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湖黎又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戳了戳帘沉的脸,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很快地缩回来。
身为天使,很少有这样可以跟普通人亲近的机会,而帘沉是唯一一个占有了天使的人,他理所应当的得到了湖黎所有的偏爱。
“早安,阿黎。”
是新的一天,也是新的名字。
帘沉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他甚至还将自己的脸往湖黎身边凑得更近了一点,好方便对方的触碰。
大概是因为从未与人这样亲密过,所以对方格外喜欢感受他的温度。
“早安。”
湖黎朝帘沉露出了一个犹如朝霞般美丽的笑容。
天使因为从小被养在圣殿,所以懵懂而天真,这种特殊的品性让他们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更加真诚。
他既然在昨晚没有拒绝帘沉,今天自然也不会后悔,更不会再回避对方。
湖黎亲热的跟帘沉贴了贴脸。
“我们应该要起床了。”
天使应该在每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要起床,今天太阳已经升起有一会儿了。
湖黎贴着帘沉的脸轻轻说道。
他是有些贪醉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当中的,和帘沉在一起后,他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喜欢对方。
所以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时,湖黎第一次小小的放纵了一下自己。
只是晚一点点起床,没有关系的。
但再怎么样,现在也应该起床了。
“好。”帘沉没有使对方感到为难,“等会我们要一起去见天神吗?”
昨晚他们说好的,要将两个人的事情告诉天神。
“嗯,一起去。”
湖黎不仅要带着帘沉一起去面见天神,还带着帘沉和自己一起进了餐,整个过程中,两个人的手都亲密的牵在一起。
于是才一个早上的时间,关于天使喜欢上一个普通人类的事情就在圣殿当中传遍了。
湖黎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谁。
他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将两个人的事情告诉天神了,这些侍从就更不需要隐瞒了。
他喜欢帘沉,所以他正大光明的表现出自己的情感。
他牵着对方的手,他和对方并肩而行,接受着各方的视线。
他是坦荡的,赤诚的。
即使天使有了情感,但这情感也并非见不得人的。
整个圣殿在知道湖黎和帘沉在一起后,变得鸦雀无声,沉重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引诱天使动心的那个人是罪不可赦的。
他们在心中憎恨着帘沉。
但侍从们什么也无法做,他们只能祈祷天神尽快净化天使的心灵,让他变得跟从前一样纯净。
最好,让帘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爱戴天使的人会获得人们的好感,引诱天使的人比堕神那边的人更加可恶。
早餐的时候,湖黎并没有留谁在身边侍候。
他和帘沉吃了一模一样的饭菜,这种饭菜并不能使他的精神获得饱足感,但既然已经选择了辞去天使这个职位,那他也就不必品尝由侍从精挑细选的属于天使的餐点。
等吃完了饭后,湖黎才又牵着帘沉一起去了供奉天神的正殿当中。
侍从看着他们的背影欲言又止。
甚至有人想过要不要阻止两人的行为,但湖黎在没有见到天神之前,没有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之前,依旧是天使。
在这个世上,没有除了天神以外的人可以阻止天使要做的事情。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湖黎走进正殿,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正殿的大门关闭。
至于里面说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
天神的神像就像他本人一样,庄严而神圣。
湖黎像往常一样跪拜在了对方面前,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对方面前做着祷告,他将自己喜欢上帘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天神,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喜欢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它让你的心脏在某个瞬间被灌得满满的,它让你像吃了一颗酸酸甜甜的糖果一样,它会让你经常露出那种甜蜜的笑容。
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所以天使有了七情六欲。
他变得会哭,会笑,会生气,会难过,会羞恼。
一切的人类情绪他都拥有了。
喜欢让湖黎从天使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喜欢这种喜欢,因为他的心是满的。
而这种感情,是由帘沉带给他的,他给他亲手剥了一个糖果,然后将糖果的酸甜种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无时不刻感受着这种滋味儿,甚至还想得到更多。
神像冰冷无情,但湖黎知道,天神能够听到的。
属于他的虔诚的倾诉,天神总是能够听到的。
“帘沉让我感受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过的情感,比起从前,我更加喜欢现在的我。”
“请您允许我辞去天使的职位,在人间重新选一位更称职的人吧。”
“天神,假如您能够听见的话,请您给予我指引。”
湖黎闭上了眼睛,但他牵着帘沉的手没有放掉,两个人一起在天神面前,展现出他们真诚的感情。
是无所畏惧的。
很快,湖黎的诉求得到了天神的回应。
神像的表面又浮现出了金光,而后巨大的虚影再次出现。
天神的声音淡淡响起:“你不想再成为我的天使了吗?”
“不,天神,我永远愿意是您的天使,但如今的我已经无法再担当这个重任,我辜负了您的期待,请您准许我成为一个普通人。”
普通的,可以有爱憎悲喜的人。
不再是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天使。
“如果我愿意原谅你的失职呢?”天神的声音在湖黎话落后又很快响起:“我重新给你一个机会,你依旧是我的天使,我会用圣光洗浴你,让你变回应有的纯洁。”
你依旧是最纯净的天使。
不需要辞去这个位置。
“天神,可是我喜欢帘沉。”
湖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天神,尽管金光泛滥,他什么也看不清楚,甚至眼睛被金光刺痛,流下泪水来,可湖黎依旧没有退缩。
“我想和他在一起。”
我想和帘沉在一起,这种愿望比我想要重新做一个圣洁的天使更加强烈。
天神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他的目光似乎在湖黎和帘沉之间来回巡视。
“那么,我依旧给你一个机会。”
天神做下了最后的判定,“你必须跟随我回到宫殿当中,尽心尽力的侍奉我两天时间,两天过后,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准许。”
包括辞去天使的职位,成为一个普通人,包括和帘沉在一起。
等两天过后,天神将不再限制自己的天使做下的任何决定。
是一个奇怪的要求,湖黎并不知道天神为什么要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他看了帘沉一眼,最后坚定了神色,“我答应您,天神,我愿意跟随你回去宫殿,尽心尽力的侍奉您。”
湖黎的话说完后,天神并没有给他留下时间跟帘沉告别。
大片的金光浮动,正殿之内几乎被这种神性的力量包围,然后从各个缝隙当中蔓延了出去。
圣殿中的人感受到了属于天神的力量,他们纷纷匍匐在地,内心没有一丝杂念。
过了一段时间后,这种力量才再次消失,紧闭的正殿大门被重新打开,帘沉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神将天使带回了宫殿,两天后会回来。”
他跟侍从们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湖黎的行踪,而后便走回自己的房间里,直到跟天神约定的两天期限到来之前,都没有出过房门。
侍从因为他引诱天使的行为,对帘沉的态度也没有以往亲热,但该有的餐点还是会准时送过去。
-
天宫之上。
云朵构成的宫殿还是跟湖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美丽动人,它们看起来是那样柔软,但是伸手触摸的时候,你又会明显感觉到并不是那么回事,它们比人间最坚硬的钢铁都要强硬几百倍。
整座宫殿内都流淌着属于天神的神力,湖黎跟在对方身后,脚步踏在宫殿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似乎是他格外受到这些云朵的喜欢,以至于每走一步,都会有一股软绵绵的力道在他的脚腕上缠过,偶尔还会弄得他痒痒的。
但是湖黎从来不会在天神面前有所失态,所以即使那些云朵将他弄得再痒,他也没有出声。
“从今天起,你将时刻跟在我的身边,侍候我的起居生活。”
天神带着湖黎到了自己的大殿当中,大殿正上方有一把宽敞的,同样美丽非常的椅子,它是专属于天神的。
湖黎并不知道天神的起居生活是什么样的,对方无所不能,心念之间就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还是恭敬的答应了下来。
“好的,天神。”
天宫当中只有天神与湖黎两个人,仅有的对话结束后,彼此之间似乎蔓延出了无穷无尽的寂静。
“你不是每天都会在圣殿当中做祷告吗?今天的祷告还没有进行,开始吧。”
天神的一只手撑在了自己的座椅上,他的视线看着湖黎,淡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说出这句话似乎也并不是为了让湖黎做祷告,仅仅是为了打发这漫漫长日。
天宫的一天要比人间的一天更长一点。
当然,也没有长到很夸张的地步,仅仅是比下面多出了几个小时而已。
天神的手指点了点湖黎身后处,那边立即钻出来一朵粉色云彩构成的椅子。
“坐。”
是简单的,不容拒绝的命令。
湖黎得到了指示,他在天神的面前坐了下去,然后遵从着对方刚才的话,慢慢做起了祷告来。
跟神像做祷告的时候,是跟当着天神的面做祷告不同的。
因为神像是冰冷的,没有任何回复的,而天神是活的,他会目不转睛的看着你,会在你说出优美动人的话时轻笑出声。
天神也是会笑的。
湖黎觉得对方似乎跟自己上一次见到的样子有些不同,上一次的天神就好像是神像的另一个化身。
他的祷告总会因为对方的一些轻微反应有所停顿。
湖黎坐在那里,整副身姿都非常恭敬虔诚。ωωω.χΙυΜЬ.Cǒm
不管他今后是不是天使,他都将是天神最忠实的信徒。
但他有一点想帘沉了。
在祷告的时候,有好几次湖黎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帘沉,他走得太突然,只来得及跟对方说了一句,等我。
就连帘沉听没听到都不清楚。
湖黎想,帘沉现在会在做什么呢?这个时间的话,他应该是在照顾着那朵花,那朵沾染上两个人共同气息的花。
他又想起对方曾经说过要让他吃下这朵花的话。
但是,等他回去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天使了。
到了那时候,他也不需要再饮朝露与花瓣。
湖黎抿了抿唇。
他忽然想到,原来这就是人们说的喜欢吗?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要随时随地的想起对方,哪怕两个人只分开了几个小时。
他并没有任由自己的心绪过多沉浸在这里面,而是又很快投入到了祷告里。
“口渴了吗?”
在湖黎的祷告做完以后,天神主动询问道。
“有一点。”
对于天神,湖黎依旧是这样诚恳。
他从不会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情绪,对于帘沉是如此,对于天神也是如此。
跟圣殿当中收集到的一模一样的朝露从天神的掌心浮现,他将盛有朝露的玻璃杯盏用神力裹挟着,送到湖黎的面前。
“谢谢您,天神,可我已经决定不再当天使,我不应该接受您这样的馈赠。”
湖黎谢过了天神,但他没有接下这杯看起来就很可口的朝露,即使精神上的饥饿在不断的催促着他。
“你现在依旧是天使,两天之后,才会变成普通人,不是吗?”
天神也没有恼怒湖黎的拒绝,他只是又将朝露向对方递近了一点。
是合理的。
天神的话让湖黎没办法再次拒绝对方。
他能够感受到天神的视线在金光背后看着他,那当中隐约有一丝期待。
是期待他喝下这杯朝露吗?
“谢谢您,天神。”
湖黎又一次谢过了天神,不过这一次他接下了朝露。
是比圣殿当中更加鲜美,更加可口的味道,就像它看起来那样。
它将湖黎精神上的饥饿尽数抹去,让他感受到一种空前的舒适。
这种舒适甚至让湖黎眯了眯眼睛。
他的反应取悦了天神,“好喝吗?”
“好喝。”
湖黎喝完了朝露,那只空着的杯子还在他的手上。等他回答完以后,天神念头一动,那只杯子又盛满了朝露。
“再喝一杯。”
像是逗弄着自己的小宠物一样,天神饶有兴致的看着湖黎乖巧的坐在那里,又将自己赠予他的朝露一饮而下。
没有一点防备。
等到两杯朝露下肚,湖黎的脸已经微微泛出了红意。
他的眼神明亮,神情也充满了欢快,朝露将他的情绪放大了数倍。现在的湖黎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个从小在普通家庭长大,无忧无虑的少年人了。
天神从高处慢慢走了下来,他来到了湖黎的面前,然后拿回了自己的杯子。
“还喝吗?”
那只玻璃杯盏在他的手里再次变得满满当当,里面盛满了美味的朝露,朝露的味道经由天神的施法,在整座宫殿当中散开,勾引着他的信徒。
渐渐的,湖黎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晕,就连视线也开始朦胧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听到了有人问自己还要不要喝。
那种让人的精神获得极大满足的朝露不断在湖黎的口腔中彰显着自己留下来的味道,是美味的,想要再一次拥有的。
湖黎点了点头。
还想要再喝一口。
在他点完头后,天神周身的金光渐渐散开,露出了本来面目。
帘沉望着双颊酡红,双眼迷离的人,伸起一只同样高贵圣洁的手,这只手盖住了湖黎的眼睛。他喝了一口朝露,然后缓缓俯身,将其渡到了湖黎的口中。
有晶莹液体从嘴角处滑落。
是温暖的,熟悉的感觉。
只有帘沉有这样的温度。
湖黎感受到一股绝对的安全,他仿佛回到了梦中与帘沉厮缠的时候。
粉色的云朵上,湖黎配合的抬起头,他主动抱住了亲吻自己的人,好让对方要做的事情更加方便。
“帘沉……”
他喝下了朝露,并且喊了一声帘沉。
声音将亲吻打断了。
帘沉只这样喂了他一口,然后将剩下的朝露挥散:“现在,你该清醒过来了。”
天神的话落,湖黎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就连发晕的脑袋也开始清醒。
他依旧坐在粉色云朵造成的椅子上,天神也依旧坐在正上方。
口中朝露的味道已经淡去,让人无法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湖黎记得自己跟着天神来到宫殿后就做起了祷告,等做完祷告后……
他并不能记起刚才的事情,似乎在做完祷告后,他就发了会呆。
湖黎有些惭愧,他竟然在天神的面前发起了呆,而且他现在还是天使——仿佛是有人这样提醒过他,他现在依旧是天使。
“天神,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竟然发了一会儿呆。”
是不应该的。
当你对天神拥有绝对虔诚的时候,当你的内心没有一丝杂念的时候,你是不应该在天神面前发呆的。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喜欢的人,这也是不应该的。
更何况,湖黎连自己发什么呆都不知道。
“无事,我原谅你。”
天神对待自己的信徒永远这样宽容。
他什么也没有问。
-
在天宫的生活是非常枯燥的。
这种枯燥要比在圣殿当中更甚,因为你面对的只有天神一个人。
但湖黎已经品尝过这种枯燥,他人生的唯一变数是喜欢上了帘沉,除此以外,他依旧跟从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在初步了解过天神的性格之后,湖黎在天宫当中也放得更开了一些。
他和在圣殿当中一样,在对方面前祈祷,等祈祷完毕,就念着自己昨天还没有念完的经文。
昨天的时候,是因为要教帘沉,所以他才提前了自己的功课。
这样一联想,就又难免会想起对方。
他在做什么呢?也有如自己这样想念着自己吗?
一定会的啊。
湖黎还记得帘沉昨晚向着自己说出那些内心剖析的情形。
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跟他说喜欢他。
因为喜欢他,所以在心底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这想法让对方造就出了一个谎言,然后进了圣殿。
湖黎念着经文的脸上因为回想起昨晚的情形,而不由自主的泛出了一个甜蜜的笑意。
这种甜蜜直观的体现在了他的声音当中。
天使向天神表达哀伤,那么天神就会感受到这种哀伤,天使向天神表达快乐,那么天神就会感受到这种快乐。
但天使从前向天神表达的哀伤和快乐都不是他的情绪,他只是代表那些普通的人类向天神传递着他们的情绪。
这次是天使第二次表达出属于自己的情绪。
第一次是帘沉进入圣殿的第二天,湖黎感觉自己被邪恶的力量引诱而堕落,在天神的面前伤心流泪。
比起第一次来,这一次的情绪更加饱满,也更加美好。
湖黎简直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向帘沉表白,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的心是如此的甜蜜,这种甜蜜的力量感染了我的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
你能听到吗,你能感受到吗?
当然能够听到,也能够感受到。
帘沉的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他的目光在湖黎的脸上停留着。这种甜蜜的感觉是非常具体的,他像是一个空空的容器,湖黎将自己的感情注入到了这个容器当中。
天神的躯体也因为这种甜蜜产生了应有的愉悦。
帘沉眼中的漆黑逐渐散去,又变回了原本的淡金色,整张脸跟他的人一样,再次充满了神性。
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听着湖黎的声音,感受着湖黎带来的甜蜜。
-
湖黎在天宫当中有一个专门的房间。
是在他到来之后云朵自发的变出来的。
这些云朵大概真的很喜欢他,以至于就连变出来的房间都是契合着他的心意的。
在完成了一上午的功课以后,湖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宫中到处都充满了神力,所以到中午的时候,湖黎也没有感觉到饥饿,甚至他还有一点撑。
难道在不知不觉中,他的身体吸收了那些神力?
湖黎想不明白,但是天神没有说出来,应该也是默许了的,所以他也就没有再纠结了,他看了看自己房间。
摆放在里面的每一个家具都好像是活的一样,表面上流动着光彩。
是那些云朵在向湖黎打招呼。
他伸手碰了碰这些云,软绵绵的感觉立即就从指尖缠了上来,就像他跟着天神踏进宫殿时候一样。
“痒……”
湖黎有些受不了,他语调跟云朵一样软软的说道。
于是那些缠在他指尖的力量瞬间就消失了,云朵重新回到了原处,然后变幻出了其他的样子,像是在讨湖黎的欢心。
在天宫当中,湖黎短暂的拥有了很多新鲜的小伙伴。
帘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淡金色的瞳孔静静看着对方,那些在湖黎面前的云朵随着他微不可查的神情变化而变幻出不同的样子。
这一次他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快乐。
是那种纯粹的,带着些可爱的快乐。
帘沉就这样陪着湖黎一起玩了很长时间。
等到下午,他又给对方交代了一个任务——去照顾外面的云朵。
天宫当中的云朵跟圣殿当中的花朵一样,都是需要精心侍弄的,从前天神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使它们保持应有的活力,但现在多了一个湖黎。
他身上的那种纯洁的气息很容易吸引到那些新生的云朵,从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个任务很适合对方。
“只需要给它们讲故事吗?”
“是的,它们喜欢听故事。”
天宫外面的那些云朵像小孩子一样淘气,尤其是那些新生的云朵。
但在湖黎出去的时候,它们却本能的凑了上来,乖巧的将对方围在最中间,听着对方讲述着各种各样人间的故事。
偶尔有几个云朵因为凑得离湖黎太近,以至于相互之间打起了架,但它们很快又会在湖黎的安抚下恢复原有的乖巧,甚至云朵还要因为害羞变成淡淡的粉色。
并不难照顾。
不知不觉间,一天的时间就要过去了。
这是湖黎在天宫呆的第一晚,他被允许跟天神坐在一起进餐。
桌子上摆放着一朵艳丽到了极点的花,还有一杯朝露——这是属于湖黎的晚餐。
而天神那一边,金光的范围更大了一点,这一回不仅是看不到他的脸,就连他的身躯,以及面前那一块桌面也都看不见了。
湖黎并不知道天神会吃些什么,但他知道天神大概不需要别人看到自己进餐,所以只是照旧谢过对方,然后低下头。
他的餐桌礼仪非常好,整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举止也十分优雅。
像是个贵族小公子。
帘沉在金光背后看着对方,身为天神,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进餐。因为在他的每个呼吸之间,都有天地能量的补充。
“吃饱了吗?”
这个问题就像是上午的时候,他问的那句好喝吗一样。
湖黎觉得有一点熟悉,可是记忆里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点了点头,“吃饱了。”
比他平时在圣殿当中吃得还要少,因为他确实没有感受到饥饿。
不过那杯朝露依旧被他全部喝了下去。
甚至在他喝完以后,还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角。
他很喜欢这种味道,不知道天神是怎么酿出来的,天宫里面好像没有花,那么这些朝露是从那些云朵上收集起来的吗?
湖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维已经开始极大的发散起来。
在帘沉的视线中,对方的脸上再次变得晕晕乎乎,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桌子上早已被喝空的杯子。
但是他不准备再喂对方了。
天宫的朝露跟圣殿的朝露不同,这里面蕴含的力量只有天神可以摄取,天使的身体尽管不同凡人,但也终究只是凡体,喝太多的话是经受不住的。
湖黎已经有些醉了。
是朝露的力量在作祟。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视线变得极为模糊。
在他的正对面,天神挥散了自己身上的那些金光,然后露出了本来面目。
帘沉看着湖黎,“到这里来。”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湖黎伸出了一只手,眼神温柔。
“帘……沉?”
湖黎有些费力地辨认出了眼前的人,他仿佛是被弄迷糊了,但他的脚步依旧朝着帘沉走去。
他搭上了帘沉朝自己伸出的手,然后被拽进了对方的怀里。
是熟悉的温度。
是帘沉。
湖黎确认了这两点,尽管他依旧有些疑惑,但却顺从的在对方的怀里没有再动了。
“帘沉。”
他又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然后从他的怀里仰起头,两颊红扑扑的,眼睛里写满了高兴,“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啊?”
这里是天宫,帘沉怎么会出现?
“我来看你。”
“看我?”
“嗯,是天神特意让我来看你的。”
是天神允许的,所以那些不合理的地方也都合理了,湖黎脸上的纠结没有了,“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被朝露放大情绪的天使拥有着比平常更为外放的情感。
“你怎么想我?”
可帘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坏心眼的又反问了过来。
“我……”
湖黎将头靠在帘沉胸前,把整个人的力量都放到了对方身上,然后伸出左手,一点一点开始数了起来,一边数还一边认同似的点点头。
“我跟天神到天宫的时候有点想你。”
一根手指头被按下去。
“我跟天神做祷告的时候也有点想你。”
两根手指头被按下去。
“我念经文的时候也在想你,好想好想你。”
这次一次性按下了许多根手指。
“还有中午休息的时候也在想你。”
湖黎发现自己没有手指可以按了,他握着两个拳头,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才望向帘沉:“我……没手指了。”
语气有些委屈。
帘沉搂着对方,然后把自己的手递给他:“那数我的。”
于是湖黎的脸上又重新高兴起来,他两只手握着帘沉的手,每说一次想念的时候,就按下一根手指。
等按完以后,又会重新拨起,像是在玩一个什么新奇的玩具。
“数完了吗?”
湖黎摇了摇头,“我有好多想你,数不完。”
是心底最真诚的想法。
但帘沉又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那种甜蜜,它们源源不断的从湖黎身上流淌到他的身上。
“明天再数吧。”
“不行,今天要数完的,明天有明天的想你。”
今天有今天的想念,明天有明天的想念,它们都是一样的多。
“那你不休息了?”
“休……休息?”
“嗯,休息。和我一起。”
帘沉强调了一句,这将湖黎一心沉浸在数数当中的行为打断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快乐的事情,将自己红扑扑的脸重新埋进了帘沉的怀里,是那种把自己的脸钻进对方衣襟的埋。
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
但过了几秒后,他又抬起头,眼睛亮到不可思议的看着帘沉,“要休息了,我们一起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湖黎像刚才那样,把脸钻进了帘沉的衣襟里面。
是期待但又害羞。
不过期待的成分要更大一点。
帘沉将对方抱了起来,脚下的云朵自然而然的托着他们回去了房间,是天神的宫殿。
天神是不需要休息的,当他不想在天宫的时候,就会将自己的身躯化成万事万物。
他会变成风,吹到世界各地,他会变成水,流经每一个角落,他会变成山,他即世界,世界即是他。
当他呆在天宫的时候,总是会坐在那把椅子上,用着淡淡的神情看着自己的信徒。
宫殿里的床是刚刚才变化出来的,那些云朵在本质上也是天神的一抹分.身。
他将湖黎放在了上面。
对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但是他的嘴角却是高高扬起的。
似乎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动静,湖黎睫毛颤动,不解地睁开了眼睛。
“帘沉?”
他声音软软,像是催促着对方。
然后那些云朵就如同之前一样,再一次缠上了湖黎的身体。
是细细麻麻的痒意。
它们禁锢着湖黎的手,禁锢着湖黎的脚。
“好痒……”
躺在床上的人躲避着这种纠缠的感觉,他求救似的目光看向帘沉。
“阿黎哪里痒?”
男人温柔的看着他。
“手,手好痒。”
湖黎转了转自己的手,云朵却更加放肆的缠绕在上面。
帘沉握住对方的手,在他的手腕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将那些缠绵的力量去除。
“还痒吗?”
“不痒了。”但只有一只手得到了解脱,“还有这只手。”
湖黎懵懂的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对方。
他只知道,只要帘沉亲亲那些地方,痒意就不存在了。
帘沉满足了湖黎的愿望。
他又一次拯救了对方。
但更多的云朵却攀爬到了湖黎身上的其他地方,它们如同纠缠着对方的手腕一样纠缠着他。
更加不适的感觉传来。
尤其是腰间,湖黎甚至被碰得发了一声笑,“不,帘沉,帘沉……”
他只知道叫着帘沉的名字,眼睛里都已经被碰出了泪花。
是煎熬的折磨。
“阿黎想让我继续帮你吗?”
帘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任由那些云朵在对方身上放肆着。
“想,你把它们亲走,都……都亲走。”
那颗从眼角落下的眼泪又变成了珍珠,帘沉将这颗珍珠同样收了起来。
“好,我帮阿黎把它们都亲走。”
轻轻地吻落在了湖黎的脖子上,脖子上的云朵不见了。
轻轻地吻落在了湖黎的锁骨处,锁骨处的云朵也不见了。
越来越多的吻落下,越来越多的云朵消失。
整座宫殿的云朵由运动着的变成了完全死寂的状态,它们失去了由天神赋予的意识,只纯粹的担当着自己的使命。
被人们顶礼膜拜的天神褪去了他的天使的衣袍,他金色的长发和天使黑色的长发完全交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完全的美态。
这是一种令所有人为之疯狂的美。
但在天宫之中,除了天神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窥见。
是独属于帘沉一个人的美丽。
湖黎又感受到了那种快乐。
他被高高的抛到天际,又在重力的吸引下重新落下去。
帘沉真的是有翅膀的。
湖黎又出现了幻觉了,这一次他的翅膀没有出来,是帘沉的翅膀将两人包裹着。
只是帘沉的翅膀是黑色的。
是跟他的白色的翅膀截然不同的黑。
像在引人堕落。
湖黎忍不住想要摸摸对方的翅膀,可他的手才刚刚伸出去,就被帘沉牢牢握紧。
“抱着我。”
他向他命令道。
湖黎仅剩的意识根本不足以去支撑他同时思考两件事情,所以下一秒,那想要触摸帘沉翅膀的想法就不见了,他抱住了帘沉。
天宫的时间在不知不觉的流逝。
当人间的天已经彻底变黑了的时候,宫殿外面还有些漂亮的云霞在漂浮着。
只是它们跟下午湖黎看到的时候相比,缺少了一些灵气。
它们变成了最为平常的云霞。
湖黎在黑色的翅膀当中,感受着帘沉所给予的一切,他并不能知道外面的时间流逝。
一直到很晚很晚的时候,黑色的翅膀才再次收起,所有的云朵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原有的生机。
不过湖黎却已经睡了过去,他身上的衣袍十分整洁,白皙的肌肤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等到天色彻底大亮,对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将不会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
又或者,他会只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春梦。
帘沉抱着对方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在离开之前,受到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甜蜜的影响,他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晚安,天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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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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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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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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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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