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沅水上驶着一艘巨大的商船,正逆流往白溪村缓缓而来。
顾砚负手立在船头,眸光向远,看向河岸边印着的点点明灭火光,眉心微蹙。
“顾大哥,江风夜寒,您还是入船舱中等着罢,莫要受凉了!待靠了岸,爹爹会来通禀您的。”
一个面容娇俏的女子手中捧着一件男式大氅徐徐走来,伸手就想温柔地为男子披上,却被他冷如冰霜的目光给定在了原地。
“退下。”
声音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与他看另一个女子的眼神截然不同。
蔺如莹心中难堪,却又觉得十分不甘。她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与郡王说上话,怎能如此轻易放过!
她轻轻咬了咬唇,柔声道:“您是如莹的救命恩人,如莹只是担心您着了凉,这才言行无状了……”
口中说着,她微微别开头,眸中露出了一抹委屈之色。
顾砚却根本无暇理会什么委屈的女子,他快步走回船舱,对于海吩咐道:“加快行船速度,岸上恐有不对。”
他抿紧了唇瓣,目光紧紧盯着岸边,仿佛整个心神都已经往那头飘去。
迫不及待地想见那个人。
疾行了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白溪村渡口,此时那村中传来的喊杀声已经清晰可辨,似乎隐隐还有刀剑相击之声。
早在听到动静时,顾砚便有一种奇妙的预感,阿珂就在岸上,他心中起了几分燥意,甚至等不及商船靠岸,就施展轻功点水而去。
“顾大哥!”蔺如莹眸中满是担忧之色,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一路上,她费尽心思地寻找机会,也才堪堪与安郡王说了不足十句话,甚至有一半的功夫对方都是不搭理自己的,真正回应她的也皆是冷漠之语。
这让她的心头泄气不已。
她自认虽貌不及那个女子,可她爹说得对,天下百花,各有千秋,你有你的明艳动人,她有她的知情识趣。
这天底下的男子就没有不偷腥的,只要她入了郡王的眼,后半辈子定是不缺荣华富贵!
可,这郡王为何就是不肯正眼瞧她!难道真的要让她学家中姨娘那般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蔺如莹的脸颊迅速飞起了一抹红意。
她跺了跺脚,扭身跑回了船舱。
顾砚接连点踏树梢枝叶,一口气行至村外,恰好听见一道自后山上传下来的吼声:“缴械不杀!”
声音中气十足,是徐牧。
想来那头应是没有什么大事,他足尖微顿,转头看向这个村落,见里头只余一院中还燃着烛火。
一道纤长的身影朦朦胧胧印在窗边,只看了一眼,他的心脏就陡然急速跳动了起来。
是阿珂!
江宁珂此时正冷眼看着房内持刀站着的几道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讽笑。
范由见女子的脸上没了白日所见的娇气蛮横,反倒是换上了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心中又怎能不知被她给耍了?
“好你个贱人,竟敢骗老子!老子定要将你抓回去,再当着你未婚夫的面好好玩弄一番,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他顿时大怒,只想将面前这个女人狠狠凌虐一番,好撕下那张面皮上的挂着的似笑非笑。
听到这番恶心话,江宁珂忍住作呕的冲动,依旧稳坐于桌案后,只微微抬起眉梢,语带嘲弄:“就凭你,也配?”
“等老子上了你,你便知配不配!”
范由已然穷途末路,便再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眼生恶光举着刀就朝江宁珂砍去。
只是他甫一靠近,便觉得眼前一道蓝光闪过,紧接着腹部就传来了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顿时就抽搐着身体倒了下去。
顷刻间,裤裆也渐渐濡湿开来,隐隐还有阵阵烧焦味和尿骚味传出,刺鼻难闻。
江宁珂嫌弃地用衣袖在鼻端轻轻挥了挥,见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喽啰面色惊恐,脸上不禁带起了几分笑意,正想说些什么,木门却“砰”地一声自外而内被击得四分五裂。
她惊愕地抬眸望了过去。
晚风猎猎,残星数点,浩渺的夜色中,男子就这般撕裂重重暗影踏入房内,手中横刀微扬,在火光下泛出森冷寒光,恍若鬼神。
那几个小喽啰连吭都未来得及吭一声,便已是尸首分离,血洒当场。
顾砚清冷的眼眸轻扫,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女子的身影,将她从上至下细细打量一番,确认无碍,紧绷的面色才缓和了些。
“你……”
“阿珂……”
二人同时开口,却又默契地顿住。
桌案上的烛火突然跃起了一圈圈的波澜,一圈比一圈扩大。
山上不时传来阵阵兵戈交击声与人的惨叫声,房内的二人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眼中只余下彼此。m.xiumb.com
许是室内的火烛不够明亮,江宁珂只觉得顾砚静静凝视她的眼眸比往日幽深了不少。
她一时有些羞赧,小脸蓦地就一寸一寸染上了绯意。
半晌,顾砚才艰难地将眸光从女子的脸上挪开,冷冷看向房梁:“还想看到几时?”
“将军!”
“我们这就走!”
上面霎时如下饺子般落下了数十个将士,纷纷埋头耸肩,憋着唇边的笑意将倒在地上犹在抽搐不止的范由以及尸体拖出了院外。
最后一个出去的将士还十分贴心地为他们关上了院门。
室内仅余二人,气氛瞬间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江宁珂咬了咬唇,想到方才自己竟看对方看得失了神,让将士们看了笑话,只觉得两颊似如火烧,羞窘不已。
察觉到男子灼热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脸上,她率先败下阵来,忙不迭地开口打破了这一室暧昧。
“你、你怎么来了?朗州那边一切都妥当么?”
顾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女子泛着水光的嫣红唇畔,眸色渐深。
见她眼神左右乱瞟,就是不肯看向自己,此时还故意岔开话题,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不禁微微失笑。
“阿珂,久等不归,我便来接你。”
江宁珂不由想起那只在窗台上养着的小胖鸽子,顿时心虚不已:“我都多大的人了,哪里就需要人接?”
“是我甘之如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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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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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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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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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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