚:“……”
徐牧:“……”(笑脸)
他极快地摸了摸额上的冷汗,连忙自说自话道:“此次虽是缴获金银布帛不多,但刀枪剑戟无数,弟兄们先前用的横刀都有豁口了,此番正好补上!”
顾砚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几分满意之色:“辛苦你了。”
“属下不辛苦,夫人才辛苦呢,此番若不是夫人急中生智摆了他们一道,我等定是不能如此容易地缴了匪窟!”
江宁珂笑着摇头道:“可莫要再推来推去,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几人边说边往村中行去,远远便见一个年迈却精神矍铄的身影迎了过来。
“恩人!”
成功剿了山匪,里正的腰背仿佛都挺直了不少,他激动地拱手道:“我等早已备好饭食,几位恩人快来用饭罢,此番乡野之地,只有粗茶淡饭,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江宁珂颔首道:“如今还能有疏食饮水,已是幸事,我等先谢过贵村招待!”
里正面色红润,眼眶却微微泛出湿意:“恩人可莫要多礼,此番剿匪,亦是为我等报了大仇,村人正不知该如何报答,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话毕,他微微让开身形,抬手道:“快请!”
村中早已燃起了阵阵炊烟,一股饭菜的清香弥漫开来,闻得人食指大动。
江宁珂往桌上扫了一眼,见不仅有鸡汤、腊肉,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挖回来的野菜,甚至连主食都有大半是实打实的面饼,心中微微动容。
恐怕皇帝老儿来了也就是这个待遇吧!
她扬起笑脸,对端菜的方脸妇人笑道:“嫂子别忙活了,这些饭菜让他们自己去端,你们快坐下一起吃罢!”
那妇人连忙用手擦了擦裙摆,面上露出几分拘谨的笑来:“不用不用,俺们的饭菜都留在灶房里,早都做好了,今日托恩人的福,俺们也得了口好的,可馋坏了!”
“那恩人,你们先用着,俺也回去垫巴两口。”
说罢,她步履匆匆地跑回了灶房,还顺手捞走了一个站在桌边吸溜着手指的孩童。
“二孬,走,快跟娘回去吃好吃的!”
将士们刚与山匪打了一场,早就饿坏了,见村民们都自有安排,便也不再客气,一把捏起手中筷子,在空中飞速争抢了起来。
一时之间,桌上只余筷子舞动的残影,与一锅迅速见底的鸡汤。
整个村子中,唯有里正家的灶房大些,也围了最多人,此时他们手中正端着一碗熬得稀稀的麦麸粥,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着。
妇人们更是舍不得多喝,一个劲地往自家孩子嘴里灌,口中强硬道:“快吃,别让恩人们看见了,再心里头膈应。”
“阿娘,我也想吃肉……”
妇人怜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顶,眼眶泛红:“如今山匪没了,等有机会的,娘一定让你吃上肉!”
“爹明天去山上找找,打几个猎物回来。”
“他爹,你可别去,那山上没了吃人的流寇,定全是流民,谁知道还有没有那起子畜生行径的,待过些日子,这些流民走了,俺们再上山看看。”
汉子一听有理,便将手中汤碗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起身对着别的汉子们道:“走,咱去打些水来烧烧,好让恩人们尽早洗漱歇息。”
“那俺去给恩人们理理床被去。”
有爽利的妇人将碗塞到自家孩子手中,嘱咐着“端好别洒了”,便擦擦手准备回家去翻找一些好的被褥。
然而待他们走出,却见院外不知何时站了一群汉子,正一脸憨笑地看着他们。
“恩人,你们这……”
徐牧上前一把捞起地上的小娃娃放在肩头,笑道:“走罢,好不容易煮了顿好的,哪能让你们饿着!”
剩下的将士们也快步过去,一个个不由分说地将人按在饭桌前。
外头还留了满满两大桌子的菜,一筷子也未动过,在冷风中冒出些许热气,那点热气一点一点氤氲上村民的心头。
他们不知何为感动,只知道此刻很想跪下磕头,狠狠地磕,磕到头破血流也不想停。
方才那嚷嚷着要吃肉的孩子现在真的见着肉了,即便是馋得口水直淌,却也不肯动手,只道“恩人快吃,二孬已经吃饱了。”
江宁珂只觉得心脏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刺了一下,酸酸涩涩,又热热胀胀的。
方才她一见桌上的鱼和肉,便知这是聚齐了全村之力才操办出来的宴席。
待他们这五百人吃完这一顿,恐怕这些人的兜里比鞋底还干净。
她深深吐了口气,转头看向里正,说道:“我们的商船已经在渡口等着了,今夜便不多留。”
“只是我看外头流民众多,您还是安排村民在周围挖些陷阱,以防流民饿急了来村中抢掠,误伤人命。”
“这便告辞,诸位留步!”
她知道,他们若是不走,这两桌饭食这群人是如何也不敢吃的。
“恩人!”
村民们纷纷站了起来,却也知他们这里条件简陋,留不得人,只是眸中露出不舍,纷纷跪下拜别:“恩人大恩,我等来日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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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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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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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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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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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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