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密林中蓦地扑棱棱惊起一群飞鸟,几辆马车疾风闪电般地冲破林中屏障,驶入官道。
官道两旁原本坐卧着许多衣衫褴褛的流民,见车马驶来,连忙站起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地挤到前面想讨点吃食,却被从马车里骤然亮出的尖刀逼退。
江宁珂落下车帘一角,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们这群人如今伤的伤残的残,半点武力值也没有,若是再遭到这些流民的抢掠,估计就真得交代于此了。
扭头看着这一车子的老弱病残,她强打起精神,不禁回想起穿越过来遇见的一切:
原主才刚拜堂成亲,公公定北王便被指意图谋反,皇帝震怒,抄家流放。一夕之间,她就从高高在上的王府世子妃,变成被解差随意鞭打践踏的罪妇!
哎,她吐了口气,谋反的大罪啊!这辈子还能翻身吗?
想到这里,她又用力握了握拳,一双清润明亮的眸子里盈满了坚定:不管如何,她也必须得好好活着,谁让她爸妈和弟弟也一起穿来了呢!
这次一定要好好珍惜老天爷给的机会,抓住一切,好好活下去!
伸手一一探过爸妈和弟弟的额头,她的心情渐渐平复,这几位看来只是累坏了,休息会就好。
待探到顾砚时,手中滚烫的触感让她心里咯噔了一声。
完了,这家伙发烧了!摸起来还挺烫,这没药没大夫的,该怎么办?
如今酷暑时节,气温约莫得有个四十上下度,她看了一眼这人身上穿的长袖长裳,十分犹豫。
发烧的病人最是不能捂了,得马上降温!
“阿娘……别死……阿娘……。”
顾砚嗓音低哑,喃喃呓语,面色极致痛苦扭曲,呈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是陷入了梦魇。
她的心突然像是被揪了一下似的,酸涩极了。
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还是咬牙决定伸出手去。
不料,她的手才刚碰到男人的衣领,就被他瞬间出手死死扣住,那力道仿若铁钳,让人根本挣脱不得。
好疼!
她蹙眉抬头,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冰冷的黑眸,那眸中暗含杀机,让人不寒而栗。
马车内分明闷热的紧,江宁珂却瞬间如坠冰窖,寒冷刺骨。脊背一寸一寸地僵直发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是真的动了杀机,想杀了自己!
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爸妈,她咽了咽口水,挣扎道:“顾……顾砚?”
顿了顿,见他毫无反应,她又硬着头皮说道:“顾砚,我爹已经带着咱们逃出来了,你发热了,我……我只是想帮你降降温。”
“不必。”顾砚声音冰冷凶戾,眉头锁得死紧,冷漠拒绝。
难道他还是想杀了自己?
明明才过了十几秒的功夫,江宁珂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手上的铁钳仍然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她不由有些急了。
脑子一热,一句话便这么脱口而出:“你娘若是看到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定然会很难过!”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专门往人家心窝子捅吗?
顾砚的呼吸顿时粗重了起来,他一把松开捏着的手腕,双眼赤红,脸色却是惨白如纸。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尖,江宁珂低头一看,果然,这人胸口的伤处又崩开了,这让她一下子愧疚起来。
是她失言,戳人伤疤了。
从内裳上撕下一截布条,默默地替他包扎好。顾砚也仿若一块木头般,一动不动,任由她去,不再阻止。
“对不起,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你莫要难过了,是我说错了话,抱歉。”
她不敢再看他的表情,垂下眼睑,见他大掌紧握成拳,青筋毕现。一滴不知是汗是泪,落在袖口,心中不禁也生出了几分同情。
他心里……应是很痛吧!
其实,她穿越过来也不过半日,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就遭遇了屠杀,是这个男人的母亲以命代之,才救了她的性命。
后来有了记忆,她才知道。救她的竟是她古代的婆母,而这个身体,也叫江宁珂,是定北王世子顾砚刚拜完堂的妻子。
当时的场景真真是混乱又血腥,如人间炼狱一般,只有血色与尸体遍布着大地。
在阵阵刺耳的尖叫吵嚷声中,妇人的嘴一张一合,零星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朝……图……藏在……阿珂,你定要记住!”
未待听清,妇人突然眼瞳一缩,一把将她用力推开,紧接着一道银白寒光疾奔而至,穿透躯体。
一切发生的太快,箭矢的尾羽尚且还在急促颤动,妇人就已经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娘!”身旁正被黑衣人围堵的男子突然暴起,银色剑光疾闪,五个黑衣人瞬间鲜血喷溅,尸体重重地倒在江宁珂眼前,尘土飞扬。xǐυmь.℃òm
她被吓得双腿发软,思绪一片混乱,只下意识地收缩手指,捏紧手里的东西。
后颈处毛发寸寸僵直,即使在这么热的天里,她依旧止不住地颤抖,哆嗦着跪爬过去替眼前的女人捂住冒血的伤口。
鲜血一股股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她的双眼。
身体中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泪水就这么滚滚落了下来。
妇人颤抖着呕出了血,勉力朝她和男子笑了笑,眼中溢满了怜爱:“阿砚,娘……要去找你爹了,你定要……与阿珂好……好……活下去!”
一语言罢,那只温热的手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真……真的死了!
江宁珂脑中嗡嗡直响,不断左右四顾,期待能寻找出一丝破绽,是不是谁在整蛊她?
时间并没有给予她太多接受的机会,很快,又有几个黑衣人已经突破了解差的拦截,朝他们奔来。
男人双脚还绑着镣铐,只持一把横刀与黑衣人战作一团。她的心也随着那把刀剧烈颤动。
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这男人定是她这一头的。
放眼看去,远处还余二十几个黑衣人正往这奔来,这男子身上皆是触目惊心的鞭伤,若是脚上的铁链不解开,即使再高的武艺,只怕混战下去也要落下风。
他若败了,徒留她一个人,也不能活吧?
她咬牙扫视了一圈,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解差的尸体下压着什么,在日光的照耀下在反着光,连忙定睛望去——是钥匙!
趁他们缠斗之际,几步蹿上前,忍着恶心将人翻过去,掏出钥匙扑回男子脚边。
可一时之间,这一大串她竟找不到是哪一把,双手不受控地颤抖,头皮钥匙碰撞之声让她更显烦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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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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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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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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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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