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桥慎一翻开行程本,确认昨天晚上的地图。
为了能如愿吃到炸汉堡当午饭,他中途早退,从公司里出来。要去个不熟悉的地方、最醒目的第一个标志物还是车站,岩桥慎一干脆选择搭电车过去。
头一回去女朋友老家蹭饭吃,还不是跟着她回去而是自己过去。
不是什么正式会面,太郑重其事反而没意思。但真的两手空空、带嘴上门,也有点过意不去。
中森明菜常在岩桥慎一面前,絮絮叨叨的说关于母亲千惠子的事,连带着岩桥慎一,虽然还没见过千惠子,对她多多少少有一点模糊的了解。
知道她爱美、有活力,热爱生活。
这个时间,电车车厢里不算清闲,但也谈不上拥挤。中间换乘一次,从清濑站出来,岩桥慎一对照着中森明菜给的地图,沿着大街往前走。
车站附近的商店街,建筑物看着多半都不怎么起眼,在这些半新不旧的建筑物当中,有一座三层高的商住混用楼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大楼的外墙还颇为新鲜,一看就是新建成不久。从外面看,这座楼颇为气派。一楼接连挨着开了好几家餐馆,都门庭冷落。
虽然开在新房子里,但因为缺少顾客光顾的热乎气,显得颇为寂寥。
岩桥慎一看了一眼挂在大楼二层和三层外的细长招牌,上面写着“中森大楼”。
一个家族的人挤在同一座大楼里开餐馆、却还要分别开三家而不是共同经营同一家。既不愿意一起合作、共同经营一门生意,却也不肯彻底分开、各追求各的。
从中森明菜家人的做法当中,岩桥慎一多少体会到这一大家子人的心境、以及彼此之间微妙的骨肉亲情。
他收回目光,没在这座中森大楼附近多做停留,走进商店街深处,找到一家营业中的花店。出来以后,没急着往中森明菜的老家走,先找了个街边的公用电话,给她打传呼。
稍等了一会儿,电话回拨过来。
“喂喂。”听筒里传来中森明菜的声音。
岩桥慎一拿起公用电话就想起和她之间常玩的游戏,故意道,“这是公用电话。”
“总是乱玩公用电话、可是非常没有公德心的行为。”中森明菜一秒钟入戏,教训起他来。
“是的。”岩桥慎一装模作样,虚心接受批评。
这么痛快干脆的反应,逗笑了中森明菜。一笑破功,游戏也玩不下去了。岩桥慎一不等她问,先主动告诉她,“我已经到清濑了。”
他环视附近,随口报上街边一家卖文具的小铺名字。中森明菜听着高高兴兴,和他说,“那家店从我念小学时就一直开着。”
中森明菜说这些,岩桥慎一就下意识想象她小时候来这家店买笔记本时的样子。
“要是到了这儿……”
电话里,中森明菜又忍不住要当个指挥。岩桥慎一打断她,提醒道,“昨天不是画了地图吗?”
“是哦。”
中森明菜孩子气的笑了一下,“那你快点过来,母亲在准备炸汉堡了。还有别的……”她打住话头,决定留下点悬念,催促他,“快点来、快点来。”
“这就过去了。”岩桥慎一笑着答应,放下电话。
他对照着那份地图,慢慢走过去,找到挂着“中森家”门牌的一座日式外观的房子。门牌上的“中森”下面,跟着“明男”“千惠子”还有“明穗”的名字。
中森明菜和中森明穗都没有出嫁,却只有明穗的名牌在这儿挂着,多半是因为担心挂出来以后,会有粉丝上门来骚扰。
除此之外,也跟中森明菜早早就离家独居、完全独立有关。
之前听她说,中森明穗也从家里搬了出去。但或许是没有被名声所累的苦恼、又或者是窝里横惯了的霸道,她的名牌还一直钉在那里。
院门开着,岩桥慎一走进去,站在大门外,摁响门铃。
不多时,听到咚咚咚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门被打开,中森明菜笑嘻嘻的探出半个身子,“欢迎你来哦,慎一君。”
说着,把门完全打开——
而后,视线落到岩桥慎一手里的花束上。
“送给千惠子桑的。”岩桥慎一和她说。
中森明菜“哦”了一声,盯着他的脸,嘟起嘴巴,“慎一君还没有送过花给我呢。”
“嗯……”
好像还真的没有送过花给她。岩桥慎一收下中森明菜这有点吃味的目光。
“不过,”她的小心思转瞬即逝,被兴奋取代,“母亲很喜欢鲜花哦,能收到花一定很高兴的。”
说着,中森明菜一闪身,把他让进来。
他们两个在玄关这儿说了一会儿,听到前面动静的千惠子,从厨房里出来,走过去。
“母亲,岩桥送花给你哦。”
中森明菜一转身,大声跟千惠子炫耀。
这副高兴的样子,仿佛这束花就是送给她的。
她高高兴兴,岩桥慎一中规中矩,和千惠子打招呼,“初次见面,今天要来打扰您了。”
“你好。”千惠子笑容爽朗,“岩桥君、这么叫你可以吗?”
她的目光落到那束鲜花上,打从心里感到高兴,向岩桥慎一道谢。
正如中森明菜言语当中透露给岩桥慎一的那样,千惠子爱美、热爱生活。尽管因为近年来身体欠佳,显得缺少那样的活力,但内心仍旧开朗。
收到年轻小伙子送的鲜花,千惠子觉得自己也年轻有活力了不少。
“我去拿花瓶。”中森明菜自告奋勇,替母亲安排岩桥慎一带来的花。
千惠子又看看岩桥慎一,毕竟初次见面,对这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岩桥不可能不好奇。
她落落大方,并不遮掩自己的想法。
但又恰到好处,适时收起外露的好奇,“再稍等一下可以吗?岩桥君。午饭还要再过一会儿。”
这样的千惠子,让岩桥慎一从心里觉得,不愧是能养育了中森明菜这么个女儿的母亲。
……
中森明菜抱着花瓶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带着岩桥慎一进起居室。她拿过自己的坐垫递给他,自己又要出去一趟,“还有剪刀没拿。”
走出去两步,又回来问他,“慎一君肚子饿吗?”
岩桥慎一表示没关系,中森明菜“哦”了一声,又出去了。被独自留在起居室里,他有点好奇的环视这间小小的和室。
偶尔想起中森明菜说给他听过的关于自己小时候的旧事,觉得坐在这里等着吃炸汉堡这件事颇为奇妙。
中森明菜去而复返,一手拿着剪刀,另一手里拿着只炸虾天妇罗。
岩桥慎一觉得,她这个搭配比起自己刚才的想象,要更为奇妙一些。
“这个先给你吃,还要再等一会儿呢。”她倒是够不拘小节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在自己家里,还是因为在母亲的身边。
岩桥慎一叫她这副样子给逗笑了。
“快点。”
中森明菜把炸虾放到他嘴边,有模有样的,“‘啊~’”
岩桥慎一忍不住别过脸去。
没办法,被女朋友投喂这种事也实在是太羞耻了……而且还是在她家里、她的母亲就在隔壁的厨房里做饭。
想到中森明菜拿走炸虾时,千惠子就在她身边,岩桥慎一就觉得牙有点点酸。
“快点、快点。”中森明菜努力忍着笑,催促他。
岩桥慎一瞄了一眼这个迫不及待似的桃浦斯达,忽然有种感觉,她带着笑的眼睛里,正有一汪坏水在晃啊晃。
有理由相信她绝对是故意的。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她一下。
“唉。”岩桥慎一叹气,替自己争取,“要是被千惠子桑看到就不好了。”
万一正被投喂的时候,千惠子突然走过来,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忍心看。
“你吃快一点、不就不会被母亲看到了吗?”
中森明菜振振有词,“快点张嘴,‘啊~’……这样。”
岩桥慎一垂下目光,想看看那只炸虾天妇罗。一低头,顺便还看到了她另一只手里闪着寒光的剪刀。
总觉得这个情景,有一点点怪怪的。颇有那么点威逼利诱的奇特感觉。
他心一横,张嘴咬一口,快点嚼嚼,咽下去。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了那只炸虾。
中森明菜恶作剧得逞,笑成一团。
“味道挺不错的。”岩桥慎一解除了羞耻危机,还是认认真真评价道。
中森明菜高高兴兴,“是吧?就说母亲的手艺是一流的。……说母亲的事时,我可从来没有夸张过。”
“嗯。”岩桥慎一相信,“现在,可更加期待炸汉堡了。”
中森明菜替母亲大包大揽,“尽管期待。”
这副模样,又让岩桥慎一联想起她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接下来,午饭开始之前,岩桥慎一帮中森明菜把带来的花修剪了一下,装饰进花瓶的任务则归中森明菜自己来做。
最后,决定花瓶要摆在什么地方的,则是收到这束花的千惠子。
……
旧式的房子,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这边,他们两个在起居室里胡闹,那边的千惠子,把女儿的横行霸道也给听进耳朵里。
一边听,一边想着才见过面的岩桥慎一那张仿佛任侠片主角的脸。想到看上去那么稳重的青年,被自家的女儿捉弄、还拿她束手无策的样子,千惠子不能不觉得有意思。
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千惠子估计做得出故意在他们两个胡闹的时候走过去,再假装是无意的这种事来,以逗趣年轻人为乐。
但现在,她心情怡然,做着最后的摆盘工作。不刻意去听,偶尔听到只言片语,也只是一笑了之。
邀请岩桥慎一过来吃饭。这个初次见面的青年,似乎给这个冷清清的家注入了一丝活力。
午饭时,中森明菜把少了一只炸虾天妇罗的盘子放到自己面前。
反正也只当着母亲的面,她完全没有遮掩和害羞的意思,大方宣示着自己和岩桥慎一的关系。
千惠子温和包容,岩桥慎一也干脆不放在心上,不那么排斥在她的面前表露出跟中森明菜关系的亲密。m.χIùmЬ.CǒM
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他很喜欢中森明菜的母亲,在她面前颇为放松。
午饭准备的相当丰盛,虽然在岩桥慎一过来之前,中森明菜一直在厨房里帮母亲的忙,但烹饪的过程基本都是千惠子完成。
她的个性十分可爱,觉得既然岩桥慎一是来尝试自己的厨艺,那就不能假借女儿的手。
中森明菜口中所说的“最好吃的炸汉堡”,岩桥慎一吃得也津津有味。至于是不是“最好吃的”,反而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千惠子的厨艺无可挑剔,不论哪一道菜都被她烹调的恰到好处。
他吃得津津有味,也不忘称赞千惠子,“真的非常好吃。”
千惠子听着,心里也觉得舒心,跟岩桥慎一说,“明菜酱说的那么夸张,我可担心露怯了。”
“就说母亲做的炸汉堡最好吃吧。”
中森明菜在母亲和男朋友面前流露出一点“没说错吧?”的小小得意。一边说,一边把炸汉堡送进嘴里,心满意足,眯起眼睛。
千惠子把女儿的表情看在眼里,想起她原来总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念炸汉堡,而现在,却满怀喜悦的吃着炸汉堡。
她看着把炸汉堡吃得津津有味的女儿,觉得她这一次,似乎是碰到了幸福的衣角。
……
对岩桥慎一来说,吃过中森明菜准备的饭菜,再品尝她母亲的厨艺,绝不会吃不惯。不仅如此,还能从相似的口味当中,体会到这母女两个厨艺得一脉相承。
饭桌上,千惠子和中森明菜有说有笑。岩桥慎一在旁边耐心听着,时不时也参与几句——就算他不参与,中森明菜说不了几句,就想要拉他下水。
她似乎完全没有岩桥慎一和母亲其实还是初次见面的自觉。
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总是喋喋不休对母亲说岩桥慎一的事,又对着岩桥慎一絮絮叨叨母亲的事,中森明菜这种带有些许寂寞意味的做法,早早联结起了千惠子和岩桥慎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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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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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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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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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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