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旻韫牵着成默的手走进肯德基,此时正值饭点,肯德基的人不算少,三个点餐的服务台前都排的有人,谢旻韫和成默随意的挑选了一个队伍排在了后面,两个人稍稍仰着头一起看着挤满了各种垃圾食物图片的餐牌灯箱。
莫名的两个人心中都有些隐约的兴奋,成默感觉到手中攒着一摊温润的汗水,成默确定那是他的汗水,他尝试过松开手,但谢旻韫却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成默确定自己并不是因为第一次到肯德基而感到紧张,而是因为牵着谢旻韫的手,他在K20上都没有太多时候觉得紧张过,然而眼下却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自己每次经过解放西路的时候,都会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那家地处繁华的肯德基大概就是市井小民的深夜食堂,每天夜里各式各样的人在那家彻夜明亮的房子里汇集,有穿着奇怪的流浪汉,有举着自拍杆正在直播的主播,有刚才酒吧里出来想要填饱肚子的时尚男女.....
五光十色的人在午夜里上演着人生百态,流浪汉的茫然,主播的亢奋,时尚男女的微醺,让成默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他其实对他们的生活状态很好奇,可作为一个因为身体原因,绝对不会触碰垃圾食品的人,他从不曾推开那扇玻璃门,进去触碰那个世界。
他站在书本构建的世界里,用旁观者的眼光默默的观察这个世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旻韫和成默有一样的困境,她和底层生活有天然的鸿沟,当然这并不是说她去吃一次肯德基有多难,即便谢旻韫的妈妈不愿意女儿去吃这种垃圾食品,但让谢旻韫感受一次这也没什么太大难度,难的在有人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和她去吃肯德基,对于谢旻韫来说普通人之间没有距离互相打闹调侃一起分担悲伤享受喜悦的生活是一种奢求。
虽说谢旻韫有父母,可她的父母实在太忙,忙到根本没有办法顾及到谢旻韫的需求,这让她和成默一样,都是在孤独中长大的.....
此刻两个都是第一次来肯德基的少男和少女正艰难的商量着需要点什么食物。
“饮料要可乐吧!”谢旻韫决定从喝的开始规划。
“不是有豆浆吗?喝豆浆健康点。”成默看到了餐牌上的豆浆觉得寻找到了一些安慰。
谢旻韫摇头,“吃炸鸡谁喝豆浆啊?太不搭了....当然要喝可乐....还必须是冰的,偶尔喝一次可乐并不会给你身体带来什么影响,实际上你应该清楚可乐的缺点就是其中所含糖分对身体的影响,另外可乐中磷酸等对牙齿有一定的腐蚀作用...但立刻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至于其他的什么致癌啊.....还有那啥都是无稽之谈.....”
说“那啥”的时候,谢旻韫微微红了一下脸。
成默自然知道谢旻韫的意思是“杀精”,他瞄了一眼谢旻韫完美无瑕的侧脸,感觉手中有电流窜了过来,于是便放弃了抵抗,低头道:“可乐就可乐吧!”
见说服了成默,谢旻韫也偷偷看了成默一眼,抿着嘴角忍了住了笑,今天她已经笑了太多次了,得矜持一点,于是谢旻韫恢复了一脸淡然接着说道:“那我们还要薯条、香辣鸡翅、奥尔良烤翅、香辣汉堡.....”
“这么多?你不是说你现在对食物没什么需求了吗?还点这么多,不是浪费吗?”成默问。
“我每样尝一点,其他的都交给你!”谢旻韫理所当然的说道。
成默摇头,“不行,我吃不了这么多。”
谢旻韫转头看着成默眨了眨眼睛,眼波流转吐气如兰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那我喂你....你可不可以多吃一点?”
这句稍显甜腻的话一说,顿时无数的目光就朝着成默和谢旻韫的身上汇集,成默只能又一次的缴械投降,他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那个木头老爹,当年是如何被攻陷的了,无奈的说道:“好吧......”马上他又反应了过来这样回答有歧义,又说道:“不....我的意思是随便你点.....但.....不需要你喂我.....”
谢旻韫咬着嘴唇,忍住了想要继续调戏从来都冷静的像是石头的成默,和他在服务台哪里点了一堆吃的,说起来每一种都点了一份,其实也不算特别多。
两个人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安静的吃了起来,外面的天空彻底的暗了下来,岳麓书院的老式红砖楼在翠绿的树荫中渐渐隐没,路人行走在雨后湿漉漉的石板街上,一切都显得寂静而缓慢。
谢旻韫并没有如她所说的喂成默吃东西,虽说放下了矜持,可太肉麻也不是谢旻韫。不过谢旻韫也没有那么随意的吃掉这顿肯德基,她将所有的食物都安排成了西餐的形式,从开胃菜的上校鸡块,到副菜的番茄酱沾薯条,到主食的麦辣鸡腿汉堡配奥尔良鸡翅.....安排的井井有条。
薯条数的清清楚楚,在托盘里摆出了花样,就连汉堡都麻烦店员切成了两半,放的整整齐齐,惹的肯德基的店员还看了他们两个“怪人”好一阵。
不过两个人都不以为意,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两个人拿着可乐当红酒,吃个肯德基居然都吃了半个小时.....
最后谢旻韫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每样只吃一点,而是帮成默分担了一半。
吃饱喝足之后两个人走出了肯德基,这条叫做登高路的坡道上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两侧的店铺外面站着一些游客和学生,因为白天下过雨,人并不算多。
谢旻韫拉着成默沿着登高路向上走,沿路在每家小吃店和卖纪念品的店子门口都要扯着成默看上几眼,两个人就像普通情侣一样走走看看,很快就进了岳麓山的南大门。
山路蜿蜒,路灯在摇曳的茂密树荫里透着温暖的光,暗夜的山林中游客稀少,树叶间的沉积的雨水摇摇欲坠,微风拂过,时不时的就会有水滴从上面落下来,滴在两个人的身上。
两人站在游览地图前看了几眼,商量了一下,便沿着主路径直向着岳麓山最著名的岳麓书院和爱晚亭走去。
“这是什么树?”谢旻韫刚刚知道了成默还挺喜欢研究树的,于是指着漫山遍野都是树木问道。
成默停住脚步,仔细的看了片刻,说道:“这些嫩叶紫红、老叶深绿、叶片细长的是栲树.....”顿了一下他又指着另一片树林说道:“这一种叶质显得更硬、叶边有齿的常绿树种是青冈。”
“大概这两种树都是岳麓山的优势树种,这一带抗战时遭焚毁,后来长出马尾松等先锋树种,我猜应该经过几十年演替,才变成现在的群落结构.....”
成默拉着谢旻韫走到马路边,指着远处的山谷两边山脊,“那边长的高高的就是马尾松.....不过它们已经快要被栲树和青冈演替掉了,很快它们将和其它常绿阔叶树种组成一个‘顶级俱乐部’,和下面的灌丛、草丛等植物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常绿阔叶林顶级群落.....”
谢旻韫顺着成默的视线朝山谷那边望去,虽说夜色深沉,在常人的眼里应该只是一片漆黑,可她却能轻易的看见成默所指的马尾松,“自然界的竞争真是无处不在啊!”
成默点头,又跟谢旻韫分辨起了其他少一些的树,谢旻韫听的津津有味,偶尔也会插嘴问:“怎么分别常绿树种和落叶树种?”
“岳麓山的枫树为什么不够红....”
两个人聊着树木来到岳麓书院的后门处,可惜晚间书院已经关了门,没有办法进去游览,让他们很是遗憾,只能寻了高处,在灯火中眺望那一片大如迷宫的白色建筑群。
夜晚的岳麓书院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湿气之中,青瓦白墙很有古代书院的气质,让人不得不畅想古人求学与读书的艰辛。
他们聊朱熹来访与张栻论学,在岳麓书院举行了历史上有名的“朱张会讲”,推动了宋代理学和中国古代哲学的发展。
说起当年元军攻破星城,岳麓书院被付之一炬,岳麓书院几百学生参与战斗,城破后大多自杀殉国,两个人又各抒己见,成默认为迂腐,谢旻韫认为这是高尚,于是两个人又争执到了宋朝为什么会灭亡....
成默认为是宋朝统治阶级的愚蠢,是来自上层的崩溃。
谢旻韫自然不同意,用了贾志扬的观点,认为宋朝的灭亡是因为敌人过于强大,而宋朝表面上看繁荣,实际上积贫积弱,财政维护不了军队支出。
这又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也不知道争了多久,两人放下争执,说起了“惟楚有才,于斯为盛”,感慨千年以来,多少经纬天地影响华夏的人才从这里走出,那些载于史册的文韬武略,都是在这与天地自然融于一体的苍枝黛瓦中孕育出来的。
从天一阁到岳麓书院,两人在交谈中都又一次的深深感受到了中华文明一脉承传的艰难与震撼。
说到这一点,两个人长久的成默,气氛再次和谐了起来。
成默和谢旻韫出生的阶层虽然有天壤之别,但要较真起来,表面上看两者也不是距离的那么遥远,要放在古代来看谢旻韫就是天潢贵胄,身份自然无比崇高,差不多能封个从一品的镇国公主。
那么成默他爹,死之前进入了华夏社科院,大概就是翰林院从六品的史官修撰,一个小城市出生的普通百姓,能够依靠学术混到从六品,就算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两者都是清水衙门,可都是凤毛麟角,难得一见的人才了。
两个人之所以有共同语言,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成默有个牛逼的老爸。
眺望了好一会的岳麓书院,畅聊了半天的历史,两人便走到了“爱晚亭”,只是可惜爱晚亭前面的池塘里面一片浑浊,完全没有瞧见锦鲤,这又一次让谢旻韫大失所望,准备的硬币没有能派上用场,不过谢旻韫还是让成默转身,自己将硬币丢进了池子,双手合十许了愿望。
接着两人便拾阶而上,一路成默教谢旻韫认树,红枫、香樟、白栎、赤楠、女贞.....有些百年树龄的树上还挂了心形认养牌,大都是湘南本土的小明星认养的,不过还有大量的树龄没有过百的珍贵树种无人认养。
爬到了麓山寺,在这里成默发现了一株树龄在百年以上的翅荚香槐快枯死了,这让成默还是遗憾。
接着两人又沿着公路往下走,成默在马路边看着一棵叶子深绿、不高,看上去很老的树,看了很久,这棵树的上半部分像因为老已干枯,只剩下下面一部分和枫香长在一起,彼此靠得很近,树干从枫叶中穿过。
谢旻韫见成默看的专注,便问:“怎么了?这个有什么名堂?”
成默轻声说道:“这可能就是苦槠钩锥.....”顿了一下成默像是惊动什么一样语气悠长的说道:“这棵树外表看似普通,也没有挂牌,即使很多研究植物的人,也并不一定知道这大概就是全世界惟一一棵苦槠钩锥了.....”
谢旻韫看了眼似乎没什么寻常的树,十分惊奇的问道:“这株树竟然全世界就只有这一株了?”
成默拿出手机一边拍照片一边点头,“《华夏植物志》记载称苦槠钩锥‘母本可能是苦槠,父本可能是钩锥’(即钩栗,俗称钩栲)。它被认为可能是苦槠和钩栗杂交的后代,‘叶子、果实等形态介于二者之间’,且它的周边有苦槠、钩锥两种植物生长。但由于几十年来并没有定论,这种说法只能作为一种推测。苦槠钩锥是一个杂交种。可能是由于苦槠的雌花接受了钩锥的雄花花粉,成功实现了传粉与受精,进而产生了杂交种子,种子通过发芽、生长,形成了杂交植株,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根据‘生物学种’概念,不同物种间存在生殖隔离,即不同物种之间是不能进行杂交的,亦不可能产生杂交后代。与绒毛皂荚一样,苦槠钩锥虽也是独一无二,这正是苦槠钩锥‘出生’的神奇之处......这真是自然的奇迹.....没有想到它居然不在保护之列!”
听到苦槠钩锥居然打破了生殖隔离,谢旻韫不得不感到震撼,“这么神奇吗?”
成默将拍了好多张照片的手机收了起来,直起了身子叹道:“确实.....这只能归功于大自然的造化....”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岳麓山比我想象的要漂亮多了,也神奇多了,没想到这里还能发现这种奇迹一般的物种.....人们总想着诗与远方,还真是容易忽略身边的风景呢!大概人类就是这样,越容易触摸的到的,就容易不珍惜,不重视,就像岳麓山就近在咫尺,我们总觉得随时可以来,所以一直都没有来.....于是到了离别的时候,便发现居然已经只来得及说再见了.....”
成默轻轻的说道:“能有机会说再见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嗯!我知道.....所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我其实没做什么.....”
“为了感谢你....我打算领养这株‘苦槠钩锥’......”谢旻韫扭头看了一眼那株苦槠钩锥,想了一下的说道:“好像还不够表达我的谢意啊!我觉得我应该领养岳麓山所有没有人领养的珍贵树种.....在上面都挂上成默和谢旻韫领养的牌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谢旻韫假装着若无其事的一直盯着那株‘苦槠钩锥’,并没有去看成默。
成默楞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幻想了一下满山都是写着他和谢旻韫名字的红心字牌,也实在是太夸张了一点.....琇書蛧
岳麓山可是国家五A级景区啊!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先生,恕我直言,你应该亲吻这位小姐,现在,即刻,这一切都是上帝说好的不是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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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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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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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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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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