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那样,”中森明菜对他说,“我就再教你一遍。”
岩桥慎一不禁一笑,“再教一遍?”
中森明菜点点头,“嗯。”想了想,“一遍还不行,那就教一遍又一遍。……只要慎一君还想学的话。”
一遍不行,就一遍再一遍。
哪怕只是教他折纸,在被岩桥慎一温柔对待的同时,只要他需要自己,她也想为了他去做些什么。什么都好。
像是为了表示友好,把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带回家来的小猫。
说着这些话的中森明菜,神情开朗,让岩桥慎一想起她自称是商店街孩子时的样子。元日那天电话里的不对劲儿,还有今天晚上第一次见面时的迟疑,都已经烟消云散。
但是,岩桥慎一也不会再去追问她“为什么”。
不必追问她“为什么”,中森明菜想要传达的心情,也已经切实传达到了他这里。
“想学的。”岩桥慎一看着她。
“要是真的被难倒了,就再来一次。”他说,“一直拜托你,直到你教会我为止。听着像是在耍赖皮。”
中森明菜眨眨眼睛,“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赖皮了。”
那又不一样……
岩桥慎一刚要开口,不禁一笑。他忽而想到,他和中森明菜,只要有一方不想耍这个赖皮,折纸教学就进行不下去。
是因为他也愿意保持对折纸的兴趣,愿意和她继续这个交换折纸的游戏。而现在,也愿意在被难倒以后,去当这个学一遍不成再学一遍的“赖皮”。
学折纸的赖皮也好,教折纸的赖皮也罢,不只是因为中森明菜愿意教他才学,同时,也因为岩桥慎一愿意学,她才能教下去。
要是这样的话,不就正像她说的那样,两个人都是赖皮了。
“在那之前,我还要先学新的折纸。……这次要更扎实一点。”要不然,再像今天这样差点连自己也被难倒就不好了。
中森明菜想了想,忽然问,“慎一君喜欢什么动物呢?”
她又向岩桥慎一那边迈出一步。一步要是走不到,就再往前一步。
“这个嘛。”岩桥慎一也认真想了想,回答她,“正在啃竹子的熊猫、抱着树干的考拉、游泳时的北极熊、还有在冰上摔倒时的企鹅。……对了,最近因为时常扮长颈鹿,也开始喜欢起长颈鹿来了。”Χiυmъ.cοΜ
中森明菜叫他这个答案给逗笑了,追问道:“那么,是喜欢正在做什么事的时候的长颈鹿?”
岩桥慎一一本正经,“跟戴着长颈鹿头套的我对视的时候吧。”
听他这么说,中森明菜想起DREAMSCOMETRUE出道专辑里那张戴着长颈鹿头套的岩桥慎一在伦敦动物园跟真正的长颈鹿对视的照片,笑得肩膀都在发颤。
“那明菜桑呢?”岩桥慎一反过来问她,“都喜欢什么动物?”
会这么问,这大概是因为感受到来自中森明菜的心情,但是,他也想把自己的心情传递过去。
“嗯……”
中森明菜也认真思考,“对什么东西产生好奇心时的猫咪、趴在那里睡觉时的小型犬、奔跑时的猎豹,然后是停在树枝上啾啾叫的小鸟。”
她说“啾啾叫”时的样子格外可爱。
说到这儿,语气一顿,笑眯眯的看着岩桥慎一,“还有跟扮成长颈鹿的人对视时的长颈鹿。”
这下,大笑的人换成了岩桥慎一。
一直以来,在心里对岩桥慎一这个人的好奇心、对他的印象、以及自己对他的想象,这三样东西,在今晚、以及今晚之后,有了去提问、去印证的机会。
之所以能被某人需要,是因为自己给了这个人被需要的机会。
中森明菜所感受到的来自岩桥慎一的关照,既是因为岩桥慎一愿意关照她,也是因为中森明菜愿意接受他的关照。
不断往来的书信,是因为想要收到信,在收到信后又愿意回信。她的问题能得到回答,而岩桥慎一对她也有着同样的好奇心。
一直以来的一切,其实都是相互的。此时此刻也一样。
两人谁也没有点破,却心照不宣,达成共识。
各自都有的一份好奇心、想要去了解的行动力、相互为对方着想的心意,这些东西在他们之间架起沟通和联系的桥梁。
岩桥慎一和中森明菜面对面坐着,交换自己的问题与答案,各自向着对方迈出一步。
“不过,”中森明菜挺认真的说,“我其实也有点想戴慎一君的长颈鹿头套试试看。”
听她这么说,岩桥慎一想象中森明菜小小一只的个子,却顶着他那个醒目的长颈鹿头套的样子,笑着承诺她,“下次,我拿给你戴戴看。”
“要是也能戴着长颈鹿头套去动物园看长颈鹿就好了。”
没有了先前患得患失的苦恼,她奇思妙想不断,“慎一君不戴头套,我戴着慎一君的头套,这么出现在动物园里,就谁也不会暴露身份了吧?”
毕竟DREAMSCOMETRUE键盘手的本体是长颈鹿头。
头套一戴,谁也不爱。头套一摘,谁也不爱。汉语博大精深。
“这像是整人节目的桥段。”岩桥慎一说。在对中森明菜的奇思妙想五体投地之前,他不禁心想,还是不要低估曰本记者的功力比较好。
“整人节目?”资深电视爱好者中森明菜兴致十足。
岩桥慎一点头,“富士电视台不是有档整蛊明星的综艺节目吗?明菜桑也参加过。”
中森明菜在这档节目里年年上当,年年被整。听他提起来,皱了皱鼻子,“我被骗的好惨。”
这副吃了酸东西的表情,看着实在有几分搞笑。
电视机前看着节目的观众,在事先已经知道是整蛊的情况下,看着被整的明星一步步落入圈套,这个过程自然好笑。
但是,对真情实感相信了,然后又被告知是整蛊的明星来说,就有点可怜了。
“在那档节目里,明菜桑是被整的一方。如果反过来呢?”岩桥慎一说,“让明菜桑当整人的那一方。”
“就比如说,动物园里出现的戴长颈鹿头套的游客是中森明菜本人,如果正在长颈鹿馆一起餐馆的游客们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类似这样对普通人的整蛊。”
这样的想法早已有之,冈田有希子在他的录音室里替过去录翻唱专辑的歌手打杂,听对方唱自己的歌。
当她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岩桥慎一听的时候,想象这种情景,岩桥慎一就觉得滑稽,想把它玩成节目。
参与综艺节目就像是戴长颈鹿头套,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中森明菜听得津津有味,“要是有这样的整蛊,我就很想去参加一下。”比起每次都被整得那么惨,果然还是对别人来点无伤大雅的小恶作剧更有意思。
“要是真的有了这样的节目,就请你去参加一下……”岩桥慎一逗她。
中森明菜眼睛亮晶晶的,“想去。”
当然,现在是没有的。
不过之后有机会,岩桥慎一倒是很想做这么一档节目,日常整蛊一下普通人,让从前被整蛊到灰头土脸泪眼汪汪的明星艺人们,也反过来跟普通人开点小玩笑。
到了那时,就仗着私下里跟中森明菜熟得很,厚着脸皮请她去玩。
虽然看她现在的反应,要是真有了,大概不用托关系走后门,一说她就欢快的去了。
……
约定要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八点半了,从家里到这边来,又是教折纸又是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
但是,两个人好像谁也没在意时间,一直在聊天,展开新的话题。
可是,再热闹的聊天,也会在某个话题结束后,迎来一瞬间的沉默。
中森明菜坐的位置面朝着窗户。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把玻璃窗变成了镜子,倒影出办公室里的一切。
她悄悄扫了一眼手表,时间有点晚了。
心里知道在他的办公室里聊个没完不合适,却又不愿意提道别的事。中森明菜琢磨着,想要再开启一个新话题。
看似不在意时间的闲聊,对她来说,反而是在意时间的表现。不想跟岩桥慎一道别,但也知道不可能留下来,因而,就想到要用这样的方式,多跟他在一起待一会儿。
她实在是笨拙,就连往他那边走近一步,都走得跌跌撞撞,不得章法。
是被岩桥慎一给识破了吗?
中森明菜走神的一瞬,听到他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
她没办法,只好回了一声:“嗯。”
“今晚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岩桥慎一也看手表。
中森明菜想起他明天还要上班,又对拉着他说个没完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却并不后悔这么做。
“那我就把它带回去了。”
岩桥慎一拿起桌上中森明菜的那只孔雀,把它放在手里打量。再把这只带回去,抽屉里的折纸动物园,又要有新的动物入住。
“我回去就写信。”中森明菜盯着他拿折纸孔雀的手。
岩桥慎一笑了笑,“我正等着呢,关于乐队新专辑的试吃感想,迫不及待想看一看来自听众的反馈。”
电台广播也好,电视广告也好,这是宣传方式。但是,决定能不能达到他预想的程度的,还是专辑的质量。
宣传效果明天去公司看反馈回来的数据。而中森明菜作为普通听众的一员,她的试吃感想,则事关对专辑质量的印象。
“拖了这么久。”中森明菜有点不好意思。
今天晚上,如果没有出来见岩桥慎一,这封信会在几时寄出去?明明一直以来,约定了交换“试吃感想”。商店街孩子中森明菜,为自己的不守信用感到惭愧。
岩桥慎一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倒是猜想,明菜桑或许是要等到我学会孔雀的折法以后,再写新的信过来。”
中森明菜听着他的话,像是了解了岩桥慎一给她打电话时的心情,也真切体会到了他对折纸孔雀、对新的回信的期待。
之所以能这么有劲头儿的写信、折纸、等待回信,这样的她,不正是因为有所期待吗?
“明菜桑在想些什么呢?”
忽然,听到岩桥慎一叫她。原来,她不自觉地一直在盯着他看。
今天晚上的中森明菜,格外容易走神。一旦发现了新的可能,迈出了新的一步,不仅未来充满了未知,连过去的事,也似乎能解读出全新的看法。
相比之下,反而只有“当下”是最真实的。
被他给唤醒,她看看面露关心的岩桥慎一,对他说:“我在想,虽然觉得离慎一君很远,但是,似乎又比想象当中的要近。”
从说出第一句孩子气的话以后,中森明菜就无所顾忌。
这样的无所顾忌,难道不是因为清楚岩桥慎一能够明白吗?
她的目光往下一挪,岩桥慎一的手就搭在桌面上,离她很近,近到只要把手伸过去,就能握住这只手。
她想起红白歌会那天晚上,看到的手拉着手的吉田美和跟岩桥慎一。那样握在一起的一双手,是怎么握在一起的呢?
中森明菜盯着他的手,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岩桥慎一面对她的突然袭击,心里一动。他下意识去看中森明菜,她脸上带着个小小的笑容,有点像是在跟他开玩笑。
但是,又更像是借着笑容来掩饰什么。
蹭了蹭他的手背,中森明菜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太唐突,把手收回来,若无其事的去拿岩桥慎一的那只折纸孔雀,故意用有点夸张的语气说:“那我就把慎一君的这一只给带回去了……”
她把手伸过去,捏住折纸孔雀的脖子。
忽然,一只大手轻轻覆上了她伸出去的手。
是岩桥慎一握住了她的手。
中森明菜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岩桥慎一会对她伸出手来。可是,心中又忍不住去想,干燥、但是又很温暖的手掌。
她这么想着,抬起头来,看着岩桥慎一。
岩桥慎一也正看着她。
视线相对,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可是,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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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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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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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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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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