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淡淡回了一句,“是啊,幸好她比我想象中要更好说话一些,还是要再检查一下。”
“我怎么就觉得小英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瘦呢,其实她刚出道的时候脸圆圆的,稍微有一点点婴儿肥,真的是很有特点,现在也太瘦了,比笑学姐还瘦。”
“沐笑没有这样刻意减肥吧。”
“沐大美人对笑学姐可真的是——”
“是什么?”沐春问。
“阴阳怪气!”张文文说完,加快脚步走到路边,好像生怕沐春会在后面给他来上一脚。
沐春倒是没有注意张文文说的这个词究竟是何用意,只是“阴阳怪气”这个成语倒是让沐春想到一些事。
如果真的是低钠血症,的确可以解释小英为什么疯狂喝水,疯狂出汗又在喝水后出现虚弱和短暂记忆不清的情况。
体检中虽然没有发现血钠浓度降低的,那是因为小英在体检之前没有运动也没有大量饮水,这也可以说明小英目前的症状还不算太严重,也许的确是一个多月以前才开始的。
只要平时注意及时补充盐分,控制运动后饮水量是可以治疗的。
只是,她身上似乎还不仅仅是这个问题。
“你怎么发现的?”张文文坐在沐春身边问道。
“什么怎么发现的?你是说低钠血症吗?”沐春问道。
“是啊,是说这个。”张文文谦虚地看着沐春,表情看起来非常好学。xiumb.com
沐春正开始给张文文解释,身心科有一种名为【精神性烦渴】的病症,患者会有找水和过度饮水的行为,有时候伴低钠血症和水中毒。小英之前一次在门诊室跑步十分钟后就疯狂饮水,足足喝了三瓶依云水。
“原来是这样。”
张文文刚想再夸沐春两句,沐春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马上就回来,对方在院长室吗?”
张文文一听院长室,神经忽然紧绷了起来,他对沐春在医院的处境也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沐春本人是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刘田田可是和张文文说过不少。
主要矛盾恐怕就是副院长对沐春百般挑剔吧,现在一听到院长室,张文文下意识地有些紧张。
挂了电话以后,张文文还以为沐春会和他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沐春却问道:“你今天休息?”
“是啊,我今天休息,特意来向沐春医生学习的。”
“学习什么?就是坐在我门诊室里看看有什么病人来?”沐春怀疑地看着张文文,“是不是教授的病情......”
“你够了啊,自从楚教授生病以后,你看到我一次就怀疑楚教授病情有变化,我这个人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吗?”
听出来车里坐的两个人可能是医生,出租车司机悄悄看了看后视镜,心想,“这两个医生怎么跟明星一样,都蛮帅的嘛。”
“我没有信不过你,但我要你对我实话实说,有什么变化都要及时告诉我。”
“那就是变好了。”张文文自信地笑着。
“变好了?能说话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恢复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而且教授现在很开心,如今这时代,我突然发现啊,不说话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用手机上的微信或者Q这类社交软件就能沟通完了,对不对?”
沐春平静地说:“的确如此,相比其他问题——不能说话似乎不是什么特别不能接受的事。”
“那就对了。”张文文拍了拍沐春的肩膀,看起来他好像已经完全从自责中走了出来,看到张文文又恢复了以前的自信和无忧无虑,沐春也感到高兴。
想起教授手术后那几天,张文文因为教授不能说话这件事差点连平日工作都不能顺利完成,沐春和沐笑都有些担心,现在他应该是变回了原来的张文文。
“我今天真的就是来跟着沐医生学习的,别忘了我们可是师兄弟啊,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吧。”
张文文说起“师兄弟”时沐春有些恍惚,好像觉得脑袋里有什么地方突然颤动了一下,虽然短促,却格外清楚。
他静静地看向车窗外,调整完思绪之后,继续向张文文解释,“最明显之处就在于喝水,小英连续喝水,几乎无法停止,这一点上一次在医院的时候我就非常在意。”
“还有一个问题啊,精神性烦渴可以解释小英低钠血症的问题,突然就跑跳这个还是没有解决啊,我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你在房间里蹦蹦跳跳,这个到底是什么原因?”
沐春实话实说,“这也是我还在想的问题。”
“你们说的跑跑跳跳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突然像跳舞那样子?”
司机忍不住问道。
“有点像,但又不完全是。”张文文礼貌地回答。
“你们二位是医生吧。”司机又问。
“是的,怎么了?”
沐春一言不发,张文文倒是高高兴兴地和司机聊了起来。
从沐春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司机的侧面,肤色偏暗沉,应该是50岁不到的样子,但看起来比同龄人可能要老一些,双鬓花白,带着整洁的白手套,双手严格放在方向盘上,一路上也没有说话,现在却突然开口。
“最近我跟我老婆出去散步,就是吃好晚饭在小区附近走走路那种,然后我就发现我老婆走路的样子怪怪的,好像边走路边跳舞的样子,不过不是医生们刚才说的那种蹦蹦跳跳,我老婆就是那种,跟跳广场舞一样的,走路交叉,双手还扭动着。”
“她本人怎么说的?”
沐春问道。
“啊呀,我上班忙,也没有时间多问,正打算这几天问问她,不过啊,昨天出门散步好像这个动作又没有之前那么夸张了,之前那个我还以为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走路都歪歪扭扭的了。”
张文文转过脸看着沐春,沐春沉着地点了点头,“如果有时间的话,带您太太来医院看看吧。”
“啊?”
听到医生说带着老婆到医院看看,司机一下子紧张起来,想要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又好像害怕知道,复杂和矛盾的心情顿时充满了车厢。
“是身心科对吧。”司机犹豫了好一会,终于找出一句合适的话。
“是的,花园桥社区卫生中心,就是我们现在去的地方,身心科在五楼,我姓沐,沐春。”
“好,好,我记下了,记下了。”
司机轻轻咳嗽一声,身体左右移动了几下,好像在调整座位。
他没有坐的不舒服,他只是以此来缓解心里的焦虑。
张文文跟着沐春一路小跑进了医院,走到二楼时,正好遇上刘田田。
“沐医生,你总算来了。”
“嗯,那位家属还在院长室吗?”沐春沉着地问。
“在的,态度很不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楚医生都快哭了。”
“思思要哭了?”张文文自来熟地说道,其实,他和楚思思并不熟。
“张博士也在啊,楚医生这次可真是莫名其妙了,沐春医生快去看看吧,我还有事先下楼了。”
“门诊室有两件白大褂。”沐春对张文文说完,张文文立刻明白沐春的意思,嗖一声往五楼跑去。
沐春则走到院长室门口,敲了两下门。
开门的是楚思思,两眼红通通的,看起来真的是要哭了。
“没事了,别紧张。”沐春贴近楚思思的耳朵小声安慰了一句。
看到沐春的楚思思,立刻多了几分勇气,就在刚才,她已经觉得自己都快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位是身心科主任医师沐春,”贾院长向沐春介绍了坐在沙发上的女子,女子朝沐春点了点头,完完全全地不情不愿。
“你好,和我说说情况吧。”
沐春坐到沙发另一侧,身体前倾,看起来友好又礼貌。
女人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好是弄错了,但显然肯定不是弄错吧。”
坐在沐春面前的女人今年28岁,她是来楚思思的,因为她在丈夫的医疗保险卡上看到了花园桥社区卫生中心的治疗记录,而记录的内容是夫妻情感沟通,没有其他检查和药物处方。
“这个案例我听楚医生说起过。齐峰是您的丈夫吗?”
女子眼神微微有些闪烁,看了一眼沐春之后又把视线移开,“我怀疑有人拿我先生的医疗保险卡来看病。”
“有这个可能。”沐春点头承认,这个回答令楚思思和贾院长都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就是自称齐峰妻子的女人了。
她的名字是邓莫然,听口音不像是绕海本地人。
“我从东临赶来这里,难道医院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如果真的是有人盗用您丈夫齐峰的医疗保险卡来医院看病,这种行为首先是违法的,这个您应该清楚吧。”
沐春不紧不慢地说着,明明刚才能轻易把楚思思说哭的气势,现在突然弱下不少。
“嗯,好啊,那么就请医院给我一个说法,为什么会有人盗用我们家男人的医疗保险卡,医院却不问问清楚。”
“除了这个事情之外,您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沐春倚靠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更为放松。
“问题?你什么意思?”女人瞥了一眼沐春,又看了一眼楚思思,“什么意思?就是盗用医疗保险卡呀。”
“那你有没有问过你的丈夫?关于这件事他怎么说?”
“他怎么说?我怎么可能去问他这种事,他最近生意很忙,时不时要出差,我怎么会为这点事情打扰他?”
“也是,而且您的丈夫可能身体一直很好,几乎不会到医院看病,所以才会刚发现他的医疗保险卡被人盗用过。”
“沐医生,这件事情说不通啊,如果被盗用了,卡又怎么会在邓小姐手上。”
“请叫我齐太太,什么邓小姐。”
邓莫然冷冰冰地对楚思思说道。
贾院长轻轻咳嗽了一声。
“要不然,沐春医生啊,你们身心科的事情,既然你来了,就到五楼去聊一聊吧,我这边一会还要有别的工作,不好意思啊齐太太,这事情吧也不难说清楚,您刚才也是太激动了,都不让我们楚医生解释。”
“我不需要听一个女人解释,而且她又不是什么正规医生,不是还是个实习医生吗?还有,为什么会有夫妻情感沟通这种东西,医院还负责做老娘舅的工作吗?这是打针吃药能解决的吗?”
说着说着,邓莫然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一件白色短款外套和一股马尾辫的装扮,邓莫然看起来非常年轻,说话也有点像一部分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心高气傲,说话有些不考虑别人感受。
沐春发现,尤其在对楚思思说话的时候,这位邓莫然女士就特别激动,眼睛里是不是闪着怒火,好像楚思思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一样。
这让沐春不禁想起了一个笑话,说是曾经一群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问到一个女生,“你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女生立刻回答,“涮羊肉,”当被问到最喜欢的电影是什么,女生也是秒回答,“《她的名字》”。
最后有人问女生,“你还恨不恨那个抢走你男友的女人?”
女生突然一言不发,随后沉着脸,咬着嘴唇一字一字说:“我恨她一辈子。”
邓莫然和楚思思说话时候的神情让沐春联想到这个故事里的女生。
恨意浓浓,仿佛面前若是有一杯水,她准能浇到楚思思脸上。
要不是在院长室,恐怕这位女子的态度会更为不加克制。
但在和沐春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这样激动和愤怒,这是为什么呢?
她从东临到绕海,坐火车需要两小时,如果自己开车则需要至少四小时左右,显然,如果不是前一天就住在绕海,她一早就要出门,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花园桥社区卫生中心。
如此匆忙,只是因为“可能被人盗用医疗保险卡吗?”
盗用了一角钱……仅仅一角挂号费……
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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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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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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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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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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