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岩桥将明独自出门,到附近的寺庙转转,抽了支签是“吉”,让他心情不错。虽说如此,嘴里却嘀咕,“抽签这种事又做不得数。”岩桥将明就是这么个人。
招待儿子的女朋友是母亲的事,接待女婿则要父亲郑重出面。
岩桥将明算着时间,若无其事地慢慢往回走。进了门,太太过来迎接,老夫妻俩打个照面,就知道今天的客人已经到访。
他走进客厅,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起来向他行礼。
“哦……”岩桥将明点点头,目光在中森明菜那里稍作停留,坐下来。心里想,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子。跟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和想象中的也不大一样。
岩桥千代泡好了他的茶送上来,终于入座,跟两个年轻人说着话。岩桥将明想捧茶杯,茶水又太烫,使劲儿板着脸、把手收回来,闷不吭声,听太太跟儿子聊天。
……
岩桥千代和两个年轻人说起,昨天朝子和成田宽之回来的事。
当提到那两个人跑去巴黎过除夕的“三日国际新年旅行”,中森明菜想象那样行事干练的两个人,心里甚至有点犯怵——简直像超人那样。
和出道爆红以后,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奔波忙碌着赶通告比起来,三天时间来一次东京到巴黎的往返,倒也不算什么。然而,工作和度假毕竟不一样。
倒是岩桥慎一,听了母亲的话,笑道:“是姐姐和成田姐夫能做得出来的。”看他这反应,是见怪不怪。
温柔和善、但有点时髦的千代桑,不苟言笑、但据说很会讲冷笑话的将明桑。还有没见过面的,超人一样的东大精英夫妇的姐姐和姐夫……
再加上这个不按套路出牌、有时还像个外国人的岩桥慎一。
中森明菜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岩桥慎一成长过程中,这个家是怎样的氛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像她清濑的老家那样,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嘻嘻哈哈。
这场初次的登门拜访,没有中森明菜先前患得患失时想象的那么紧张。岩桥千代早就和她见过面,尽管初次见面的情形,让人想起来在心里害羞到要吐舌头。但是,对于些许冒失的初次见面,岩桥千代似乎过滤了其中冒失的那份不,只保留下了对中森明菜的友善。
教养良好的岩桥千代,有别于自己的母亲千惠子那样出身市井的活泼。而端正严肃的岩桥将明,也和成日里想起一出是一出、有点靠不住的父亲中森明男完全不一样。
其实,来时看到岩桥慎一老家这栋西洋风味十足的房子,中森明菜就了解到了这一点。她和岩桥慎一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完全不同。
……
“觉得很不可思议。”
中森明菜忽然这么说了句,引得岩桥慎一转过脸去,看了看她。
午饭,一行人出门去了事先预订的餐厅。店是岩桥千代选的,考虑到要招待的对象是个大明星,特意选了家注重私人空间的餐厅。
出门的时候,岩桥将明去把他的车子开出来。午饭结束以后,岩桥慎一跟中森明菜和这老夫妻两个分开行动,打算在静冈逛一逛。其实,岩桥慎一自己,也还没认真走过静冈的街道。
他跟父母提议要和中森明菜散会儿步的时候,闷声不吭了半天的岩桥将明,总算主动接了句话,“今天的天气就像抽签时的吉签,挺适合散步的。”
这个有些奇妙过头、以至于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比喻,叫人头上冒冷汗。
中森明菜头一回领教岩桥将明一本正经说着冷死人的话的才能,总算跟岩桥慎一先前对他父亲的介绍对上了号。
岩桥将明不苟言笑,相貌和做派,都像是中森明菜见过的那些有学问的专业人士。专业人士们,有时受邀上电视和艺人们一起做节目,是受到尊敬的“先生”。在镜头之外,他们多半对艺人们带有一丝细想起来或许带着些许轻蔑的客气——
尽管客气有礼,但却是一种拒绝跟艺人们过多交流的、出于将艺人们挡在外面的客气。
这样的岩桥将明,让中森明菜心怀尊敬之余,也多少觉察到,自己大概不怎么受岩桥将明的欢迎。然而,在听了这句冷死人不偿命的奇怪比喻之后,中森明菜的心弦忽然松了一点儿,再看岩桥将明,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的脸,似乎稍微和蔼了一些,知道了他并不是那种“客气的先生”。
也许自己不大受岩桥慎一父亲的欢迎,但他也并没有讨厌和排斥。中森明菜心里这么想着,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
虽说岩桥将明的话冷死人不偿命,但今日的气温却不很低,中午的太阳也暖洋洋的,有点不像是冬天,确实是个适合散步的天气。
“什么不可思议?”岩桥慎一问。
中森明菜笑了笑,“就是说,我和慎一明明是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长大的。家庭气氛不同,父母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兄弟姐妹间的相处模式也根本是两个样子。”
“这么说,好像是有一点。”岩桥慎一也笑了,还是不明白,“但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中森明菜像被问住了似的,一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假如、打个比方,通常来说,我是那种中学时会成为不良少女、之后去读短大或者专科学校、在幼儿园里做老师的人。”
“不良少女?你吗?”岩桥慎一停住脚步,端详这个中森明菜。自家的桃浦斯达,在去当偶像之前,还有过这么厉害的大姐头生涯?
要真是那样的话,怪不得又擅长揪领带、又擅长拿胳膊肘儿捅人呢。
岩桥慎一心里偷偷编排自家女朋友。
中森明菜瞄了他一眼,也不回答,自顾自说下去,“而慎一你呢,是那种从小到大都认真去读补习班,高中毕业后去考大学,之后到大企业去当上班族的人。”
“可我既没有考上大学,更成不了大企业的上班族。”岩桥慎一让她彻底绕糊涂了。
中森明菜也终于让他给气笑了,连吐槽这家伙就知道跟在后边拆台都懒得吐槽,直接说道:“不许打断我的话……你怎么这样啊。”
“好的。”岩桥慎一笑着点头。
中森明菜叹了口气,“就是说,如果按常规来说的话,我们大概完全不是一路人。”
岩桥慎一明白了,“但你没有去读短大,我也考不上大学……抱歉,又打断你的话了。”
中森明菜把脸靠近他的肩膀,躲在他身边大笑。总算笑够了,离开他的肩膀,看着岩桥慎一有点无语的表情,认真评价道,“慎一你和将明桑也蛮像的。”
……要是指一本正经说冷笑话这点的话,岩桥慎一可不服气。
毕竟,这个桃浦斯达,才让他给逗得哈哈大笑。
中森明菜略有些感慨,“我和慎一你,都没有走上‘通常来说’的那条路。”
岩桥慎一补充,“不仅如此,还相遇了。”他学中森明菜刚才说话,“通常来说的话,大明星和没有姓名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可以接近的机会。”
“所以,”他说,“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中森明菜听了这话,不禁莞尔。粗野的商店街孩子和大企业上班族家里的乖小孩,两个人都没有选择那个通常的选项,这是第一个不可思议。业界顶点的偶像和彼时默默无名的工作人员,却因为丝线一般的交集越走越近,这是第二个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中森明菜心想,当身处岩桥慎一的家里,面对着和自己的父母完全不同的岩桥将明和岩桥千代这对父母,意识到她和岩桥慎一成长环境的不同时,自己心里想到的是“不可思议”,而不是在心里悄悄自卑,或者是担心会受到轻视。
这份心态的转变,同样也是一点小小的、只属于她的“不可思议”。
“不过,慎一的姐姐和姐夫真的好厉害。”中森明菜想起来,向他感慨。
岩桥慎一问,“是说宁可把大半时间都用到旅途上,却也一定要去巴黎过新年这件事吗?”xiumb.com
“这个语气,像把人当成傻瓜一样。”中森明菜说他。
岩桥慎一笑了,“我可不敢把姐姐和姐夫的所作所为看作是傻事。正相反,打从心底里佩服,觉得是只有他们这对夫妻能做得出来的了不起的事。”
毕竟是对把计划婚礼现场当成假日的消遣,大费周章准备一番,等到完成了大张旗鼓的婚礼,按说身心俱疲的时候,也一定要在当天就若无其事坐上送他们去度蜜月的高级轿车。
恐怕只有这一对意志坚定、而又浮于形式的夫妻,才能做到这个程度。
“等回了东京,有时间,跟姐姐联系,一起见个面,行吗?”既然说起了朝子和成田宽之,岩桥慎一顺口和她商量。
明天起,朝子和成田宽之都各自开工,岩桥慎一的唱片公司正式开始上班。中森明菜难得清闲的这几天假期也要宣告结束,准备参加正月里的第一次电视直播。
真要见面,多半会选在之后的哪个周末,那两位大忙人都有闲工夫的时候。
“既然见过了父亲和母亲,姐姐和姐夫那边,总也要打个招呼。”
中森明菜回他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要见你的姐姐,稍微有点紧张。”她跟岩桥慎一说,“朝子桑,很像是那种传说中的人物,不是吗?”
东大毕业,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超精英,和丈夫结束了新年旅行以后,立刻若无其事回到老家拜访父母,甚至还准备了礼物。
头脑好、形式干练、意志力坚定,根本就是另一个星球的人。
“这个确实。”岩桥慎一点头承认。
连他也说不出扭转印象的话,中森明菜“哈~”叹了口气,“真是厉害的人。”
“不过,你也尽管安心就好了。”岩桥慎一说,“毕竟,我也只是个连大学都考不上的没用弟弟,要我花三天时间往返在东京和巴黎,只为了‘在外国过年’,也完全做不到。”
中森明菜叫他逗笑了。想了想,“三天往返东京和巴黎,如果是工作的话还好,没办法。但如果是和慎一你一起去旅行,那我也做不到。”
“所以,我和你就交往了。”岩桥慎一接上一句。
中森明菜轻轻点头,语气轻快地回了句,“是这样没错。”
两个人走出行人稀少的街道,来到大街上。
新年假期结束前的最后一天,街上热热闹闹。和岩桥慎一走在一起的中森明菜稍作伪装,虽说是刚跟他的父母一起吃过饭,但毕竟是明星,总是随身带着一两件乔装用的道具。
尽管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佩戴装饰用的眼镜的形象,大众也熟悉得很。
不仅如此,跟她走在一起的那个家伙,到现在也还是没有自己也已经是个公众人物的自觉——还以为自己是个不上台面的幕后黑衣人。
到底是最近这一两年里,从静冈出来的大名人。地缘情结这东西,静冈当然也不例外。走在自己老家的街上,还大大咧咧什么都没伪装,想不被认出来也难。
当发觉到有目光投向这边来,两个人默契十足,都当作什么也没觉察到,继续走自己的路。好在,也只是停留在接收到过路人目光的阶段。
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过路的行人们既珍惜自己的最后这段假期,也对正在享受假期的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不过,也正因为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举家出来的人不在少数。全家总动员的时候,带上照相机的可能性也大增。
除此之外,想着出来拍一拍新年假期的爱好者们,也不止一两个。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信步而行,到底还是被人给叫住。
一看就知道是结伴出行的一家三口,当丈夫的有些害羞和过意不去的向两个人道歉,“打扰了……”
被太太的牵着的小女孩,正以欣喜、好奇的目光看着中森明菜。不等大人说什么,中森明菜自己,先半蹲下来,跟小女孩视线平齐。
“真可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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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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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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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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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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