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勤恳恳做买卖的父母,朴素务实的家庭。
不过,这种朴素务实的家庭,对孩子的期待也是朴素而又务实的。儿子学生时代玩下乐队丰富业余生活无所谓——
虽然在守旧的父母眼里,玩乐队多少有点小混混的意思。何况寺田光男玩的还是要穿奇装异服、化精致的妆的华丽摇滚。
丰富业余生活可以,但是,如果要放弃辛辛苦苦读的大学,把不务正业的乐队当成是正事来做,那就会招来相当的反对。
……
午饭过后,五个青年里,有三个跟他就地道别,留下来的是寺田光男、还有姓畠山的吉他手,刚才在席间,几乎由这两个人负责发言。
岩桥慎一把他此行来联系乐队的目的,以及给出的条件说明白以后,乐队那边,对这份条件几乎没什么异议。
而对寺田光男来说,有东京的制作公司愿意和他签约,虽然如岩桥慎一所说,这份合约薪水又少、也并不稳定,但至少看起来跟“专业”更接近了。
要是能签岩桥慎一的制作公司,在父母那边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岩桥慎一答应这几个青年,吃过午饭以后,跟着寺田光男回去见一见他的父母——只是把情况如实说明,证明确实有个制作人正跟他们打交道而已,不会给任何的保证。
乐队要想出人头地,非得相当的才能不可。而推出歌手的成本极高,唱片公司也不能像签约模特演员那样,买下一堆廉价奖券一张张去刮。
除非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公司,否则推出新人一定慎之又慎。
射乱Q这支乐队,现在看,顶多算个花骨朵,到底开个什么花、又结个什么果都是未知,岩桥慎一没有自大到对他们的前途大包大揽的地步。
再说了——
“自己的人生大事,还是自己去争取比较好。”
从吃饭的烤肉店到寺田光男家经营的干货店不远,走着也就十分钟,三个人也不用叫出租车,一边走着一边聊天。
看这安排,百分百确定这几个青年早有预谋,只要岩桥慎一点头就把他带去。
岩桥慎一不戳破这层心机,说出这句话来,自己先表示:“听着好像怪轻浮的,有点事不关己的味道。”随即正起神色,“但事实也是如此。”
寺田光男和畠山落后他一步。
听到这话,畠山没做声,寺田光男说了声“实在抱歉”。
“比起向我道歉……”
岩桥慎一说,“决定把你们签到制作公司,当然希望你们能够达到出道的标准。不过,我也没有自大到去跟你们的父母说什么‘请把寺田君放心交给我’之类的话。”
要是签约未成年的偶像或者演员还另说,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总不能“他还是个孩子”。wWW.ΧìǔΜЬ.CǒΜ
就算他说什么“把寺田君交给我”,真正决定乐队有没有未来的,还是成员们有没有那样的才能。
一个五音不全的小孩,就算筒美京平那种业界大物说他天纵奇才不出道当歌手可惜,小孩的父母也绝对不会相信。
“说到底,寺田君。”
岩桥慎一把话给说透了,“决定你的父母到底同不同意你去做专职音乐人的关键,还在于你自己,而不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出的虚无缥缈的肯定。”
一味推脱给所谓的“权威”,是种对自己不负责任的做法。
同样的,如果最开始是借助了“权威”来说服父母,假如有一天,在寺田光男父母的心中,岩桥慎一不再“权威”了,那么原先因为相信权威构筑的东西也会被全部推翻。
到那时候,还要再面对一轮更猛烈的左右摇摆。
寺田光男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一路上没回话。
畠山自然而然,担当起跟岩桥慎一沟通的责任。这两个人倒是配合默契。岩桥慎一本以为他们共事已久,一问才知道,畠山跟寺田光男是去年三支乐队合并以后才熟悉起来的。
反而是乐队里姓松井的那个成员,原先同时在畠山和寺田光男所在的两支乐队当贝斯手。
“那你们两位相当合得来。”岩桥慎一说。
畠山承认,“确实,我同寺田君非常合得来,乐队的其他人也很喜欢他。我们的水准如您所见,还差得远。所以要在大学毕业后放弃就职,先去做两年乐队,这种事其实很冒险,大家也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是在冒险,所以,才觉得,既然是冒险,就要跟最合得来的人结伴。”畠山说。
这就让岩桥慎一理解为什么乐队其他的四个青年会跟一个介于退出和不退出之间状态的主唱组队了。
也许跟“保险”一点的人一起去冒险,会更安全。但是,冒险这件事本身就是充满不确定的。
既然如此,与其损失掉志同道合的心灵共鸣去追寻“保险”,不如就把有个至今未曾下定决定的主唱这件事,当成是这趟冒险的一部分。
这样的想法,又傻又天真,还有点愚蠢的乐观。一瞬间,让岩桥慎一想起他们在城天演出时那副精心装扮过、却跟观众讲段子的作风。
一种微妙的“共通感”在他心中出现。
进而,又让岩桥慎一回想起那时气呼呼说着“再也不相信那些江湖骗子!”,然后选择了他这个没经验的外行当经纪人的美和酱。
他们两个先后从奥德赛辞职、到处找演出机会的时候,不管是把自己全权托付给岩桥慎一的美和酱,还是把美和酱一定会走红当成信念的岩桥慎一,外人从旁边看估计也觉得挺傻的。
因为这样的联想,让岩桥慎一对这支乐队多了一些好感。
岩桥慎一跟畠山聊了一路。
寺田光男跟在后面沉默无语,一边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一边在心中回想刚才岩桥慎一的话。
……
寺田家的干货店,店面比想象的还要大得多,里面品类齐全,海产干货、陆产干货,还有各种果干、调味料,应有尽有。
……味儿也有点冲。
这个时间,正好店里没生意。寺田光男的父母在店铺后面一间四叠榻榻米大小的起居室里,刚吃过午饭。
儿子和他乐队的队友,突然带了个陌生人过来,寺田光男的父母猜不透路数,不过,没有打量岩桥慎一,而是直接把疑惑的目光丢给了自家儿子。
寺田光男和父母介绍,“这位是岩桥制作人。”
“制作人?”
岩桥慎一拿出名片递过去,“弊姓岩桥。”
寺田光男的父亲把名片接过来,嘟囔了一声:“唱片公司的社长桑?”又拿起矮桌上的名片盒,把自己的名片也递过去。
“岩桥桑是ZARD的制作人。”寺田光男介绍。
他的母亲凑过去看丈夫接过来的那张名片,“哦”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我在ZARD的单曲上看到过GenZo的标记。”
抬起头来,打量岩桥慎一,笑了笑,“您好,制作人桑,我很喜欢ZARD哦。”
“谢谢支持。”岩桥慎一客气道。
该做的寒暄做完,寺田光男的父母也知道了他的来路。岩桥慎一也不卖关子,切入正题,跟寺田光男的父母说明起了情况。
儿子一直想毕业后不就职去做乐队,这件事寺田家争执过好几次,现在突然来了个制作人,说要签他们到制作公司去,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寺田光男父母的意料。
不过,除了说明自己能给的待遇,岩桥慎一还额外对着这两个外行人,详细分析了乐队现在的状态,把他们存在的可能性,以及现有的短板,全部摊开在这对父母面前。
“总之,虽然我这边有签约的意向,但到底乐队最终如何,还要看后续他们能到怎样的程度。”岩桥慎一直言不讳,没有在这对父母面前打包票。
与其不明不白的说点“相信我”的空话,把人煽动的热血沸腾找不着北,还不如把一切摊开了说。
让寺田光男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儿子向往的这份工作具体在做什么,又有着怎样的可能性。
他觉得,自己能做的,不是仗着专业人士的身份,在一无所知的外行人面前大包大揽,而是利用自己的专业,把专业的部分,对寺田光男的父母进行应当的讲解。
余下的,就是寺田光男自己,考虑应该如何跟父母达成这个平衡。
答应乐队们到寺田家来拜访的时候,岩桥慎一心里就做了这样的打算。
不能随便替寺田光男向他的父母背书,但也要尽自己所能,用自己的方式帮一帮寺田光男和这支冒险族乐队。
进入业界,要贩卖优秀,推向梦想。那么,面对追梦的人,即使别人觉得他们愚蠢,岩桥慎一也不能这么认为。相反,还要为这份傻气做点什么。
“所以……”
寺田光男的父亲听完他的分析,思忖了一会儿,“您的意思是说,光男如果去做了乐队,有可能会出道,成为真正的音乐人?”
“但也有一半的可能,最后一事无成,还是普通人。”
岩桥慎一嘴上泼冷水,心里倒从寺田光男的父亲在听完他的分析以后,首先关注的是“儿子有可能成功”这件事当中,体会到当父亲的心意。
寺田光男在旁边听着,想插话进去,但又知道不是时候,有点着急。
“谢谢您专程过来一趟,还把事情这么详细的说给我们听。”寺田光男的父亲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的意思。
看样是要等外人都走了,关起门来再说。
“冒昧到访,打扰了。”岩桥慎一又熟练的寒暄起来,准备告辞。
下午还要去关西电视台录节目,一点就得回酒店,他也没有太多闲聊的时间。
但在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寺田光男的母亲又开口了,说的却不是自家儿子的事,“岩桥桑,有件事要麻烦您。”
“等您回东京去,能帮忙向ZARD的各位转达,说我非常喜欢他们吗?”
岩桥慎一笑着答应了,“ZARD的几位听到了一定很高兴。……对了,乐队的新单曲已经在制作中,发行之前,给您寄一张过来,行吗?”
寺田光男的母亲脸上,露出追星族式的笑容,“那就麻烦您了。”
小插曲也结束,岩桥慎一起身告辞。
从起居室里出来,要穿过摆满各种干货的货架才能出去。结果,寺田光男的母亲突然开口,跟岩桥慎一说:“岩桥桑,店里有不少关西这边的特产哦。”
哎?
岩桥慎一反应了一下。
寺田光男的母亲露出笑容,“给您来一点带回去,可以吗?”
……
送走岩桥慎一,畠山也跟着一起离去,干货店里,只剩下寺田一家人。
寺田光男的母亲跟丈夫说,“那位岩桥桑,人挺爽快的,不像是小气的东京人。”一边猜测,“不过,他说话没有口音,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人。”
一个真正的大阪人,就是要随时随地对着东京人开上一炮。
“人看着挺年轻的,说话做事却很老成。”当父亲的对这个制作人印象也不错。
寺田光男跟在父母身后,一起回到起居室,跪坐在他们两人面前。
“父亲,母亲。”他摊牌,“我信任岩桥桑,这次的机会也很难得,我想要抓住它。”
寺田光男低下头,鼓起劲儿来,把刚才自己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出来,“明年毕业以后放弃就职,先作为音乐人活动,如果打拼过后还是没有办法出人头地,我就放弃不再做了……还没有做过就放弃,实在是不甘心。”
“之后,如果失败了,就请让我回来继承家里的店。”他咬咬牙,说道。
坐在对面的父母,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寺田光男讨厌干货店里的气味,去读书考大学,为的就是不继承家里的店。而现在,为了去做最向往的音乐,他宁可做如此的选择。
知道他有多不喜欢家里的生意,寺田光男的父母,在这一刻,就有多了解儿子的决心。
小小的起居室里,一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响起母亲的声音,“那位岩桥桑不是说,乐队的可能性不小吗?”
“说是也有可能会出道,要是努力的话。”接下来说话的是父亲,“不过,他也说,也许最后也出不了道。”
“但至少,听他说完以后,这份工作没那么不务正业就是了。我相信这种爽快的人……而且还是ZARD的制作人。”这是母亲。
寺田光男的心怦怦跳。
终于,父亲看着他,“你要做就去做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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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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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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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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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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