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医生都忙着给病人看病,病人呢,忙着找医生治疗,医院本就有吸收大部分声音的功能,医院的墙可以隔离悲伤、医院的地板会抹平情感,叫人收敛和克制。
唯有五楼的医生,因为没有病人,也就有时间望着窗外,望着大雨中即将完工的医学大楼。
楚思思皱着眉头,有几分心神不宁,倒不是担心这么大的雨多半不会有病人来访,要彻底吸收学习一个病例对当前的楚思思来说也并不容易,所以她并不心急想要多接触病人,只是想把很多思考不明白的问题弄个清楚,趁沐春空闲,楚思思拿出笔记本,一個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沐春一一解答,有时候让楚思思自己再思考一下,有时候直接告知答案,有时候又一副懒得多说的态度,楚思思只能嘟起嘴,又不敢抱怨。
雨越下越大,玻璃蒙上了雾气,看不出窗外的风景。沐春端着杯子走到窗前,总觉得有些不安,楚思思还在一旁认真学习,“老师,一个人的病情是突然发生的吗?”
“会有一些阶段,在最初的时候可能周围人无法察觉,只是稍稍感觉这个人有些行为夸张,比如有些人在中学阶段,偶尔便会出现较为夸张的行为,上课时突然大声说话,顶撞老师,又或者忽然从一般人不敢尝试的高处跳下,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下高兴地大笑。”
“如果是经常发生就很容易引起注意,可如果是偶尔发生,确实不容易联想到精神疾病,大多时候人们会认为这是一个人的性格问题。”
楚思思认真记着笔记,沐春却突然问道:“昨晚的慈善酒会你有参加吗?”
“我和一明一起去的,本来以为能遇到老师,老师这次应该也被邀请了吧。”
“那个女孩你熟悉吗?”沐春接着问道。
“那个女孩?你是问楚琳?”
“你和她熟悉吗?”
沐春连着问了两遍,楚思思遍明白其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楚琳比我小一些,我在读中学的时候她还在读小学,所以虽然两家从小相识,可也就是我妈妈和楚琳的妈妈走得近些,我和她并不很熟悉,印象中楚琳一直在她妈妈的关注下长大,怎么说呢,你看我吧,我妈妈虽然对人十分严厉,可是我还算是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毕竟我有两个非常可爱的爸爸,不过楚琳就不太一样,她一直都是温顺可爱的小妹妹,可能是自小身体柔弱,一直以来都被她母亲非常用心的呵护,据说她和宁涛结婚也是她母亲看重的。”
“是那种非常权威的母亲吗?”
楚思思想了想,“倒也不是,与其说是非常强势那种也不太准确,她们母女看起来非常和谐,好像想法也比较类似吧。”
“原来是这样。”
“老师是想到什么了吗?对了,楚琳好想看起来身体状况很不好,昨天订婚仪式上还突然晕倒了,幸亏张医生和沈医生都在,后来就送到知南附属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些,妈妈知道的比较多,要不要我问问她是不是有时间来这里?”
沐春一听要把张枚请来,急忙摇手,“不必了,张律师事务繁忙,不便打扰。”
寂静中的雨声使得本来的寂静愈发沉闷,知南附属医学中心的会议室里此时却并不安静,关于是否应该为楚琳尽快手术的问题方明已经明确表达了个人意见——我还是认为应当手术。
“你要知道手术的价值也并不大,保守治疗对家属而言是更好的选择。”主任的态度也难以动摇。
“我说一句啊,”张文文清了清嗓子,原本他是不想加入外科医生的内部纠结的,“如果要我进行手术,我希望越快越好,拖延下去,可能要请其他医生帮忙了,不过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医生,我可说不清楚。”
“张医生有多了解这位病人的情况呢?”主任严厉地盯着张文文,态度虽然和气,语气却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只是说清楚我的会诊建议。”张文文双手放进口袋里,帅气地坐在椅子上,棱角分明的五官上带着几分疲惫,外科现任主任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这家伙要是选择保守治疗也没什么问题,方明还年轻,非要动这样的刀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这手术做不做以目前的外科手术水平,不会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保守治疗确实也不错,病人的痛苦少一些,还能安心把婚给结了,怎么算都还是比较合理的,这事情要用沐春的说法肯定得说还是看每个人怎么想了吧,其实也简单,这么多医生在这里争论这种事还不如问问病人自己去。
“话说,你们说了半天都是说病人家属的想法,病人自己呢?”
主任忽然大声咳嗽起来,看张文文的眼神更是带着几分凶光,不开口张文文便听到了他的心声,这是在说他多管闲事吧。
“这个——问问病人自己不是最简单的吗?对方也已经成年了吧,目前也不存在意识不清的问题,难道在咱们这里病人还不能决定自己是否要接受手术治疗了?”
这下不仅是主任咳嗽,方明也咳嗽起来,办公室的人好像都被空气呛着一般,呼吸都会咳嗽。
既然已经开了口,张文文也不怕继续说几句,“难道一个人二十几岁了还要听父母的?我是说手术或者不手术难道还是由父母决定的?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如果是在座各位发生类似的事情,你们会让别人替自己决定吗?”
方明挠了挠头,拍了拍张文文的后背,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病人自己也说不想手术,前几天还吵着出院,这不是昨晚又被送进来了吗?”xǐυmь.℃òm
“哈?”张文文吃惊地看着方明,更小声地抱怨,“这你怎么不早说?”
会议室里的讨论还没结束,走廊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会议室门被干脆地推开,门外的护士紧张地喊道:“医生,快,病人在露台上。”
“楚琳?”主任顿时起身,第一个冲出门外。
护士连忙点头,“对,外面雨那么大,她跑露台去干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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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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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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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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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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