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观众来说,看到他们的名字,心中所想的必定是他们的代表作。这一点,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也该心知肚明。
不要太高看NHK,国营台听着威风,但是,为了保证所谓的中立性,他们不能播出任何商业广告。
身为国营台,虽然有来自正府的财政补贴,但这笔钱实在少得可怜,要想维持下去,就得去跟观众要收视费。
收视费是NHK的命根子,所以,一方面他们派出堪比鞋教徒的收费员,挨家挨户上门讨钱,死人的钱若是能收都能想办法收一份。
另一方面,他们对收视率和话题度的看重程度不输给民放台,想方设法提高节目收视率。
……
有这样的背景在,NHK肯让新人歌手登场红白歌会,按说应该要求他们唱这一年最红的歌才对。
DREAMSCOMETRUE今年的代表作就是这首《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一旦入选红白,这首歌自然是绝对的首选。
如果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最开始就认定这首歌有咒死的嫌疑,那么,以NHK保收视率和话题度的作风,在最开始的竞争环节,就应该直接在两支乐队天国出身的话题乐队之间选择BEGIN,而不是在定了DREAMSCOMETRUE以后,又不许他们唱最有话题度的代表作。
结果事情却偏偏是反着来的,怎么想也不合逻辑。
比起歌名太欢乐有咒死天蝗的嫌疑,更让岩桥慎一感到莫名其妙的,是NHK这种自相矛盾的做法。
因为不合理,也就让他不得不发散思维,往另外的方向去考虑。
“有势力从中作梗……”
渡边万由美看着岩桥慎一的脸,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这点把戏玩多了,岩桥慎一习以为常,自己先拿自己开起了玩笑,“我的脸上,现在正写着这样的话吗?”
但也确实如此,他就是觉得有只手伸进了DREAMSCOMETRUE入场红白这件事里。
“差不多。”
渡边万由美冲他笑了笑,神情忽然郑重了一些,“但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一时谁也没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岩桥慎一才嘀咕了一句,“这是在借力啊。”
没错,借天蝗病危这面旗,把DREAMSCOMETRUE给放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上。
渡边万由美费心出力争取这个红白歌会的出场名额,但是,现在得到了出场名额,却被要求不能唱自己的代表曲。
就像岩桥慎一给山内建一出主意,将森高千里跟南沙织绑定送上红白时,依仗的是观众对《17岁》这首歌的期待那样。
这一年的观众,看到DREAMSCOMETRUE出现在红白歌会的会场,最期待的,也是这一首《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
乐队今年刚出道,缺乏底蕴,甚至可以说,观众想不出除了这首歌之外他们还能唱什么。
一旦排除了代表曲目,这样一来,在出演红白歌会的同时,就必须要先面对来自观众的压力。
重新选出来的演出曲目,必须要让观众满意,要让他们认为这是不输给《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的好歌。
否则的话,这次的红白登场,就失去了意义。
甚至,往严重的一面去想,初登场红白如果演出效果差、歌曲不吸引人,对他们这种缺乏底蕴的新人乐队来说,打击是相当大的。
“但也许是NHK方面就给了我们这支新人乐队这份本来不该有的选曲自由呢……”渡边万由美如此说道。
可是看她的表情,岩桥慎一不相信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要是NHK方面看重的是DREAMSCOMETRUE作为乐队天国的代表这一身份,至于唱什么歌都无所谓,要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但如果不是这么一回事……”
岩桥慎一接上她的话,“这样的用心可就太险恶了。”
“对,而这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渡边万由美说。
假如是真的有势力从中作梗,给DREAMSCOMETRUE挖了这么个坑,那样的话,就必须面对一个糟糕的现实:他们在暗处有了个不知其身份的敌人。
“谁能这么做呢?”岩桥慎一沉吟,“虽然毫无根据,但是,我不认为是AMUSE或者德间唱片做的。”
虽然竞争红白名额失败,但是,DREAMSCOMETRUE如果在红白歌会上出丑,对BEGIN毫无好处,AMUSE和德间唱片根本犯不着去多此一举恶心人一把。
“我也不认为是AMUSE和德间。”渡边万由美丝毫不怀疑自己之前的竞争对手。
稍作考虑,她想到什么,提醒道:“DREAMSCOMETRUE这次为什么能和BEGIN竞争同一个红白名额?”
因为乐队天国是今年的话题节目,这个名额是留给所谓“乐队天国系乐队”的。
岩桥慎一恍然大悟,“这次如果被选中的是BEGIN,被推到这么个进退两难地步的,就不是我们,而是BEGIN了。”
这次,与其说是针对DREAMSCOMETRUE,不如说是针对“乐队天国系乐队”。
早在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决定留五分钟给乐队天国出身的乐队,DREAMSCOMETRUE跟BEGIN竞争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有这样的结果等在这里。
……
真要说起来的话,选秀乐队今年大出风头。但是,除了选秀出身的乐队,还有更多通过其他方式出道和准备出道的乐队。
而乐队天国这档节目收视长虹,同时也在抢占、挤压别家的收视率。
红白歌会的收视率能轻松超过百分之六十,乐队天国出身的乐队假如表现平平,甚至贡献出一场无聊的演出,不仅乐队自身受到损害,最重要的,还会给普通观众一个“选秀出身的乐队水平都很业余,完全是趁了节目东风才能上红白”这样的印象。
“现在参与乐队天国的事务所和唱片公司有多少?”岩桥慎一问归问,却并不是为了听到个答案,因为显而易见,“不是整个业界都参与了进来。”
一档势头非常足的选秀节目,足够让好几处的势力眼红了。
至于NHK方面,放弃对选曲的掌控,给了他们这点本不该有的自由,也就相当于是把乐队登场的这个时段给放弃了——随便这些草根乐队去搞好了。
NHK当然看重收视率,但是,电视台一年到头,也不止红白歌会这么一档节目。放弃这五分钟,要是能换取更多、更重要的东西,他们会怎么选一目了然。
一边要占今年话题节目的话题度,一边又要占这份便宜,然后把事情全都推给歌手,NHK这一手,真可谓是又当又立的典范。
不要因为是国营台就对他们的节操高看一眼,他们使起坏来的时候绝对不输给民放台。关于这一点,过去的许多年里,已经有不知多少歌手艺人领教过了。
……
岩桥慎一想到这些,忽然觉得怪有意思的。
借力这种手法,他自打进入艺能界,不知道已经用过多少次了。他这个毫无背景、赤手空拳的人,这条一寸半寸长的虫子,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凭借的就是对人心的揣摩借力打力。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借力的手段,能被别人用到他头上了。
渡边万由美一直留意岩桥慎一的反应,这时,看到他忽然没来由的笑了一下,不禁感到好奇,“在想些什么?慎一君。”
“我在想,”岩桥慎一告诉她,“这次森高桑登场红白歌会的概率更高了。”
一旦放弃选秀系乐队的节目时段,势必要加重在别处的话题。那样的话,让南沙织时隔十年再度登场,这个提议绝对会让红白歌会制作委员会尽力去促成。
甚至,岩桥慎一都能想象得出NHK的人极力劝说南沙织登场唱《17岁》的情景。只要南沙织绝对不唱《17岁》,那森高千里去当这个话引子唱这首歌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DREAMSCOMETRUE这边被摆了一道,反而让森高千里那边的情况好了起来。
虽然UP-FRONTAGENCY那边不会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但这种阴差阳错也够奇妙的。
“你出了这样的主意?”
渡边万由美认真听了他的话,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把球丢了过去,“那么,就再麻烦你,给我们这边也想个应对的策略吧。”
“总不能现在说‘我们无歌可唱,还是请BEGIN去唱《深深眷恋》吧。”岩桥慎一随口调侃,“《深深眷恋》总不至于有咒死天蝗的嫌疑。”m.χIùmЬ.CǒM
渡边万由美为他偶尔流露的这份孩子气觉得好笑。
“所以,当然是听NHK那边的安排,重新选歌来唱。”他说。
这是摆明了的事,渡边万由美问他,“要唱哪一首?今年乐队发了两张单曲,出道曲现在不允许唱,另一首《Lat.43N-Forty-threeDegreesNorthLatitude-》,人气又不够。”
跟《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比起来,这张单曲销量平平,完全是贯彻岩桥慎一给乐队制定的单曲策略,“一年当中只要有一到两首热门单曲就足够了”。
本着细水长流,不要接二连三出好牌。
毕竟,才能这东西不是明明白白放在那里,用了多少还剩多少都像是写在纸上那么清楚的,留有余地,压箱底几首好曲子极有必要。
话说回来,作曲家把曲子压箱底,过个几年十几年才又翻出来制作发行,这种事相当常见,某支发行于1988年的畅销单曲,也许1978年就已经被写出来。
所以,文抄公这门职业还是很有风险的……
“除了单曲,还能从出道专辑里面选曲。真要说起来,专辑的卖气可比《Lat.43N-Forty-threeDegreesNorthLatitude-》要高,选首专辑里的人气歌曲也可以。”渡边万由美说。
“嗯……”岩桥慎一的态度有些暧昧。
渡边万由美也不着急,耐心等待他的想法。甚至,以她对岩桥慎一的了解,当他陷入这样的状态时,反而要在心里,对他多一点点期待才对。
“从已经发行的歌曲里选一首,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岩桥慎一考虑的差不多,总算开口,“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了……”
“另外一个办法?”渡边万由美很感兴趣。
岩桥慎一点头,,“万由美桑,红白歌会对普通观众来说,是年末的一档惯例晚会,但是,对我们来说,却也是个绝佳的音番宣传地点。不、应该说,没有比红白歌会更厉害的宣传地点了。”
“我们不妨抛开对红白歌会那种‘神圣’的印象,它并不是个神圣的舞台,也并没有额外的意义。”
第一次拿到登场红白歌会的机会,就被摆了一道,岩桥慎一算是看透它的本质。
“既然如此,就把它当成是个音番宣传现场去唱歌好了。”他大大咧咧的表示。
不仅如此,“我们不唱现在已经发行了的歌,重新做一支曲子,做一支不输给《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的曲子,然后,就在红白歌会上打歌,进行现场演出。”
就像是当初用《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去征服在乐队天国里第一次见到乐队的观众们那样,再重新征服观众一次。
岩桥慎一的神情变得充满劲头儿。
这一瞬,让渡边万由美想起他站在舞台上演出时的模样。自打他戴上长颈鹿头套,在舞台上扮演“KIRIN君”,就无法在舞台上看到这张脸了。
不过,她虽然被岩桥慎一的劲头儿打动,却也还是先问:“有这样的曲子吗?”
“《好开心!好快乐!好喜欢!》诞生之前,我也以为不会有这样一首歌了。”岩桥慎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也一样,他相信手头攒下的库存曲,也相信美和酱的灵感之神。
渡边万由美得到这么个暧昧的答案,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岩桥慎一相信他所拥有的和他所信任的,渡边万由美则选择相信他。
“不过,万由美桑,光是这样还不够。”
岩桥慎一眨了眨眼睛,“难得登场一次红白歌会,只是为了宣传一支曲子有点太浪费了。”
渡边万由美把他的表情收入眼中,问道:“你又有什么想法了?慎一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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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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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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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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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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