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沉抬眼看了下其他人,他的话刚落下,就有一半左右的大臣已经附议出声。
庆阳候听到这些趋炎附势的人说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才想站出来一一反驳,却被湖黎拉住了动作。
大将军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帘晋这是摆明了冲着他来的,与其急着出来解释,倒不如静观其变。
而且,他相信帘沉。
就算这是一场阴谋,但它能不能成功,决定权也在高位之人的手上。
想到这里,湖黎抬头看了一眼对方。
满殿之人,他唯一在乎的也不过帘沉而已,其他人又与他何干。
“启奏陛下,臣也要参大将军湖知潮。”
帘晋的提议还没有被采用,湖敏深又跳了出来。
前者参的是湖黎居功自傲,后者参的是湖黎刚愎自用。
不仅如此,湖敏深还召来了湖黎身边的副将作为人证。
据这名副将指控,湖黎在行军打仗时常常自作主张。
有好几次,明明可以规避的危险都没有规避,白白牺牲了众多将士的性命。
他的控诉掷地有声,看起来又无比诚恳。
不过。
帘沉的视线在湖敏深和帘晋二人身上转了一下。
如此默契的安排,若不是早就有所勾结,恐怕都说不过去。
“大将军是臣的嫡兄,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臣不忍见到无辜将士牺牲,故此大义灭亲,恳请陛下惩处湖知潮。”
湖敏深说完,俯身跪拜,行了一个大礼。
可他埋首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帘沉让他起来的命令。
众目睽睽之下,湖敏深当然不能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
因此,他就着这个姿势,又比刚才更痛心疾首的提议了一遍。
“居功自傲。刚愎自用。”
寂静的大殿内,帘沉将帘晋和湖敏深所参的两个词念了出来,而后发出一声轻笑,只是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皇叔和湖爱卿辛苦了。”
跟在笑声后的这句话有些耐人寻味。
诸位大臣听了,一时分不清帘沉究竟是真心实意夸赞两人,还是单纯讽刺两人。
“不过大将军昨日进宫之时,已经将这些告知于孤了。年少轻狂乃人之本性,况且大将军确实有这个资本,另,副将可知罪?”
话讲着讲着,就迅速转了一个弯。
帘沉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了起来,但字字句句,却是摆明了对大将军的偏爱。
副将什么时候这样直面圣听过,因此乍一听到帘沉的话,就下意识看了一眼湖敏深。
湖敏深还跪在地上,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呢。
他想着来之前跟对方的约定,原本还打算强撑一下。
然而话刚说出口,就被帝王之势逼得结巴了起来。
于是那些早就烂熟于心编造好的话顿时就讲的磕磕巴巴。
一看就是有鬼。
副将越讲越慌。
最后一句话说完后,竟然跟湖敏深一样俯首跪拜在地。
但凡有点判断能力的人,此时都已经看出内里的门道了。
湖敏深自然也听到了副将的话,他在心里暗恨了一下,只觉得这人当真无用。
不过跟湖黎想的一样,一场阴谋的成功与否,其实不在于底下的人说的怎么样,而是看帘沉相不相信。
或者说,愿不愿意相信。
对于这一点,湖敏深还是很有把握的。
因为他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无论如何这次也要借着机会将湖黎拉下去。
至于昨日早朝陛下没有应许他的话。
湖敏深皱了皱眉,或许是庆阳候半路跳出来的缘故。
他根本就没有把帘沉刚才对湖黎偏爱的态度放在心上。
当初陛下跟他的打算就是演一出双簧,既然是双簧,表面上的工作肯定要做好的。
下方听着比刚才更加安静了一点。
众人都在等着帘沉做最后的裁决。
“放肆。仅仅为了一己之私,便构陷忠良,实在大胆。”
帘沉眉梢扬了扬,再看那名副将,已经是满眼冰冷。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淡淡的。
然而却犹如千钧之力,压得下方俯首的人背脊都抬不起来。
“末将绝无任何虚言,请陛下明察。”
事已至此,再矢口否认刚才的话也已经来不及了。www.xiumb.com
然而帘沉根本没有再给他多余的发言机会,就已经叫人把他拖下去了。
“陛下,陛下,末将说的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啊”
被拖出去的时候,那名副将还在口口声声坚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而湖敏深这下则是有点慌了。
他连自己还在大殿之上都顾不得,便径直抬起了头,满脸惊愕的看向帘沉,仿佛是不认识对方了一样。
他想说,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卸了湖黎的职位吗?现在借口都已经递到您手边了,为什么又要放弃。
从昨天湖黎进宫之后就没有出来,心间升起的模糊担忧,此刻在帘沉的举动之下,尽数被激发了出来。
湖敏深不像帘晋那样无所忌惮。
他的一切全都赖于陛下。
如果陛下对湖黎旧情重燃,那么倒霉的一定是自己。
他不能失去陛下的宠幸。
湖敏深就这样直直看着帘沉,却始终没有看到对方眼里浮现出多余的表情。
甚至连陛下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
而边上的湖觅在看到自家儿子竟然直视陛下,做出如此大不敬的动作后,已经出声训斥了。
“无妨。”
帘沉为对方解了围。
“湖爱卿对此事有何见解?”
问的是刚才副将说的那些话。
心中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决断,湖敏深再回话的时候,就立刻变了一个方向。
“回陛下,臣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包藏祸心,以至被蒙蔽,还请恕罪。”
一个包藏祸心就已经将此事定下了性质。
湖敏深也从大义灭亲者,变成了被歹人蒙蔽的无知者。
“爱卿怜他人苦楚,原本是好事,只是行事头脑过于简单,若人人都如你这般,不知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臣知罪,请陛下处罚。”
一来一回,原本是要惩处湖黎的请求又到了湖敏深自己身上。
“陛下,口说无凭,您单听大将军一人之言,又如何断定那副将说的就是假的?”
帘晋竟然在此时出声。
他施施然站在中央,还是对湖黎针锋相对。
“孤就是凭据。”
帘沉跟帘晋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昔日还尚显稚嫩的陛下如今已经有了帝王风范,后者竟然隐约有一种不敢与之对视的感觉。
“大将军功勋卓越,是孤,给予他轻狂的权利,也是孤,给予他刚愎自用的权利。”
你们参奏的一应事项,都是孤给他的底气。
是孤给大将军撑的腰。
所以想要以此卸了湖黎官职,行不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听不懂什么意思就有以下犯上的嫌疑了。
但帘晋仍旧张了张口。
“皇叔休要再提,孤已经做了决断。”
帘沉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对方。
跟帘晋这种人说话,与其弯弯绕绕,不如一步到位。
让对方不敢再有任何逾越之语。
即便帘晋看不惯他,但面上他还是个皇帝。
作为臣子,最根本的就是要对皇上忠心。
可以有不同的意见,却不能在他已经做出决断后还咄咄逼人。
否则的话,这江山做主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帘晋呢。
是一个隐含在话语里的意思,更是一种无言的威胁。
帘晋听出来了。
倘若他还想再借此对湖黎发难,就等同于藐视皇权。
帘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双手合拢,行了一礼后就退了回去,并不再开口。
湖敏深早在帘沉维护湖黎的时候,心就已经发凉了。
他没想到自己嫡兄的魅力如此之大,仅仅是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的时间,竟然就叫陛下改变了主意。
不,恐怕不止是一个晚上。
昨天的早朝上,陛下不是就没有答应他的提议吗?
湖敏深越想心里越乱,同时对湖黎的憎恨也越大。
凭什么,全天下的好东西都让他一个人得了。
陛下是他的。
他相信陛下只是一时被对方迷了心智罢了。
冷静。
赶快冷静下来。
湖敏深的额角冒出了些许汗水。
不行,他不能自乱阵脚!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自己从构陷湖黎的事情当中摘出去,然后再找陛下诉一番衷情。
来的路上那不能尽快服软的想法已经消失殆尽。
湖敏深知道,如果自己没了陛下这个仰仗,什么都不是。
他不能失去这个靠山。
因此等到帘沉和帘晋的话说完后,湖敏深竟然摘去了自己的官帽,表示愿意停职半年,在家休养。
这番话算得上是很有诚意的了。
故而帘沉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对方。
至此,湖敏深才有些身形微晃的站起身。
额角的汗水已经滚到了脸颊上,只是他依旧没有去擦。
湖敏深心中惴惴不安,满心都是等会儿怎么和陛下解释这件事,又要如何挽回对方。
哪里还能管其他的事情。
“诸卿可还有事启奏?”
帘沉没有在意湖敏深的状况,在解决完湖黎的事情,他又例行询问了一遍。
今天这场戏好像只是为了湖黎一个人搭的,在帘晋和湖敏深失败以后,其他人一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启奏。
不过他们没有,帘沉倒是有。
主角依旧是湖黎。
不过这一次是从惩,变成了奖。
大将军这次功不可没,碍于年龄的关系,所以不便再继续升职。
是以帘沉赏了一堆珍宝给对方,又为湖黎的亲生母亲加封诰命,连庆阳候那一脉都得了提携,更有以湖黎的名义犒赏三军的恩赐。
一条一条,尽是荣宠加身。
原本众人还以为大将军功高震主,恐怕会引起陛下的忌惮,今日一看,似乎完全没有。
陛下这样子哪里是忌惮对方,分明是怕自己赏的还不够。
就连湖黎听到这些话,鼻子都是一阵发酸。
后面那几样封赏远远超过了第一条,因为这代表着的是帘沉的心意。
他为自己着想,关心他所关心。
“大将军还不谢恩?”
帘沉说完,视线又落在了湖黎身上。
还是那种烧的人浑身难捱的温度。
湖黎嘴唇翘了翘,而后飞快望了一眼对方,以表达自己的高兴。
“臣,谢陛下恩典。”
大将军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武官的大礼。
“免礼平身。”
帘沉将对方叫了起来,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叫湖黎脸上的喜色一扫而空。
“虽然刚才皇叔与湖爱卿所说之事不符实际,不过卸职一事,大将军昨日跟孤提起来过。”
帘沉这意思,是说湖黎昨天已经自请卸职了。
但一个风光无限的大将军,又怎么会做出如此突然的决定?
不说是湖黎被这个消息打到措手不及,就连其他人听了也一脸惊愕。
其中当属湖敏深和帘晋两人最高兴。
原来如此。
帘沉打的还是原本的主意,不过这样的方式远比他们高明。
先是故意向世人宣告自己对湖黎的宠幸,再倒打一耙,让对方有苦说不出。
这时候就算湖黎再辩解自己并没有要卸职的想法,也没用了。
因为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高。
实在是高。
就连一直对帘沉看不上眼的帘晋都不由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再看湖黎,脸上的血色都已经退得干干净净。
瞧着有些苍白。
他的想法也和其他人一样。
昨天他没有回来,所以没听到湖敏深针对他的话。
但是今天的早朝中,他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湖敏深背后没有陛下的同意,又怎么敢提出如此请求。
他猜到这是一个阴谋,却没想到这场阴谋最大的玩家是陛下。
纵然如此,面对帘沉的话,湖黎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先不说对方把他的路堵得死死的,就说他之所以成为大将军,也是为了帘沉。
现在的他是因他而生,若是陛下不需要了……
湖黎想,若是陛下不需要了,想要夺走他的官职,那便夺走好了。
反正他也从未在意过。
他就说为什么这一次回来,陛下会突然对他这么好。
想来昨晚也只是春风一度。
从今往后,他和帘沉之间再无更多关系了。
湖黎心里难过的要死,可面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竭力不让自己在帘沉面前失态。
“大将军多年在外征战,劳累非常,孤特许你卸职修养。”
没有期限的一句话,其中代表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次的卸职,说不定就是永远的卸职。
洛荣哪想得到还有这一出,他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见湖黎已经站出去再次谢了恩。
覆水难收,刚才还只是帘沉的片面之言,现在湖黎应下,就代表对方刚才所言非虚。
他在心内不由感叹了一声外孙的痴傻。
是挺傻的。
接下帘沉话的湖黎也这么觉得。
一直以来,他对陛下都是尽忠职守,对方想要什么,他就为对方捧来什么。
只要帘沉对他提一句,哪怕只是一句,说不想让自己继续做这个大将军了,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兵权奉还。
湖黎难过于帘沉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他的感情。
在对方心里,他究竟算什么呢?
等到尘埃落定后,他低下的头就再也没抬起过。
散早朝后,湖黎也是第一时间就跨出了殿门,背影不掺丝毫犹豫。
而湖敏深看着对方,却是缓缓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他跨步追了上去,将刚才在殿堂上受到的屈辱一并发泄了出来。
“战场刀剑无眼,弟弟还要恭喜兄长,今后再不用经受这些危险了。”
湖敏深脸上满是耀武扬威,说完这话后,他又靠近了对方一点,压低了声音:“你以为陛下真的喜欢你啊,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利用价值罢了。在你班师回朝前一天,陛下还同我商量要如何将你的官职革去呢。”
他面带笑意,说的话却恶毒无比。
一字一句皆证明了湖黎刚才的猜测。
果然,湖敏深的所作所为都是陛下在背后示意的。
可湖黎悲哀的发现,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依旧想要听帘沉亲口解释一遍。
昨天还抱着他温存,给他取了字,给他直呼名字权利的人,今天为什么会突然翻脸无情。
他想要一个解释。
内心深处,湖黎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想会不会是陛下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湖敏深的一席话令他的心海再次泛起波澜。
湖黎头一次正眼打量了一番对方。
跟福德说的一样,对方的眉眼之处确实有几分像自己。
就是凭着这张脸,陛下才会另眼相待的吗?
往常他从未将湖敏深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这张脸却让湖黎厌恶不已。
“我说过,我同陛下之间的事请,轮不到你来操心。”
说完这句话后,湖黎抬脚便离开了。
只留下湖敏深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你就狂妄吧。
虽说他俩现在都没了官职,但自己等会去找一找陛下,说不定就能缩短惩罚时间,而你,我的好兄长,只能永远留在自己的府邸修养。
这样想着,湖敏深对于刚才湖黎的态度也就不多在意了。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往帘沉平时批阅奏折的宫殿走去。
湖敏深想,既然陛下最后还是卸了湖黎的官职,就代表对方并没有对湖黎旧情复燃。
那么这样的话,陛下还是喜欢我的。
原本他还打算朝对方诉一番衷情,现在看来,倒是要换一个思路了。
这边湖敏深在自信非常的去找帘沉,那边独自离开的湖黎刚刚跟庆阳候道了别。
他站在来接自己回府的马车边上,几次朝宫门口的方向望去,心底暗含希冀。
可是直看了三四遍,也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出来。
湖黎自己也不知道他要等一个什么答案。
只是觉得昨晚他和帘沉那样过后,今天对方又让他卸职修养,怎么样也该找自己解释一下。
直到上早朝的人都已经陆续走完了,他要等的人还是没有出来。
“将军,您不上来吗?”
赶马车的小厮出声。
这声音似乎将湖黎敲醒了。
“往后不要再叫我将军了。”
他都已经被卸职了,还算什么将军,要是传到帘沉耳中,那人……会生气吗?
湖黎摇了摇头,随后掀起衣袍,跨步上了马车。
“走吧。”
车帘落下,也一并遮住湖黎那张略显难过的脸。
只是在里面坐了好半天后,马车似乎都没有动起来。
湖黎的警觉性立马上来,他掀开了车帘,询问小厮怎么回事。
这人是他府里的老人。
照理不会出什么问题。
“回将军,陛下让我等在这儿。”
他又叫了一声将军,还提到了陛下。
陛下让我等在这儿。
什么意思?
帘沉是有什么东西要给他吗?
过了半晌,湖黎经由早朝上受到冲击的大脑才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他昨天可是刚回来就直奔皇宫,连衣服都没有换,也没有传信给府里。
就算下人们都知道他回来了,又怎么会在今天专门赶了辆马车过来接他。
而且这马车,似乎也跟平时不太一样。
脑子清醒了,湖黎才开始观察起车内的情形来。
这辆马车外面看还是跟以前一样,但里面明显就是重新收拾过的。
座上的凉垫,四壁精美的装饰,甚至四只角里还各自镶嵌了一枚铜钱大小的夜明珠。
即便是夏日,坐在这里面也让人感到一股舒爽。
湖黎想,这是陛下安排的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在他还没有想出答案的时候,福德姗姗来迟的声音就在外面响了起来。
“奴才参见大将军。”
是陛下身边的人。
可他话里话外也跟赶车的小厮一样,照旧称呼他为大将军。
湖黎心里的天平已经彻底倾向于帘沉今天之所以会那样做是出于某种难言之隐了。
他揭开车帘,然后就看到福德手里捧了一个做工精美的木盒。
“这是陛下让老奴交给大将军的,陛下还交代,请大将军回府好生休息。”
为什么要好生休息,当然是昨夜两人闹得根本就没有睡好觉。
天将将明的时候他才闭上眼睛,可不等一会儿就又醒了上早朝。
听到福德这样说,湖黎接过对方手里的木盒,脸上涌现一抹薄红。
“有劳公公。”
停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又加了一句。
“替我多谢陛下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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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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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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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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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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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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