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可说是东京最繁华的地段,地价更是全国之最,就算泡沫破碎、将一切都埋葬,银座也一定还是银座。
下午,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跑去歌舞伎座看戏。准确来说,是两个人在银座悠闲逛街的时候突发奇想,买了两张单幕票,过去感受一下曰本的传统文化。
所谓的单幕票,顾名思义,就是只观看整出剧目当中其中的一幕,非常适合满足一时兴起的观剧念头。
唯有一点,买单幕票只能在歌舞伎座的四楼,离舞台最远的位置观看,并且不能像买了内场的客人那样,可以享用便当。与其说是看戏,不如说是感受一下气氛。
岩桥慎一十足的外国人一个,中森明菜虽说是土生土长的清濑商店街孩子,对歌舞伎这种东西也差不多一头雾水,两个人谁也谈不上“感兴趣”。但即使如此,约会这种事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开始突发奇想,两个人就会同时化身笨蛋,去尝试各种各样的事。
不过,反正是在约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因为两个人都看不懂歌舞伎,除了买票,还特别购买了耳机导览服务,届时,舞台上演出着,耳机里配上解说员的解说,借此来了解舞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此贴心的服务,可见观赏歌舞伎的门槛到底有多高。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买的这一幕,正好有七代目市川染五郎的戏。此君今年不过十八岁,出身歌舞伎名门,父亲是九代目松本幸四郎,他又是长子和唯一的儿子,在代代世袭、传男不传女的梨园,是正儿八经等着继承家业的公子哥儿。
市川染五郎姿容秀丽,又因为父亲松本幸四郎除了是歌舞伎演员之外,还是有名的影视剧演员,不仅从小备受关注,过后也追随父亲的脚步,在电视剧和电影里露面。
在梨园已经成为了传统文化——也就是普通人越来越少关注——的今天,歌舞伎演员参与艺能界的工作,不仅是所谓的“歌舞伎演员要经历人生百态沉淀自己”这样的传统理由,也是为了增加关注度,吸引普通人将目光投向梨园。
市川染五郎美男子一枚,走出梨园去抛头露面,吸引了一堆年轻女粉丝追他的演出。买了单幕票的观众聚集的四楼,衣着时髦的都市女郎满不在乎的或坐或站——单幕票只有前六十名才有座位,再后来者,就只好站着看戏。
与略显杂乱的四楼比起来,岩桥慎一目光扫过内场,看着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着和服的端庄夫人们,在心里为这楼上与楼下的反差,略为感到些许的不可思议。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中森明菜,心里想,他们果真出现在这里才更合适。
觉察到了岩桥慎一的目光,中森明菜冲他眨了眨眼睛,又认认真真看着前面的舞台。这副模样,似乎是对观赏歌舞伎这件事,已经摸到了点门道。
岩桥慎一不好东张西望,也把注意力放回到舞台上。然而,听着耳机里的解说,照样对演出本身提不起兴致,相比之下,倒是更加关注歌舞伎座的舞台布置、台上的舞台机关、以及演员亮相时的姿态和衣装打扮,诸如此类的东西。
一边留意,一边在心里琢磨,如今演唱会约定俗成下来的一些舞台布置方式,未必没有借鉴过歌舞伎的舞台。
终于找到了感兴趣的点,岩桥慎一再看着舞台,就不觉得无聊,反倒兴致盎然起来。
……
这一幕戏结束,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起身离席。
从歌舞伎座出来,两个人起先默不作声,只迈步前进。等走到路边,离歌舞伎座那幢远了一些,又默契十足的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
这会儿,中森明菜笑了。她轻轻舒了口气,说他,“刚才,慎一你看得津津有味的。”
“我才要这么说。”岩桥慎一回了句,“刚才,你可看得认认真真的。”
两个人都觉得是对方看得更加投入一些,反倒暴露了一件事。想到这点,中森明菜乐得眯起眼睛,一张小脸上笑容灿烂。
“果然,不太容易欣赏吧?”她说。
要不是大庭广众下这么做了太显眼,岩桥慎一还真想举双手赞成。中森明菜又说,“虽然内容不太容易欣赏,但舞台本身非常华丽。”
岩桥慎一随口回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来看歌舞伎,挺新鲜的。”
“那,下次再看点什么?”这个中森明菜又开始冒傻主意。
岩桥慎一答应着,却说,“下次再看点别的。”他想了想,提建议,“下次去看宝塚的演出怎么样?”
中森明菜忍俊不禁,灵动的双眼打量岩桥慎一,看得他觉得自己提了什么奇怪建议,问道,“怎么了吗?”
她轻轻摇头,笑眯眯的答应,“……下次一起去看好了。”
岩桥慎一还想再追问一下,但就这么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就有从这里走过的行人,注意到这边的两个人。中森明菜拉了一下岩桥慎一外套的衣袖,两个站在歌舞伎座外聊着天的家伙,赶紧走快一点离开。
走远了几步之后,中森明菜从口袋里拿出一副平光眼镜,架到鼻梁上。虽说她佩戴黑框眼镜的形象,跟她本人的名气不相上下,也不知道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
这么想着,就突然遇到认出了岩桥慎一的行人。
“岩桥桑!”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有点激动的过来跟他搭话。
幕后黑衣人岩桥慎一,这张脸如今也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了。应付完了见到心中偶像——虽然不知道究竟崇拜他哪一点的学生仔,中森明菜在一边乐得直笑。
说来也有意思,这个年轻学生,崇拜岩桥慎一,却对他身边的中森明菜视而不见。
“这里是银座哦。”她突然说。
岩桥慎一“嗯”了一声,“就算是外国人,也知道这里是银座。”
“真是斤斤计较。”中森明菜小声吐槽他——刚好能让岩桥慎一听到的小声。她转动眼珠,把话题拉回来,“既然这里是银座……”
她装模作样的出馊主意,“慎一也去买一副伊达眼镜吧。”
所谓的“伊达眼镜”,指的就是中森明菜正戴着的没有度数的装饰眼镜。这个名字来自于战国时的伊达·独眼龙·崩爹·二十年·政宗。他喜爱华丽,追求时尚,十分爱美。所以后来,但凡提到装饰用的物件,就冠上“伊达”的前缀。
岩桥慎一一口回绝,“我要是戴上那个才奇怪吧?装腔作势的。”
这个中森明菜像听到了个想听的笑话,高兴得很。看这副样子,百分之一百二是故意这么说。
不过,岩桥慎一也是个名人的现在,两个人结伴出来逛街,只靠中森明菜乔装,效果大打折扣。看这样子,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多出来约会,直到东京人看习惯。
……
中森明菜对银座的每条街都了如指掌,到底是个时尚达人。而岩桥慎一,则对银座的夜生活了如指掌——毕竟是行走的银座六本木指南。
既然是光天化日之下,那自然是听中森明菜的指挥。去歌舞伎座是一时兴起,这个中森明菜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场一时兴起不够尽兴,还是因为从“一时兴起”这件事当中得到了乐趣,眨眨眼睛,跟岩桥慎一商量,“想去打小钢珠。”
“什么?”
岩桥慎一有点意想不到。
中森明菜忽闪自己的眼睫毛,跟自家男朋友撒娇,“去嘛~”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眼睛里的那一份狡黠,仿佛就是要让岩桥慎一知道这一点。
岩桥慎一拿她没办法,迈动脚步,“那走吧。”
他身先士卒,中森明菜盯着他的肩膀,有点小计划得逞了似的,稍稍得意的笑了起来。她迈开步子,一下追了上去,和他肩膀挨着肩膀,往银座后街走去。
弹子房一年到头,从白天到黑夜,永远是清闲的时候少。一到周末,往里面一看,更是塞得满满当当,乌烟瘴气。
但好处是,所有人都全神贯注面对眼前的弹珠机,谁也不会在意进来的人是谁,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又是谁。想要赢的意志,战胜一切俗世杂念。
岩桥慎一买了两千日元的珠子,把其中一份放到中森明菜手上,两个人一起去找空着的弹珠机。
中森明菜寓目浏览,率先发现了空着的机器,拉着岩桥慎一过去。看她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八成是个打弹珠的常客。m.χIùmЬ.CǒM
约会约到弹子房,这个展开是有够随意的。岩桥慎一还是头一回跟中森明菜一块儿打弹珠。他自己对玩弹珠游戏既没有兴趣,也没有一点技巧,好像每一次到这里来,都是为了陪别人一起玩。
岩桥慎一的那盒珠子很快就被吃了个精光,一千日元转瞬即逝。他扭过头,看了看旁边大展身手的中森明菜。这个桃浦斯达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珠子上,还没发现自家男朋友已经连本钱都用光了。
淘汰出局,岩桥慎一走过去,站在中森明菜的身后。
“诶~?”中森明菜总算注意到了他。
岩桥慎一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我的珠子都用完了。”他话说完,这个中森明菜忍俊不禁,没想到凡事都做得漂漂亮亮的岩桥慎一,也有这么不擅长的东西。
岩桥慎一败下阵来,反倒激起她一展身手的气势。她大发神威,没一会儿,珠子就哗啦啦流出来,正好装进岩桥慎一打空了的盒子里。
“没想到你还是高手。”岩桥慎一大开眼界。
中森明菜有点得意,嘴上却说:“要说打弹珠,真正的高手还是静香酱。”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别看今日子酱那样,她其实跟慎一你的水平不相上下。”
“是吗?”岩桥慎一真有点出乎意料,“我还以为小泉桑是超级高手呢。”毕竟是出了名的老娘抽烟喝酒去夜店,但老娘是个好girl。
中森明菜调侃他,“慎一也有点以貌取人。”
其实,岩桥慎一也就跟小泉今日子见过一两次,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他摇摇头——虽说中森明菜背对着他,回了一句,“确实,光看你平时的样子,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高手。”
中森明菜说了声真过分,又道:“听着像是在挖苦人似的。”
就这跟他说话的功夫,又有珠子流到台子上。中森明菜今天手气格外好,喜笑颜开,也忘了跟岩桥慎一斗嘴。
也说不定,是因为岩桥慎一在她身后,所以她才这么顺利呢。就算这种想法没道理,但中森明菜还是不受控制地如此想道。
最后,岩桥慎一端着中森明菜赢的珠子,拿去换了些小礼品。
“今天多亏了慎一你。”
从乌烟瘴气的弹子房里出来,中森明菜长舒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背。
岩桥慎一手里还拿着刚才兑换的礼品,“我可什么都没派上用场,只等着享用你的战利品。”
即使到了弹子房,也要把又软又香的饭吃得饱饱的,无愧软饭之王的名号。
中森明菜笑眯眯,“我的手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好。”她绕到岩桥慎一身后,拍了拍他的背,“一定是托了你的福。”
岩桥慎一觉得她的话是夸张,是故意这么说。但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又好像不论是什么,都显得格外真诚。他转过身去,腾出一只手,举起手掌,“既然这样的话……”
中森明菜劲头儿十足,和他击了个掌,喜笑颜开,“庆祝一下。”
在又一次引起行人的注意之前,两个人从弹子房外离开,回到银座大街。又是去看歌舞伎,又是去打小钢珠,两个人都有点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喝杯茶。
正准备去找家店,这时,忽然有两个二十多岁年纪的年轻女性走过来,试探着打招呼,“明菜酱?”
中森明菜的目光,对上她们的目光。面对着面,两个女孩子这下更确定了,满脸笑容的打招呼,“那部《可爱的季节》,我有看哦!”
中森明菜很明显反应了一下,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之中,多了一丝惊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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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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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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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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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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