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完全起床后,孙祥云就不愿意去想老吴的事情,白天的时候,老吴的死像一个套着塑料袋的他努力画画,尽量不去看西边靠窗的那一系列日出和日落的照片,然后,完全不打开电脑。xǐυmь.℃òm
他每天出去散步,但是静不下心写生。
他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像是被雾霾裹住的一枚生锈的螺丝。
“我想看看那张照片可以吗?”刘一明开门见山问道。
阿敏回答,“当然可以。”
孙祥云迟疑了半天,只能点点头。
老吴啊,你到底是要我说还是不要我说,我实在也是不明白。
我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刘一明也看出了孙祥云的古怪,阿敏更是又气愤又悲伤,心里想着,老公这就是个胆小鬼吗?是怕惹上事还是怕什么呀,难道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吗?
孙祥云不动,阿敏又说:“开机密码告诉我,我去把照片给警察看看。你要是觉得不想动,你就坐在这里做成蘑菇好了,我要不要再给你撑一把黑色的伞啊。”
“密码。”阿敏说完又接着说了一句。
“你的生日。”孙祥云的声音完全含在嘴里。
刘一明根本没有听清,阿敏却听的清楚,真没想到,竟然电脑的开机密码会是她的生日。
阿敏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模糊,但是很快,把孙祥云这颗蘑菇仍在桌子边上后,阿敏走进了画室。
两分钟后,阿敏找到了那张照片。刘一明一看到照片,简直比他想象中还要清楚的照片上,简简单单两个人,一个保姆左手端着一碗粥,一个浅浅的但是口很大的白色碗,粥也很清楚,绿色和白色的,显然就是家里常吃的青菜粥。
然后,一支隐隐发出绿色的针筒正在老吴胀鼓鼓的肚子上。
准确地说,一部分在肚子外边一部分在肚子里面。
照片上,老吴的表情也看不出来究竟是痛苦还是绝望,还是无助还是什么。
阿敏不愿意再看照片,于是问道:“我这边有数据线,要不要复制一份给你?你的手机可以接收吧。”
刘一明立刻拿出手机,“哦,好,麻烦您了。”
随后刘一明试着问了孙祥云一些问题,“这个照片是怎么拍到的?”
孙祥云摇摇头,然后憋了半天说了一些没用的东西,他很详细的说了老吴喜欢摄影,又说他很坚强,就算躺在床上也会用自动拍摄记录下绕海的日出和日落,他病了以后倒是成了这方面最厉害的摄影师。
拍摄了几千幅绕海的日出和日落,一年四季都有。
孙祥云还让阿敏带着刘一明求西边窗户那边看看展示出来的老吴的摄影作品。
总之就是绕着圈子不说照片上保姆和针筒的事情。
阿敏早已察觉到孙祥云就是不想说,刘一明也发现了孙祥云的古怪,随后换了问题问道:“老吴身前有没有和你抱怨过保姆对他不好,或者有没有说起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孙祥云摇摇头,说“没有吧,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周六的时候老吴已经说不清楚话了。”
孙祥云伸手够到桌子另一边,抓了一把葵花籽,试着往嘴里放了一颗,颤抖的指尖没有捏住,葵花籽掉在了地上。
随后,他又立刻将另一颗盘到指尖,结果还没碰到门牙中间,又一抖掉到桌上,跳了一下又掉到了地上。
孙祥云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很大的怒气窜了出来,推着他浑身烦躁,啪啦一声整手的瓜子飞了出去,在桌面上跳来跳去。
刘一明和阿敏都看见了孙祥云的不安,可惜刘一明知道,不管今天自己怎么问,都没有办法从孙祥云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这种事情,沐春老师来一定能问出些许名堂吧。
刘一明走后,阿敏失望地看着孙祥云,想要骂他几句也实在骂不出来。
“吃完饭我去找那个医生聊聊吧。”孙祥云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想着,或许那个医生能帮上忙。
“好啊,你去吧,希望人家下午在医院。”阿敏绞尽脑汁吐槽了一句。
“怎么会不在医院吗?”孙祥云孩子一样无辜地看着阿敏,嘴巴又干,杯子里的水又喝完了,自己的双腿又好像没有了力气,完全不想站起来。
他看看阿敏,露出孩子一样乞求的神情,好像在说,“别问了,你就不要问了,我真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阿敏的心也有些软了下来,说道:“人家医生可能会出诊啊,你忘了吗?要不然上次你瘫在椅子上谁把你治好的?”
孙祥云想想也是,沐医生既然能被阿敏请回家中,免不了也会有其他病人会请沐春医生帮忙治疗,要是下午不在医院,这也是有可能的。
“那我还是要去看看,你说呢?”孙祥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问起阿敏的意见。
“老吴的葬礼不是也在下午吗?你是不是忘了?”阿敏提醒道。
孙祥云忽然站起身,“我这就去医生那里,万一他下午外出了呢,我还是去和他聊聊,心情会好的。”
阿敏忽然觉得自己的丈夫言行举止愈发怪异了,刚才警察在的时候,问他任何问题他看起来是回答的,但是就和语文考试一样,考的题目和答案都对不起来。
当她提起葬礼的时候,丈夫更是逃一样的不愿意提起。
心思聪慧的阿敏本来想就葬礼问题继续问下去,总能逼得孙祥云不得不把这件事说说清楚。但是看着丈夫魂不守舍,像个小孩子一样傻傻的模样,气愤突然又变成了同情和不忍。
于是想着,“去吧,去找那位医生问问吧,别说你想去问问,我都想要去找那位医生聊聊。”
说到底,只是想找个人聊聊而已,而那个人竟然不是自己最亲密的丈夫或者妻子。
似乎有些可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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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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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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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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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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