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顾砚又补充道:“此番匪巢中缴获的钱财,在下也一并送至您府上。”
听得这人如此上道,范由志得意满之时,也不禁在心中暗唾一句“趋炎附势的市井奴”。
心思都在保命与钱财上,他就自动忽略了顾砚的那句“家妹”,只淡淡冷哼了一声。
区区陆家罢了,他还不放在眼里。
顾砚朗声告罪后,又有些不安地说道:“范都头以身犯险,实属不易,在下外泊商船于渡口,还请您赏脸一乘,共返朗州。”
“也好。”
范由思索片刻,这玄鹰寨已然被剿,孟豹与陈老四双双惨死,此时若是再留在此处,无异于羊入虎口,不如先返回军中,看看如何掩饰一二。
不过……若是让节度使大人知晓他食人肉,说不得会怒得将他当场斩杀。
想到这里,他眸光微闪,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杀意。
此时他势单力薄,只能依靠他们回城,待到了朗州,他定要定集结人手,将这些市井奴一一斩杀,好将这事彻底掩埋。
顾砚趁机状似关心地道:“敢问此处可还有范都头麾下,在下立即便派家丁助您寻回。”
见对方态度甚是恭敬,范由一时死里逃生,松了防备,摆手道:“并无,此番出师不利,那群饭桶还不知如何交代!”
如此几句,底细便被掏了个一干二净。
不想这人上面那颗脑袋好不容易保住了,下面的这颗就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斜眼瞟了瞟低眉顺眼站立在一侧的江宁珂,只觉得这小娘子一嗔一笑皆销魂,连垂首站立都如画中仙子,心中不由淫邪大作。
“陆郎君可知你们此番损了我手下多少兵卒,待我姊婿知晓,你们定是死路难逃!我看你这未过门的小娘子不错,不如让我带回去……呃——”
江宁珂连忙伸手挡脸,只觉得面前这画面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顾砚那一刀横劈下去,带了十足的力气。
范由的整个脖子都几乎被削断,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朝后斜斜坠在脖颈的皮肉上,喷洒出来的鲜血溅了一地,也溅了一些在他身上。
只是那血色极快地与墨色袍角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宁珂不禁心头狂跳,也被顾砚身上极重的戾气给惊住,一时只觉得眼前的人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被乌云遮蔽着的月色渐渐显露出天幕,将地上的火光照耀得更明亮了些。wWW.ΧìǔΜЬ.CǒΜ
可她却始终看不清顾砚脸上的神色,仿佛他一直置身于黑暗的洞穴中,如一只突然醒来的洪荒凶兽,正伺机而动。
“顾砚……”
她不禁嗫嚅出声,快步挪上前,伸手轻轻地抓住他的尾指,杏眸中闪过一丝惶惑。
顾砚手指微动,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眸中似在压抑着什么,却未再言语。
只转身向静若寒蝉的几人,淡淡下令:"于海,这些人,都杀了,至于尸体……烧了罢。”
“徐牧,乔装为流寇,彻底清扫玄鹰寨余孽,不得留下后患。"
“吴双,打扫战场,安抚村民。”
一道道部署命令下达,几人纷纷受了命,以此生最快的速度一溜烟退下,不出片刻,场中连那吱哇乱叫的山匪都失了踪影,只余下他们二人。
顾砚这才回眸看向江宁珂,眼神变得幽深寒凉。
“……陆家未过门的小娘子?”
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问题走来了!
江宁珂连忙摇头甩掉脑中奇怪的旋律,解释道:“我只是借他们家的名头用用,并没有别的意思。”
话刚说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便是为了这点事情生气?”
气得跟个走火入魔的反派似的,至于么?
她要是说自己是安郡王的人,指不定就将山匪吓得要命,不敢前来招惹;若是说个籍籍无名之辈,又从何解释黄金珍宝的来处?
陆家恰好势微,正是无人出头的时候,她装作去投靠陆家的千金小姐,才最是能让人放下戒心嘛!
顾砚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道:“是我无能,才让你有所顾忌。”
江宁珂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写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生气”的男子,不禁目瞪口呆。
有没有搞错啊喂——
她手指动了动,想松开手中握着的那根尾指,好好同他掰扯一番。
却被对方反应极快地扣住了手腕,像是怕她跑了一般,那力道甚足,饶她如何使劲也挣脱不开,这下江宁珂也没什么哄人的心思了。
她不禁恼道:“顾砚!”
因着顾砚还未年满二十,尚未起字,所以她一向都是直呼其名,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此时这二字蓦地被这般含嗔带怒地喊了出来,却凭白多了几分暧昧之意。
顾砚心头一跳,连忙触电般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只觉得那带着嗔怒的二字顺着耳根渐渐钻入了心尖,带起一阵阵麻痒之意。
他悄悄瞥了一眼她的手腕,见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已经泛起了一圈红印,显得尤为刺目,不禁万分懊恼。
“对不起。”
见他认怂也极快,江宁珂只觉得一股气闷压在心口,进不去出不来,不由哼哼唧唧道:“罢了罢了,本姑娘不与你计较。”
嗓音轻甜如山涧溪流,顾砚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上面仿佛还残余着腕处温软的触感,他不由又悄悄往上面瞥了两眼。
“为何不让人去朗州寻我再来剿匪?你可知此番多险?”
说到正事,江宁珂的面色也终于恢复了些许自然,心有余悸道:“都是凑巧,事儿赶事儿的,再去通知你已是来不及了。”
想到那范由恶心黏腻的眼神,她又蹙眉道:“此番杀了他,也不知能瞒多久,若是被雷连云知晓,该如何是好?”
顾砚却是不置可否,摇头道:“雷连云此时并不在朗州,待他回来,我们早已毁尸灭迹,不知所踪。”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他夫人也不姓范,着实不必担忧。”
江宁珂不禁拍案而起:“他骗我们?”
“应是他后院中某一个妾室的兄弟。”顾砚解释道:“此番他许是会派人来寻,但不会过多费心,尚能糊弄一二。”
原来是妾室。
想到这个问题,江宁珂险些脱口而出:“那你日后会有妾室吗”,想想又觉得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如找个时间灌他两壶白酒,好叫他酒后吐真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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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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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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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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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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