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了……”岩桥慎一应了一声,问她,“万由美桑,等下去见你,有空吗?”
渡边万由美猜着是要说新主唱的事,看了看今天的行程安排,又确认了现在的时间,欣然同意,“正好,还能一起吃个午饭。边吃边聊怎么样?”
“唔。”
岩桥慎一回道,“边吃边聊当然好,不过,在那之前,我先去事务所找你,有东西想先给你听听看。行吗?”
“听听看”这个说法。
渡边万由美想了想,答应了。
放下电话,心里有些好奇,猜不到岩桥慎一在卖什么关子。他电话刚打来的时候,以为是要说新主唱的事,可是如果是让她也再看一看甄选会的录像带,那个语气又不像。
正相反,倒是有那么点想要让她看一看她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的意思。
等着岩桥慎一过来之前,渡边万由美自己先考虑了一番,也好为接下来听他说些什么做好应对的准备。
……
从川崎的办公室到这边来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岩桥慎一到的时候,快要十一点钟了。办事员早就得了吩咐,请他去见渡边万由美。
“那些录像带,你看的怎么样了?”
两人在小会客室各占了一个沙发。渡边万由美没问他的来意,先抛出自己的问题。
“就是看完了录像带以后才给你打的电话。”岩桥慎一不辜负她送去录像带的辛苦,认真发表了一番关于关于这几个他圈出来的女孩子的表现的意见。
“……总之,综合来说,表现最好的那一个还是稻村泉无疑。”岩桥慎一给了结论,但是欲言又止,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某个“但是”。
渡边万由美为了选新主唱的事也出力不少,还把他一个外人叫去甄选会亲自选人。而接下来要说的话,无疑是否决了先前的努力,不仅如此,还要抛给她一个有点麻烦的问题。
渡边万由美看出他还另有话要说,既不拆穿也不追问,等待着他抛出话题。
该说的话总要说。
岩桥慎一拿过自己的上班族手提包,从拷贝的那几份磁带取出来,“借用一下你这边的录放机,行吗?”
一见他手里的磁带,渡边万由美知道跟甄选会的录像带无关,问了句:“这就是你说的要给我‘听听看’的东西?”
岩桥慎一点头,“总之,就听听看吧。”
办事员过来送茶,渡边万由美正好吩咐她,拿录放机过来。
岩桥慎一把磁带塞进去,一盘放完,又换了一盘,三份都让渡边万由美听了。是清唱的录音,听着像是在录音室里录的,渡边万由美仔细听着。
三份都放完以后,岩桥慎一问她:“怎么样?”
渡边万由美考虑了一下,反过来问道:“这是谁的录音?”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赤松带了个挺有水准的女孩子过来吗?”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想了想,才又确认似的,委婉提醒了他一句:“我记得是星辰事务所的模特……对吧?”Χiυmъ.cοΜ
岩桥慎一强调蒲池幸子的唱歌水准,渡边万由美却直接提到她现在的归属问题,不动声色间,两个人各自把自己的想法传达了对方。
“对,就是她。”岩桥慎一说,“蒲池桑——她人姓蒲池,名字叫幸子。蒲池桑和星辰事务所那边签了三年的合约,不过,现在合约期刚过了三个月。”
“……”
岩桥慎一特意把蒲池幸子的合约情况向她说明,无疑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使知道她已经有了事务所,他也还是没有死心,并且还想要把蒲池幸子拉到这一边来。
但是,如果这样做,就牵扯到事务所之间的问题,其中太过复杂。
渡边万由美看着他,若有所思。考虑了一下,抬起手腕看看时间,“都中午了。我订好了餐厅,一起去吧?”
“行啊,就为了等你这句话,肚子都咕咕叫了。”岩桥慎一说,不介意暂时放下这个话题,留给她思考的余裕。
说到底,他是在渡边万由美已经准备接受某件事的时候,又为她带来了一个新的选项。这个思考的余裕是必须要给她的。
倒是这夸张的话,把渡边万由美给逗笑了。
餐厅就在事务所附近,午间,过来吃饭的都是附近的上班族。换了个地方,刚才的话题并没有翻篇,或者说,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说下去。
“你小时候也常常能见到AnnLewis吧?”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点头,“AnnLewis桑刚上京的时候才十四五岁,就住在我家里,一直住到十八岁才搬出去。”
过去的艺人地位低,收入也不高,再加上既然要开始艺能活动,就得从全国各地来到东京,东京租房有多贵不用说,怕是辛苦一个月连房租也赚不出来。
尤其未成年人,如果一个人住在外面,监护人也不放心,所以就有了社长充当监护人的业界传统。一方面社长充当家长,另一方面能给艺人省下房租钱。
德、得云社?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如果艺人住在社长家里,受到社长恩惠照顾,那么就要为了报恩对他忠心耿耿全力以赴,就像是极道份子喝完交杯酒,就认老大当“おやじ(老爹)”,从此为他赴汤蹈火那样。
像是冈田有希子上京的时候,就住在SUNMUSIC社长家里,被社长照顾。
因为有这样的规则在,只要不是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骗人公司,根本不用担心或者脑补什么奇怪的本子剧情。这种规则之所以能够存续那么久,就是因为没有被破坏掉。
艺能界有许多脱胎于极道的规则,而极道的规则,则是传承于手艺人的“师徒制”。
以前小学徒住在老师父家里,给师父端茶倒水伺候起居,师父教小徒弟本事,如果有人欺负师父,小徒弟就要冲到最前边去,等到能出师了,再去师父介绍的地方干活。
曰本现代极道的老祖宗,就是因为抢活干打起来的那些师徒家族。
甩了师父跑人,那就叫欺师灭祖。换到极道那边,要被追杀,换到艺能界,会被封杀。
当然,毕竟是旧式的规则,现在这种“家庭作坊式”的公司已经越来越少。
“AnnLewis桑结婚的时候,我代表父亲去参加了婚礼。记得婚礼上,竹内玛莉亚桑还亲自演唱了那首《リンダ》(Linda)。”
AnnLewis的全名是“AnnLindaLewis”,她和桑名正博要结婚的时候,竹内玛莉亚为了祝贺她结婚,为她写了一首甜甜蜜蜜的《Linda》。
虽然AnnLewis跟桑名正博后来离婚了,但是,曲子却作为经典留了下来。
“我很喜欢那首《リンダ》,那时自己才十八岁,却想,要是自己结婚的时候也能有这样独一无二的婚礼曲就好了。”渡边万由美说起旧事,露出怀念的微笑。
“话是这么说,谁坠入爱河,谁就是那位琳达。”岩桥慎一说,“要是这么想的话,只要夫妇相爱,连婚礼进行曲都是独一无二的。”
“还真是真会说话。”渡边万由美调侃他。
岩桥慎一只有笑而已。
不过,会说起AnnLewis也不是无意义的闲聊。用她起了个头,岩桥慎一接着往下说,“AnnLewis童星出身,也当过写真偶像,经历过许多事,才成了歌手,并非一帆风顺。”
渡边万由美一听就明白,这是个话题继续的信号。
从办公室换到餐厅,转换话题进行的地点,是为了留出思考的空档,现在,时机差不多,该整理的想法也都整理好,她斟酌着,终于正面和他说起关于蒲池幸子的事。
“我不怎么懂音乐,也说不出那位蒲池桑唱歌的优势在哪。”渡边万由美实话实说,“作为外行人,最直接的想法就是‘好听’。”
“对,‘好听’。”岩桥慎一点头,流露出对她的赞赏,“这一点很重要。”
“是这样的,我们制作音乐,并不是要做给内行人和懂音乐的人听的,而是做给普通人听的。所以,对声音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好听’是最重要的。”
“关于这点,就类似于你在甄选会前,强调的‘感觉是第一位’。”岩桥慎一说。
渡边万由美听他这么说,就能理解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蒲池幸子的试唱带拿来给她听。或者说,正是因为他看了入选者们的录像带,才意识到蒲池幸子的难得。
要是没有对比,他的决心也就不会这么坚定。就连渡边万由美,也要在心里承认,蒲池幸子要胜过甄选会上选出来的那几个人。
但即使如此……
“光凭感觉行事也行不通。”渡边万由美说。
“U-MIZ才刚成立不久,就要借着渡边制作的光从别家事务所挖人回来,哪怕只是挖一个不入流的模特,要是做了这样的事,今后也就没办法在业界立足。”
说到底,这根本就不是被挖角的人的咖位大小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本身就不能做的问题。
如果是羽翼丰满的大事务所,还存在周旋的余地。但是,一家刚成立还没有站稳脚跟的小事务所,不去自己踏踏实实打拼签人,先去借助家族的力量,把手伸到别家事务所去,挖走别家的艺人。
这种做法不仅是不体面,简直是触到了业界的雷区。
要是真的这么干了,要么被拒绝颜面扫地,要么即使如愿把人要到手,今后也会因为不懂规则招致业界的孤立——这种人谁愿意招惹?
“还有你的GENZO,”渡边万由美直言不讳,“要赌上全部身家,准备自己打造的作品,结果去挖角了别家事务所的艺人回来当主唱。第一步要是这么走,今后的路就被堵死了。”
他这种无根无基的小制作公司,要是这么做,甚至连被业界孤立的机会都没有。
只消各方稍微通个气,到时候,他尽管当个给地下音乐人制作现场贩售的自制唱片的赔钱公司老板就行了。
渡边万由美有点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以岩桥慎一的缜密,不应该忽视了才对。再说,他越是欣赏蒲池幸子,就越该明白,挖角是会毁了她的才能的做法。
莫非是岩桥慎一入行还不久,对业界的这些潜规则,还有事务所之间的势力还弄不明白,所以才犯这样的错误。但是这种说法,渡边万由美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除非是等上三年,等到那位蒲池桑的合约结束,再和她商谈另一份合约。”渡边万由美放下心中对他的疑问,给出她在这件事上的答复。
即使岩桥慎一欣赏蒲池幸子,她也认为蒲池幸子有才能,但U-MIZ无论如何,不会把手伸到其他事务所那里去。
“要三年呢。”岩桥慎一听了她的话,露出个苦笑。
三年时间,谁知道会发生多少变数。艺能界也是个争分夺秒的地方,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上三年,等到万事俱备才去行动。
“所以,”渡边万由美和缓下来,“蒲池桑虽然拥有才能,但是考虑现实,还是暂且放弃比较好。稻村泉原本应该是心中的第一人选,不过听了蒲池桑的演唱……”
“或者,再单独替ABNORMAL开一个主唱甄选会也可以。”渡边万由美说。
岩桥慎一默然不语,像是在思考什么,渡边万由美也默默看着他。
终于,他缓缓开口,“或者……”
“如果不从星辰事务所手里挖人,而是去寻求他们的支持,和他们合作呢?”岩桥慎一提了个让渡边万由美始料未及的提议。
她心中一动,一瞬间想通了为什么刚才的岩桥慎一突然变得不通世故。不是因为他糊涂了,或是被蒲池幸子给冲昏头脑,而是另有打算。
她说出来的那些挖角的问题,岩桥慎一自己早就想得清清楚楚。他不是因为犯了糊涂,等着被她提醒,而是让她自己亲口说出这种做法的不可能。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想明白这件事,渡边万由美一时无言。
可是,虽然被他给算计了一下,但是,渡边万由美比起觉得不舒服,还是想到了他这种委婉当中的用心良苦和小心翼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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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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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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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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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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