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摇头晃尾,压低身躯,向他示威。巴掌大的小狗,气势倒是挺足,一副要看家护院的架势。
一进门来,就被小狗当成入侵者一顿威吓。虽然这顿威吓没什么震慑力甚至还有点好笑,但岩桥慎一私闯民宅的气氛倒是拉满了。
还好是小小狗,叫起来也扰不到邻居。
岩桥慎一站在玄关下,往里张望,等着女主人过来解围。结果,没看到中森明菜的人影,只有小狗张牙舞爪,跃跃欲试想往上扑。
他稍微弯下腰,又吓得小狗往后一缩。就这样,还不忘虚张声势的继续叫个没完。这副模样,让岩桥慎一忽然联想到某只惯会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什么人养什么狗,这话大概也不假。
“健太!”
女主人姗姗来迟,喊了一声。小狗立刻换了副模样,飞快跑到她脚边,晃晃尾巴。边晃尾巴,还不忘那个陌生男人,又冲岩桥慎一叫了几声。
中森明菜笑眯眯,蹲下身,告诉小狗,“这是尼桑哦~”顺手把小狗抱起来,到岩桥慎一跟前,和他打招呼,“晚上好,尼桑~”
还不忘展示她的声优技能,替小狗配音。
刚才,她存心要捉弄岩桥慎一,故意藏着不出来,就想看他拿小狗束手无策的样子。结果,出来了以后,没看到他束手无策,倒是看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不过,中森明菜的小心思来得快去得快,说起话来,就又忘到一边去了。
“还挺凶的。”岩桥慎一吐槽。
小狗像听懂了似的,又冲他龇牙咧嘴,叫了两声。中森明菜低下头,替它顺顺毛,“因为是小型犬,所以神经比较敏感……”
约克夏千好万好,就是胆子实在太小。一点风吹草动就开始报信,神经质得很。
她一本正经替小狗解释完,扬起脸,笑眯眯看着他,“很可爱吧?”这还是岩桥慎一头一回见到她养的这只小狗。
“嗯……”
中森明菜嫌弃他这含混的反应,“敷衍了事的。”
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可爱。”
“真的?”她瞄他一眼。
岩桥慎一猜着她是在存心找事,故意要逗她玩,“把你都比下去了。”琇書網
结果,这只纸老虎却理所应当的回答,“当然是小狗狗更可爱啊。”话说完了,才慢半拍跟他算账,“而且,这也不是能放到一起来比较的吧?”
她随口抱怨,笑眯眯的把小狗放到地上。神经质小狗跑了两圈,又在她脚边停下,轻轻咬她的裤脚撒娇。
岩桥慎一这才“获准”上来。中森明菜拉一拉他的手,冲他撒娇。
他忍俊不禁。
“笑什么?”中森明菜看着他脸上的笑意,直觉他没在想好事,瞪了他一眼。
岩桥慎一伸出双臂,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中森明菜让他抱了一会儿,忽然提起来,“不是说会给健太带点心和玩具吗?”
她胡搅蛮缠,“如果你带了礼物过来,它就不会不许你进来了。”
岩桥慎一故意道:“那给你的礼物和玩具也没准备呢。”他语气无辜,“该不会不让我进去了吧?”
中森明菜无语,用额头碰他,嫌弃道:“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
……到底是谁小心眼啊。
日常倒打一耙的中森明菜,完全意识不到这件事。
岩桥慎一岔开话题,“所以,小狗名字决定叫‘健太’吗?”
两个人一口一个“健太”,小狗跑到他们脚边打了个转,叫了两声,又跑开了。
中森明菜枕着他的肩膀,“嗯、嗯”答应着,“因为它太小了,很希望它能健康长大。所以,就用了高仓健桑的‘健’和菅原文太桑的‘太’,希望它也能长成个男子汉。”
这两位都是东映的任侠电影大明星,扮演的都是硬朗的男子汉。
至于这只“健太”,虽然体重还不到五百克,成年以后估计也就两千克,……但也是个小男子汉。
“也太老派了。”岩桥慎一笑她。
中森明菜哼哼唧唧,“我就是个老派的女人……不可以吗?”她劲头儿上来,离开岩桥慎一的怀抱,把他丢在原地,自己先往里走。
这模样,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岩桥慎一瞧着她的背影,跟着她进去。刚才耍足了威风的小狗健太,这会儿老老实实窝在沙发上养精蓄锐。
知道了这个陌生男人不是私闯民宅的入侵者,小狗刚才那龇牙咧嘴的气势也没了。岩桥慎一试着叫叫它的名字,小狗冲他晃晃尾巴。
个性亲近人的小狗,要不了多久,就跟它混熟了。
不过,等中森明菜一过来,小狗立刻把岩桥慎一忘一边,跑到她身边窝着。看这嚣张的样子,估计也没教它什么规矩。
中森明菜照单全收,宛如个溺爱小孩的妈妈。
岩桥慎一喝着中森明菜准备的茶,看着她捏着嗓子逗小狗玩,觉得怪好笑的。
“跟你说哦。”她一边逗小狗,一边跟岩桥慎一说话,“我二哥和二嫂的小孩出生了。是个女孩子。”
岩桥慎一依稀记得,曾听她提到过二哥家里又要有小孩的事。
“很可爱,哭声也很洪亮。二哥说,搞不好有唱歌的天赋。”中森明菜继续逗小狗,等小狗不耐烦开始躲避的时候,就停手,去看岩桥慎一。
“你还是婴儿的时候,哭声也很洪亮吗?”岩桥慎一问。
中森明菜摇头,“是个体弱多病,哭起来像小猫叫那样的丑小孩。”她二哥对女儿那种美好的愿景,要是套用家里这个大歌星的模板,就显得很难如他所愿。
不过,这也说明,对女儿有着如此期许的她的二哥,在说着这句话时,对女儿流露的是朴素的爱意与期许。
“母亲和我说,二哥和二嫂决定要从那座大楼里搬走,到别处去。”中森明菜对着岩桥慎一倾诉,“大姐那边,好像也不打算再继续把店开下去了。”
回老家去看刚出生的侄女的那天,也一并听母亲千惠子把这件事给说开了。明明见到了二哥和二嫂,却还是要从母亲那里听到这件事。
但这种话,比起亲口说给中森明菜听,更适合由母亲千惠子代为转达。
中森明菜的大姐和二哥,使用了她出钱盖的大楼的店面,要是主动去跟中森明菜说这些,仿佛对着她承认是受到了她的恩惠。但同样的,不当面和她把话说开,也意味着并没有把这段失败的开店经历归咎给中森明菜。
一种微妙的,“两不相欠”的状态。
不过,追根究底,这是中森家的兄弟姐妹们,在穿着千惠子准备的一模一样的衣服,模糊成了“中森家的孩子”,跟在母亲的身后集体出动时,就埋下的种子。
因为都是“中森家的孩子”,所以,穿一模一样的衣服也无所谓,中森明菜赚了钱以后给家里盖大楼也是应该。
“我想,一定是母亲的原因。”
中森明菜心里清楚,已经散沙一盘的中森一家,唯一还在兄弟姐妹心中有分量的,就是母亲千惠子。有千惠子出面,才能说动中森家的孩子。
但是,要卖掉大楼,最大的阻力来自父亲中森明男。这个胆小的父亲,看待这座大楼,如同看待落水之人怀里的浮木。想让他放手同意,要么强行抽走这块浮木让他沉进水里,要么就送他上岸,让他不再需要这块浮木。
中森明菜也好,千惠子也好,都不可能选第一个选项。
正因为母女两个人心意在一块儿,千惠子才能帮助中森明菜。但也有第三个选项,就是让中森明男意识到,他抱着的不是救命的浮木,而是会加速他沉进水里的石头。
“大楼的经营状况不好,楼上的公寓出租业务也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迟早会破产。”中森明菜嘀嘀咕咕。
岩桥慎一听话听音,看她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猜着把房子卖掉的事估计是已经定了下来。
这其中,千惠子到底出了多少力,又做了什么,中森明菜不说,岩桥慎一也不能得知。或者,千惠子如何替她扫除障碍,也没有说给中森明菜听。
能把大楼卖掉,岩桥慎一也在心里替中森明菜悄悄松一口气。他知道泡沫迟早会破,到时候,这座贷款都还没有还完的大楼,会成为中森明菜、乃至于中森一家的麻烦。真到了那样的局面,不仅是中森明菜经济上大受损失,恐怕她的家人,又会转过头来,觉得她不该逞强乱盖什么大楼。
但是,岩桥慎一替她松口气,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泡沫破掉之前处理了这座大楼。也打从心里觉得,卖掉这座共同的大楼,是斩断拴在这一家人脚上的铁链的开始。
“父亲说,都是因为我盖了那座赚不到钱的大楼,白白浪费了大家的时间。”中森明菜用力眨了眨眼睛,看着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听在耳朵里,觉得这话实在荒唐的过分。中森明菜父亲的懦弱,在这句抱怨当中暴露无遗。
“所以,现在卖掉也正好。”中森明菜说,“卖掉了,大家也就都松一口气。”她说这话,并不是在赌气。
当初,满心美好的愿景,才盖了那座大楼。结果,反而因为那座大楼,让家人更不像家人。大楼盖起来,家族反而四分五裂。
到现在,终于走到要卖大楼这一步,也就把那块维持表象的布掀开,露出早就摔个粉碎、一片狼藉的——曾经想象中的美好。
其实,从头到尾都跟“美好”不沾边儿。
“我也松了口气。”中森明菜说出这句话来,露出个茫然无措的表情。她像是寻求支撑一样的,把手伸向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握着她的手。中森明菜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做了件合适的事。”岩桥慎一回答。
“合适的事?”中森明菜对着他这句有点绕口的话,露出个迷惑的表情。
岩桥慎一点头,“让自己感到松了口气的事,不就是做得正合适的事吗?要是做了不合适的事,心里就会沉甸甸的。总不会因为做了不好的事,反而觉得松一口气吧?”
“嗯……”中森明菜眨巴眨巴眼睛。
岩桥慎一鼓励她,“能让大家都松了口气的事,是好事。”
“如果卖掉大楼是好事,那当初盖那座大楼,不就成了做错事吗?”中森明菜跟他钻牛角尖。
“卖掉大楼是好事,盖大楼也没有做错。”
中森明菜听了直笑,“总之,慎一你就是无论如何都会替我说话就是了。”
“我可不是在哄你,是真的这么认为。”岩桥慎一说,“要是不盖那座大楼,就不会知道卖掉大楼是好事。”
中森明菜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这还不是在哄我吗?”她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把窝在旁边的小狗健太给吓了一跳。小狗叫了两声,发现并没有情况,从沙发上跳下来,又窝到中森明菜脚边。这点小个头,叫人担心起身的时候会踩到它。
本来还挺严肃的话题,忽然间被这只小狗给打断,两个人不禁相视而笑。
在真的把小狗给接回家之前,中森明菜还没考虑到会被小狗给打断什么事这个可能。现在,可以说是初次体验到了这样小小的、也许今后会时不时出现的意外。
不过,笑过以后,这个话题没有就此被揭过去。中森明菜看着岩桥慎一,像是想要从岩桥慎一那里要到那个答案似的,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
这份紧追不舍的固执当中,或许还暗含着某种期许。
岩桥慎一多少感觉到这一点,把话又说下去,“是真的。”
宁可在同一座大楼挨着开三家饮食店,也不愿意一家人聚在一起,齐心协力经营一家饮食店。这样的做法,固然暴露出中森明菜的父兄姐们的懦弱,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之所以无法聚在一起,是因为中森明菜的兄姐,并非是笼统的“中森家的孩子”,而是具体的人。
不盖这座大楼,这件事也摆不到台面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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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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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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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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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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