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悬浮在半空,只有眼角那一抹尚未离去的春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天使看着帘沉,目光无悲无喜,无怒无怨,就像是一尊没有情感的圣洁雕像。
他在对着帘沉说完那句话后,身影就从房间内消失,然后来到了供奉天神的大殿之中。
在天神的面前,天使是完全的真诚,他脸上的平静消失,目露忏悔——身为天使,竟然没有敌过堕神的引诱。
尽管帘沉控制着他,让他毫无反抗之力,但是在某个瞬间,他竟然是在享受着的。享受着属于堕神的邪恶力量操控之下的玩弄,享受着帘沉的肆意抚摸。
“天神,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天使跪在神像面前流露出少见的脆弱,那张圣洁无暇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泪水,泪水滴落在地,就如同圣水一样,很快消失不见。
“天神,请降下神罚,洗涤我的罪孽吧。”
天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着。
他无法原谅自己刚才的堕落,抛去天使的圣洁,抛去天神的期望。
天使虔诚的呼唤与诚恳的自责引起了早已闭上眼睛的天神的注意,他的眼皮微微颤动,然后再次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小信徒。
年轻的天使依偎在他的神像脚边,就像是一只祈求得到母亲呵护的幼鸟,他是那样小,又是那样脆弱,让人觉得仿佛只要对他进行一些稍微重一点的责骂,就可以摧毁他整个人。
天神淡淡的看着天使,没有任何行动。
“天神,愿您能听到我的祈祷,在治疗好帘沉之前,我将不再接受您的神力,以作惩罚。我会牢记今天的事情,禀心守性,不让堕神有任何可乘之机。”
天使每日的餐点中包含了天神的神力馈赠,不再接受神力,相当于绝食。
但天使的构造原本就跟常人不同,一旦不接受神力,那么他们的身体就会感到加倍的饥饿,这种饥饿犹如火烧,又犹如被人钉在柱子上,痛苦异常。
天神没有降下神罚,所以天使自己给自己设置了一个惩罚。
他在惩罚着自己的心性不坚。
堕神的威力本来就大,普通人无法抵御情有可原,可他身为天神的使者,不该如此无能。
天使的眼泪已经不再往下流了,可他的眼圈周围还因为刚才哭过而泛着大片的红,就连鼻头也是红红的,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自知的软意。
从他出生以来,就日日夜夜对着这尊天神的雕像,天神是他的全部信仰,也是他可以完全依赖的人。
刚才和帘沉的一番争斗消耗了他太多的神力,情绪之间的大起大落让天使逐渐产生了一种倦意,他依偎在天神的神像脚边,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天神,我会是您永远的天使,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在睡着之前,还能听见天使软糯却又坚定非常的声音。
他并不知道,在自己闭上眼睛后,一直依偎着的神像表面泛出了一层金光,金光忽明忽暗。
天神能感受到天使靠在自己脚边的温度,他的身子小小的,却十分温暖,看上去可怜到了极点。
天神巨大的虚影在神像之上若隐若现,他宽大的袖袍拂过天使的面颊,一只手将天使整个托起。
天使在虚影的掌心中无知觉的找到了一个更加舒适的位置,然后陷入更深的沉睡当中。
天神金色的眼眸看着对方,掌心的神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他的身上,到最后,又在他乌黑的发丝上轻轻吻过。
做完这一切后,天神再次将天使放回原位,神像上的虚影也消失不见。
天使只睡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神力的补充充盈了他的体力,醒来之后,他已经没有了丝毫倦意,就将刚才的伤心也消失不见。
天使似有所感的看了一眼天神的雕像,“天神,是您出现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但天使知道,只有天神可以拥有这样的能力。
他又在天神的面前跪了许久,将自己新近学会的颂歌缓缓吟唱出来,带着无上的愿力和祝福,感谢天神的给予。
帘沉一个人在温泉里呆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天使才重新出现在房间里。
他看上去已经彻底摆脱了刚才的影响,甚至周身隐约多了一些神性。
“天使,您来了。”
帘沉不安的站起身,他的身上还是片缕未遮,赤/裸裸的。
天使仅仅看了一眼,就挥了挥手,将旁边挂好的衣服披在了帘沉身上,“今日的洗礼到此结束,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再继续,现在,你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间,我将为你吟唱颂歌。”
天使刚才在大殿吟唱的颂歌是专门给天神的,人类听不懂这种语言,也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作用。
“天使,您已经原谅我了吗?”
帘沉还在纠结刚才的事情,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天使的脸上划过,仿佛在找寻什么痕迹。
但已经没有了。
他既有着愧疚,又有着淡淡的失落。
“抱歉,我冒犯了您,如果您感到生气的话,我愿意现在就离开圣殿。”
帘沉垂头丧气的从温泉里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难过到了极点。
身为一个普通的人类,竟然被堕神的邪恶力量掌控,还差点亵渎了高贵的天使。
“我知道这并非出于你的本意,帘沉,你现在只需要专心对抗体内的邪恶力量,不要再被它操纵。”
有一股轻轻的力量拦住了帘沉想要离开的脚步,天使看着他,目光纯洁而专注。
他不仅没有责怪帘沉的冒犯,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对方。
他是如此的善良,如此的令人喜爱。
“天使,谢谢您。”
帘沉脸上的失落已经被惊喜所替代,他激动的往前走近,但这一次天使却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半步。
天使似乎察觉出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所以在半步过后就硬生生停留在了原地。
然后他的手又被帘沉捧住了。
那只圣洁的,充满神性的手被帘沉虔诚的捧在手心,他带着无比的尊敬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了上面。
“感谢您的包容,从今天起,我愿意将自己奉献于您。”
将自己奉献给天使,或者将自己奉献给天神,是人们经常会说出来的话。
但被帘沉说出来的时候,却夹杂着无限的暧昧。
就像是两个人被共同包裹在翅膀里,帘沉掌控着天使的全身,属于他的温度在天使的身上蔓延,亲吻着天使的嘴唇,令天使产生一系列羞耻反应的那种暧昧。
天使被帘沉捧着的手轻轻动了动。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帘沉的温度。
在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牢牢记下了对方的温度。
“好了,你应该回去了。”
天使淡淡出声,他主动收回了自己的手,金色的神力在他白色的袖袍落下时将整只手包裹了一瞬。
像是掩耳盗铃般,妄图以这种方式洗去帘沉刚才留下的温度。
“我将在房中聆听天使的吟唱,夜安。”
“夜安。”
天使颔首,最后回复了帘沉一句话。
在对方离开房间后,天使一个人在原地站立了良久,才举步往自己的床榻而去。
他的黑发被重新挽起,白色的帽兜将他的大半张脸遮盖,古老的,充满神力的颂歌从他的嘴中流淌了出来。
一时之间,圣殿当中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聆听着天使的歌唱。
他们的身心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舒适,仿佛浸泡在最温暖的水流当中,这水流从脚底开始,一点一点的将身上的经脉舒展开来。
只是颂歌在唱到一半的时候,有着几秒钟的停顿。
天使闭上的眼眸轻轻颤动,他的脑海中不期而然地浮现出了帘沉的样子——他搂着自己,两人亲昵非常的纠缠在一起。
天使的心跳得非常快,他有些疑惑的抚摸着自己的心脏处。
为什么会这样,他的心不应该会跳的这么快。
但索性,这种异常在脑海中的画面消失后也一并不见了,天使的手放了下来,他嘴中的颂歌还在继续着。
帘沉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闭着眼睛,静静听着天使的吟唱,在对方停顿的那一秒,唇角轻勾。
一夜好眠。
昨晚整座圣殿的人在聆听了天使的吟唱后都睡得非常舒服,一觉醒来,每个人脸上都流光溢彩,焕发着蓬勃的生气。
算起来,他们这也算是托了帘沉的福。
天使并不经常吟唱颂歌,只有在一些非常重要的节日当中,才会给人类以这样的祝福。
侍从在第二天早上见到帘沉的时候,还客气的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其中就包括昨天那个厉声质问的人,他的脸上安详而柔和,一点也看不出昨天的样子。
这是一种对于天使的极度崇拜表现,圣殿当中的每个人都对天使致以无上的崇拜,在一定意义上,他们不为天神而活,仅仅是为天使而活。
“请问天使已经在大殿中了吗?”
天使每天上午也要在神像面前做祷告,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刚刚吃过早饭,然后在大殿之中了。
这是每一个受到天神庇佑的人类都会知道的事实。
“天使在园中采摘鲜花。”
采摘要供奉给天神的鲜花。
圣殿当中有一栋高楼,里面栽满了瓜果和不同的鲜花,占地面积仅次于这座中央的高大建筑。
每天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侍从都要在这里收集朝露,采摘瓜果和鲜花。前者是要送给天使饮用,后者则是供奉到大殿之内。
天使也会经常帮着侍从一起完成这份工作。
“天使将我留在了这里,我也想为天神奉献出一份力量,能请您带我去帮忙吗?”
知恩图报的人在正义这边是备受好感的,侍从听了帘沉的话后,点了点头:“请跟我过来。”
他在前面带路,领着帘沉穿过一条长长的,装饰的非常绚丽的走廊,绕到了供奉天神的大殿,然后走出最中间的这栋建筑,又走了一段路后,抵达天使所在的地方。
天使要比昨天更快的发现帘沉的到来。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朵分外鲜红的花,因为感知到帘沉的气息,有一瞬间的没有拿稳。
尖锐的刺划破了他娇嫩的皮肤,一滴血落在花叶上,将地上的那朵花滋养得更加鲜活。
“天使!”
帘沉刚刚到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他痛心的看着天使,将害得天使流血的那支花拿在自己手中,因为动作的粗鲁,还使得花瓣掉了不少。
“帘……”
天使想要伸手将花拿回来,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缩——帘沉竟然将他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被尖刺划破的地方裹在了一片柔软当中,天使浑身上下的感官都集聚在了指尖。
他能够感受到属于帘沉的全心全意的在乎,能够感受到属于帘沉的热度。
天使眼中的平静被搅碎,他的耳垂泛红,另一只手牢牢攥紧,心跳得大声又快速。
“放开我。”
天使甚至怀疑帘沉是否又被邪恶的力量操控了,可他仅仅只是对着帘沉这样声音冰冷的说道,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天使,您受伤了,是因为我吗?”
帘沉依旧托着天使那只受伤的手,对方指尖淡淡的血渍已经被他舔舐干净,他又露出自责的神情,但眼神炽热无比,几乎要将天使冰冷的面容烫伤。
“不是。”
天使想缩回自己的手,可不知道究竟是帘沉握得太紧,还是出于其他原因,竟叫他没有一次成功。
他又被帘沉轻轻舔了一口。
受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了。
“天使,让我为您摘取鲜花吧,我不想看见你再受伤了。”
您受伤会让我感到难过,感到心痛,让我来代替你摘取这些鲜花吧。
天使的手被帘沉放了下来,好像一同放下的还有他跳动不已的心。
“那你就摘取旁边这些花吧。”
旁边黄色的花,花杆上没有尖锐的刺,非常安全。
“好的,天使。”
帘沉开心的接下了这个任务,他拿过侍从放在托盘上的剪刀,然后弯下身一朵一朵的采摘,每采摘好一朵,他都会抬起头看向天使。
将鲜花采摘完毕之后,帘沉并没有起身。
他用魔法变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然后将沾染了天使刚才滴落的鲜血的那朵越发艳红的花整个挖了出来,养在了玻璃罩中。
“天使,我能够暂时养着它吗?”
上面沾有天使的气息。
人类的外在情绪仿佛极易感染他人,就连天使也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帘沉的欢喜,他站在一旁,目光看了看那朵鲜花,又移到帘沉的脸上。
“可以。”
这相当于某种馈赠了。
帘沉从花丛中走了出来,他走到了天使的身边,“那么,我一定会好好养护它的。”
说着养护鲜花,但眼神看着的却是天使,似乎有一种他需要养护的并不是手里的这朵花,而是眼前的这位圣洁的天使。
有些微妙。
天使并没有察觉到这份微妙。
他们今天早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天使带着帘沉亲自将采摘好的鲜花放入了花瓶中,然后将其摆在天神的面前。
“天神,这是帘沉为您采摘的鲜花,请您如庇佑我般庇佑他吧。”
天使从来都是这样善良,他从不会将他人的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
-
天使说到做到,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再接受天神的神力馈赠。
到了中午的时候,饥饿的感觉终于开始浮现,这种痛苦使得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就比平常饮了更多的朝露和鲜花。
侍从在内心有些惊讶,但也只以为天使今天过于劳累了。
等到接受神力馈赠的时间,他们照旧退出了神殿。
“天神,我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磨练我的意志,感谢您的成全。”
天使跪在天神面前,身上的痛苦越多,他的神智也就越清醒。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同样的时间,帘沉再次穿着那身宽松的衣服来到了天使的房间。
这一次他没有让天使开口,就主动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勇敢的迈进了温泉当中。
圣水对他造成的痛苦跟昨天相比已经少了很多,可天使依旧能够从他紧绷的躯体当中看出他的难受。
他的视线依旧是波澜不惊的,但目光却只齐平在帘沉的脸上,不肯往脖子以下多看分毫。
这一回天使提前在两人之间设置了一个隔膜。
“现在,慢慢放松,让圣水浸透你的身体,将那些污浊的力量清除干净,心中想着天神,天神会赐予你力量。”
天使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可是,我的心中只有天使。”
帘沉有些为难出声,“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天使您,我可以……可以在心中想着您吗?您也会赐予我力量的,对不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想着天神确实和想着天使差不多。
他们是一脉相承的。
所以天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但是要专注,不可再让那股邪恶力量有可乘之机。”
不能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
“我会的,天使。”
帘沉心满意足地在水中舒展开了自己的身躯,他闭上了眼睛,嘴角边还挂着笑意。
即使额头不断冒出大颗汗珠,他的笑意也没有消减分毫,因为在他的心中,有着牢不可破的信仰,这信仰令他生出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天使在帘沉闭上眼睛的时候,指尖稍动,那在温泉里的圣水就像喷泉一样从对方的头顶开始,一点一点洒落在帘沉身上,将他身上不断冒出来的黑气驱散干净。
今天似乎要比昨天顺利许多。
整个过程里,只听得见水流的声音,以及天使衣袍微微摩擦的声响。
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天使挥散了两人之间无形的隔膜,“好了,今天的洗礼到此结束,你可以回去房间了。”
然而帘沉没有回答。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男人安静地坐在温泉当中,汗珠还在不断滚落,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当中。
是危险的。
“帘沉。”
天使走到了对方身边,他伸手按在对方肩头,身体内仅剩的神力不断往对方身上输送着。
“天使,我们又见面了。”
熟悉的腔调和表情,帘沉的手盖住了天使按在自己肩头的手,他以这样的角度侧过脸,似笑非笑的望着对方。
被邪恶力量控制住的帘沉和平常的帘沉仿佛是两个极端。
他没有再拉着天使一起进入温泉,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站起了身,但对方的手还在他的手中握着。
帘沉从温泉里走了出来,他隔着衣袍将天使揽住,他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又是跟昨天一样无法逃脱。
但天使察觉到,帘沉体内的邪恶力量好像比昨天更强盛了一点,昨天他尚且可以有所挣扎,但是今天他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只能不断后退着,然后倒在自己的床榻上。
“你想要做什么?”
昨天到了最后,帘沉突然清醒了过来,天使并不知道帘沉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可他能感受到帘沉对自己的渴求。
“你很快就会知道。”
帘沉轻轻掐住了天使的脖子,低笑着说道。
他跟昨天同样的粗鲁,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啊,原来天使体内没有多少神力了。”
帘沉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像是想到一个什么好主意一样,漆黑的眼中浮动着亮光,“如果让圣洁的天使体内充满邪恶的力量,会怎么样呢?天使会堕落吗,会成为堕神的信徒吗?”
“让我看看,天使跪坐在堕神面前,对着他做祷告,一脸虔诚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
“你休想!”
天使面色冷凝,他的身体控制不了的因为帘沉的举动而快速产生反应,但他却努力保持着清醒。
像昨天一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他是天使,是天神的使者,他绝对不会向堕神屈服。
“是不是休想,得试试才知道。”
帘沉怎么可能会放过天使,他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对方颈脖中,将对方的反应挑弄得更大,与此同时,那些黑气也渐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然后缠绕着天使的身体,跟昨天不同,这一次黑气贴到天使的身上时,很快就消失了。
它们钻进了天使的身体里。
那些代表邪恶的力量涌进了圣洁的天使的身躯当中,它们亵渎着天使高贵的身体,使对方在饥饿的折磨当中还品尝着另类的不堪。
“帘……不……”天使死死抵抗着两方面的夹击,他试图扭动自己的身体,但是身体纹丝不动,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尊雕像突然有了知觉,他被蚊子叮咬,但是又没有办法去挠到。
天使被摆弄得快要失去意识。
“呜……”
似乎是在第一声呜咽过后,天使的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第一次在除天神以外的人面前流下眼泪。
他狼狈,可怜,无助,脆弱。
“救……天神……救……”
天神,请救救我。
救救我。
一阵又一阵陌生的感觉像昨天一样不可控的升起。
天使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亵玩过,可帘沉不仅这样做了,还任由黑气在天使的体内流窜。
“还饿吗?”
犹如情人间的低语。
帘沉放开了天使的脖子,放开了他的手,他擦去了天使流下的眼泪,却将沾有对方眼泪的手指送入了天使的口中。
明明应该是痛苦的,但天使却从这痛苦中感受到了一丝欢愉。
他的饥饿好像真的被黑气驱散了一点,空空的胃部渐渐充盈起来,甚至在驱使着他吸收更多。
是堕神的把戏。
堕神妄图引诱他。
天使混沌的意识当中仍有这一清醒的认知。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顺应着本能在向帘沉索取了。
天使主动抱住了对方。
“我……好难受,难受。”
说话间,帘沉已经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口中拿出,他抚摸着对方柔软的发丝,将对方抱在怀里。
天使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从两人贴着的肌肤处传来,这凉意缓解了他的难受。
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拽了开来,天使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的缓解。
“天神……天神……”
然而一线清明的意识又叫他不断喊着天神,眼角的泪水随着自己的每个动作不断滴落。
自己的小信徒被人这样欺负,天神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云层之中,雷霆再次涌动。
这一次是长久的轰鸣。
下一刻,天使的房间内就亮起一阵金光,这金光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而在圣殿之外,云霞满天。
天神降临,不论是正义这边的人,还是邪恶那边的人,都会清楚的知道。
从人类有意识以来,就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拥有两个当权者,一个是天神,另一个是堕神,但是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
正义这边的人不管此刻在做什么,意识到天神降临之时,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纷纷朝着圣殿的方向跪拜。
他们的脸上虔诚无比,不敢有丝毫懈怠。
天使的房间内,金光使得帘沉的束缚失去作用。
“天……天神?”
天使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房间当中巨大的虚影,虚影的气息令他非常熟悉。
他眼中涌出的泪水更多了。
是委屈,依恋,和迷茫。
帘沉在天神出现的时候就昏了过去,此刻正躺在床上。
天神伸手,将自己的小信徒托了过来,他淡金色的瞳孔望着对方凌乱的衣袍,又瞥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帘沉,没有说话,便从房间当中消失。
天神将天使带去了自己的住所。
他生活在天上,四周都是洁白的云朵,云朵铸就了一所宫殿,宫殿内流光溢彩。
“天……天神……”
尽管天使供奉了天神这么多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
天神的身上泛着金光,谁也不能看到他的面容,就连天使也不能。
即使这样,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天使看着自己的眼神是慈祥的。
“你还好吗?”
天神的声音是跟想象中一样庄严,不带有一丝情感。
“不,很不好。”
天使诚实的摇了摇头,他的眼中又有泪光涌动。
“天神,我好难受。”
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饥饿,这种饥饿并非单纯的缺少神力,还因为黑气的肆虐。
他迫切的想得到些什么。
“天神,我的身体变得好奇怪。”
天使无助的流下眼泪,这一次他的眼泪砸在地上,变成了一颗颗珍珠。
珍珠排列在一起,形成了一串项链。
天神掌心朝上,项链便落到了他的手中,然后又隐匿在他的身体内。
处于难受当中的天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天神的动作,他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试图缓解自己体内不断叫嚣着的需求。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他的脑海中却始终浮现出帘沉的身影。
天使在确认自己到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后,就任由自己的意识溃散了。
在反复的折磨中,他好像又感觉到了属于帘沉的温度,这抹温度触碰到了他的脸,又触碰到了他的手,紧接着触碰到了更多的地方。
它使得天使身上的难受一点一点得到缓解,叫天使的喉咙溢出了舒服的声音。
是梦吗?
可是天使也会有梦吗?
天使从来不做梦的。
那么,如果不是帘沉,又是谁在触碰着他?
天使被自己的想法惊醒,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而后便看到天神向自己渡着神力。
不是帘沉,是天神在向他输送神力。
天使为自己刚才以为有人在触摸他的想法而羞愧。
“谢谢你,天神。”
他躺在由云朵变成的柔软的床榻上,对着天神道了一声谢。
声音充满了孺慕。
“现在还难受吗?”
天神收回了自己的手。
“好多了。”
天使试着感受自己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这天上的云朵之一,有些轻飘飘的。
“从今天开始,你将照常接受我的神力。”
没有神力的天使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太容易被对方掌控了。
天使也为自己的轻敌而感到羞愧,他原本是为了惩罚自己,没想到又被帘沉抓到了可乘之机。
这一次甚至需要天神亲自出来拯救他。
“对不起,天神。”
他难过的垂下了自己的头,乌黑的长发在他洁白的衣袍上蜿蜒。
天使有着一瞬间的疑惑,他的衣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穿戴整齐。是天神吧,自己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使他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对方就用神力替他收拾了一番。
他的视线还在自己的衣服上,下巴处就传来一阵轻轻的力道。
天神在原地没有动,但却让天使抬起了头。
“你是我的天使,不需要道歉。”
说完这句话后,天神的身影就开始逐渐变成透明,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前,天使被他重新送了回去:“现在,你应该回去了。”
有一瞬间的眩晕。
天使坐在云朵床上,下一刻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
他还是在离开之前的床榻上,离他仅有一掌宽的地方,帘沉依旧躺在那里,呼吸绵长。
这种安详的样子让人想象不出两人方才的对峙。
天使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帘沉的脸上轻轻戳了戳。
一点暖意从指间传来,让他又快速缩回了自己的手指。
这不应该是天使会做出的动作。
他面无表情的坐直了身体,在天神出现以前,被邪恶力量操控的人曾经在他耳边说过一句话:“你摆脱不了的,就算你将这黑气全部驱散,但你的心底也已经留下了他的影子,你将不再是天神最忠实的信徒,你终究会背叛他。”
那么,这就是黑气所留下的影响吗?
将他的心灵被暗黑浸透,让他产生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让他身不由己,最终……背叛天神。
不!
天使脸上的冷色更甚,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天神的。
即便是死亡,他也绝对不会背叛对方。
天使压下了自己纷乱的思绪,等到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将帘沉的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叫醒了对方。
“醒醒。”
帘沉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睛。
“帘沉,你该醒过来了。”
这一次声音大了不少,也让陷入昏迷中的人醒了过来。
男人醒过来的时候有着一瞬间的迷茫,他看到近在咫尺的天使,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狂热,“天使?”
帘沉还有些没有分清眼前的境况,或者是以为自己在梦中,以至于他竟然挪到了天使身边,然后抱住了他的膝盖,又亲昵地在上面蹭了蹭。
下一刻,原本还在床榻上的天使身影一闪,就落在了地上。
他的耳尖又出现了那种薄红,看着帘沉如同看着敌人一样。
这让床上的人有些费解,“天使,你怎么了?”
他的神情是正常的,身上也没有泛出黑气。
天使眼中的敌视渐渐退去,他有些草木皆兵了。可是,刚才的那种感觉,像极了他被对方控制住时的样子。
“你的洗礼已经结束,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帘沉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天使的床上。
“天使,我又像昨天那样冒犯您了吗?”
他坐起了身,盖在身上的衣服自然而然的滑落。
这让天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抱歉,如论如何请您原谅我。”
帘沉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来到了天使面前。
他本身就比天使要更为高大。
是懊悔,是自责,但却又有一股侵略。
帘沉的气息在天使的体感内,他完完全全感受着对方。
“回去吧。”
天使没有说出原谅的话,他变得冰冷了一点。
这同样不应该是天使会做出来的事情,拥有七情六欲,会生气,会愤怒,会伤心,会难过,会心绪不宁。
对于天使来说,这件事就像是天方夜谭。
但此刻他却实实在在感受着这些本不应该产生的情绪。
“我知道了,天使,夜安。”
帘沉看着天使的背影,没有再说出什么道歉的话,他将左手放在胸前,而后缓缓退了出去。
等到夜间同一时分,天使的吟唱照旧响了起来。
他的歌声比以往更加投入,但中间仍然有所停顿。
这一回停顿的时间要比昨天更久一点。
如果说昨天只有两三秒,那么今天就是四五秒。
可是对于那些不熟悉这首颂歌的人来说,是根本听不出来的。
只有帘沉,他对着天使所在的方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动,像是给对方打着节奏一样。
圣殿中的每个人依旧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洗礼时候帘沉说的话却好像在天使身上渐渐应验了。
他在吟唱完颂歌之后,头一次做了一个梦。琇書蛧
天使是没有梦的,那些历史上记载过的关于天使的事迹中,都提到过这一点。
圣洁的天使心中只有天神。
他们没有欲望,没有渴求,他们慈悲,他们包容。
他们是世间最纯洁的存在。
梦是欲望的反馈,一旦天使做梦了,就代表他们的纯洁被打破了,他们开始有了弱点。
天使的梦是白色的,他置身在一片云彩之中。
他梦到了天神,可是天神的脸依旧隐藏在金光后面。
“天神。”
他叫了一声对方,隐约中,仿佛天神看了他一眼。
紧接着,周围的场景又变了,洁白的云彩被染成了红色,是淡淡的粉红,又是鲜血的艳红,两种红交相辉映。
在这片红海当中,帘沉的身影慢慢出现。
他一会儿手里抱着白天的那个玻璃罩,向天使展示着里面的花,一会儿又变成被邪恶力量操控的样子,轻佻无比。
天使在梦中比在现实更快被.操控。
是他的梦,但他却在梦里被帘沉掌控。
正常的帘沉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朵花,半跪在他的面前,“天使,请收下这支礼物。”
邪恶的帘沉握住他的手,在他的耳边轻轻呼着气。
然后两个帘沉又在某个时刻重叠到了一起,他们看着他,亵渎着他。
“天使,我说过要将自己奉献于您。”帘沉对着他说道,“现在,我便兑现自己的承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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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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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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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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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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