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楼一层的照明过于明亮,以至于每个人的轮廓看上去都有些曝光过度。
急诊室外一共有四个人,只有四个,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一个老太太,一个班主任。
相比网络上铺天盖地地新闻和为了蹭热度,急急忙忙写出来的自媒体文章,少说也有十几万条之多。
但是这里,京一附属医学中心急诊室门口的走廊上,只有四个人。ωωω.χΙυΜЬ.Cǒm
沐春放慢了脚步,母亲已经泣不成声,父亲一眨不眨地看着急诊室。
孩子是在半夜两点从阳台跳下去的。
距离约好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老太太歪着脑袋,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老人,但要不是老人晚上睡眠不好,这家人可能要到早上才会发现儿子刘小军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书桌上第一次整整齐齐叠着第二天上学要带的书以及上学要交的试卷。
没有一张遗书,没有一条手机消息。
刘小军两点的时候推开阳台门,走到阳台上,整个过程没有人听见。
父亲刘大军还在大声打呼,母亲因为睡眠不好,心烦意乱,吃了一点点助眠药,一小时前刚刚睡着。
没有人知道12点-2点之间,刘小军在自己的房间里在想什么?
也许他还打了一盘最喜欢的游戏,和喜欢的女孩子在QQ上告别。
也许他想过去冰箱里拿一罐可乐,因为体重严重超标,刘大军早就不让他和这种加糖的碳酸饮料了。
喝一罐再结束生命没有什么不好吧。
但是没有,刘小军没有这么做,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和吴乐一样,只是吴乐比起刘小军来更努力想要和周围人成为朋友。
老太太是刘小军的奶奶,老人家夜里睡不着,就唉声叹气,翻来覆去,还不能关上房门,生怕真要是半夜出了什么事,隔着房门叫不醒。
也正因为睡不着的人半夜总是精神奕奕,目光如炬,老太太听到阳台上有动静,便以为是有小偷顺着外墙爬了上来。
直到一声又闷又响的声音传进老太太耳朵里时,老太太还以为是小偷不小心从阳台上掉下去了呢。
她不慌不忙地翻身,在黑暗中固执地摸索自己那件深绿色麻花编织的毛衣开衫,优雅地披上开衫,站到地上,等晕眩过去之后,扶着墙,摸索着十年如一日放在同一处的拐杖。
随后,她打开了卧室的灯,拄着拐杖走到厕所,放下拐杖,抖抖颤颤地褪下裤-子,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又回到左边。
老太太没有觉得自己老到需要靠别人帮忙才能料理自己的生活。她坚强、笨拙、但是努力地做着这些自从四五岁起就会的事情。
上完厕所以后,老太太关掉厕所的灯,打开客厅的灯,朝阳台走去。
一阵风吹过客厅,老太太紧紧抓住拐杖,保持站立的姿势。
这南边的风今晚怎么那么大?
老太太感到一丝异样,下半夜,她总是醒着,虽然是三居室,但是只有90平米大,家里四口人,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她不在乎,别人的声音,在夜晚,在老太太的耳朵里,清清楚楚。
今天大军的呼噜声有点粗啊,估计在单位和谁不高兴了吧。
大军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像他死去的爸爸。
小梅睡觉总要翻身,因为睡眠不好,上半夜总要翻身二十几次,有时候真的是翻来覆去。
一点多以后才能睡个踏实觉,到早上六点又要起床。
其实她不做早饭也没有人说她,但是生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孩子吃了不健康。
小军睡觉也像大军,会打呼,他打呼啊是因为胖,有时候小军的呼声常常过了十二点才出现,也许是偷偷在房间里玩游戏,睡得晚了。
第二天小梅问起昨晚几点睡的,小军都说十一点吧。老太太就捧着豆浆杯咯咯咯地笑。
从不揭穿孙子的谎言。
谁没有在被窝里的一些小秘密呢。
11月8日当晚,老太太一直没有听到孙子打呼的声音,他以为孙在还在打游戏,心里也有些担心,主要是眼睛。
孙子的房门一般是关上的,但是房子太老,在深夜的寂静中,薄薄的墙壁挡不住任何秘密。
老太太颤颤巍巍关上阳台的门,路过孙子的房间,却发现床上什么也没有,就连被子也没有。
老太太耳朵不好,夜晚的视力却和猫头鹰一样敏锐。
“小军,小军。”
老太太在房间里叫喊着,由于平日很少进孙子的房间,一时半会也摸不到照明开关,左手扶着门框,右手在墙上摸啊摸,摸了半天,终于摸到开关,灯亮的瞬间,老太太紧紧闭上眼睛,缓缓睁开之后,和夜视中看到的一样,房间里没有人。
床上只有浅蓝色枕头,连被子也凭空消失了。
“人呢?”
老太太自言自语,腿脚不利索也知道事情不妙,努力挪动着。
“小梅,小梅。”
老太太推推媳妇的肩膀,媳妇睡得很沉,先醒来的是一旁大刘大军。
“诶呦,妈?你怎么在这里,这......现在几点了啊。”
“小军,小军去哪了?”
“小军还能去哪啊,在自己房间里睡觉呗,诶呦,妈,我求求你,回房睡觉去,这才几点啊,让我再睡会好不好?”
说完,刘大军转身拿被子蒙住头,半秒之后又打起呼噜。
老太太只能转身想着自己大概看错了,再去找找吧,颤颤巍巍地又挪到厕所,挪到小军的房间。
“没有啊,去哪了呢?是不是半夜什么时候溜出去玩了?”
老太太想着。
之前从来也没半夜偷偷溜出去的事情啊。
老太太脑子已经不太好了,但是这时她忽然想起来方才阳台上小偷的声音。
于是健步如飞,跌跌撞撞赶到阳台,费了不小劲才把刚锁上的阳台门拉开。
阳台上除了黑暗中的花花草草,别的什么也没有啊。
“小军?小军?”
老太太突然魂不守舍地喊了起来,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阳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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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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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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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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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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