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我就后悔了,太冲动了,跳级一般拉快了我们之间的进程。我对他完全不了解不是吗,我只知道他的职业,他的长相,他的车型,还有他很会聊天。
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有无真心,我不知道。我的莽撞会让他觉得“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吗?他会因此警惕和退缩吗?
分别前的画面占领了我的思绪,我满脑子都是他通红的脸,还有我的手指留在他唇上的触感,我开始想象我们真正用力地缠吻在一起的样子。
那会是什么感觉。
我辗转反侧,周身燥热,搭了会脸,又拿起手机,看聊天记录,分开后我们又聊了一段天,但都很日常,避而不谈那个自然却冒失的吻。
从光纽回来,我也没去公司,一直躺到了现在,弹性的工作让我有了可以在疯狂之举后立刻闭门思过的空间。
但反思是圣人和佛祖的事情,我又不用给自己镀金身。
我在纠结中迎来了陆成则给我的变相答复,他主动拨通了我电话,风声比他的声音更快漫入耳朵。
他下班就打给了我。这个发现让我笑了出来。
“你还在外面吗?”我问。
他语气惬意:“嗯,刚下班。”
我放低手机看时间:“都要十二点了。”
陆成则说:“对啊。”
我故作难以置信:“你不会又要走回家吧?”
陆成则说:“走回家可以多通会话。”
我斜倚在靠枕上,身心轻软:“可以先回家再通话,这样……”
他不由分说地打断我:“不可以,就现在。”
我的胸口因为这句话激颤了一下:“好吧,随便,反正在外面喝西北风的不是我。”
他低低地笑一声。
听筒里,有须臾安静,唯有风若有似无地滚过。
过了会,陆成则开口:“祁妙。”
我:“嗯。”
“今天,回去的那段路,”他叙述得很慢,似乎在斟酌合适的词句:“我一直没说话,你还记得吗?”琇書網
我“嗯”了一声。
“因为,我想了一路,要不要牵你,结果……”
他笑出声,不再往下说。
我的表情肌宣告罢工:“怎么了,姐姐就是会劲爆一些。”
他的重点停留在我的称谓上:“姐姐?”
我说:“你还不知道吧,我比你大一岁。”
“一岁算什么,”陆成则讲话的语气能轻易让人脑补出他笑颜:“我生日很大。”
我问:“多大?”
他慢悠悠地数数:“1……2……3……3月。”
我嘲:“哇——好大的生日哦。”
他说:“起码在上半年。没准我们同级进的幼儿园。”
他这句话,让我开始想象他幼时的模样,会是小说作品里惯常形容的“粉雕玉琢”吗,很神奇,同时也糟了,这个男人的一生即将成为我不由自主开启的美化幻想。植物无法游离在养分之外,正如我无法再上帝视角,理智地判断和看待。
我的思绪回到他说想拉我那句上面,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纠结,有过大胆冒昧的幻想,并渴盼将它付诸实践。
这一刻我欢欣而得意:“所以为什么最后没有拉我。”
陆成则声音真诚:“我们站得不是很近,连手都没碰到一次,感觉会唐突。”
我说:“可我今天没有想很多,包括找你的时候,也没有想很多。”
陆成则说:“所以我现在很懊悔。”
他用词总是很精妙,不是后悔,不是懊恼,是懊悔。
我失笑,安慰他:“没事啊,走之前不也拉了吗?”
陆成则没有顺着说,只是问:“你有搬家吗?”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搬家?”
他说:“还住在周日我接你的那个地方?”
我说:“嗯。”
他沉默了几秒:“我快走到那了。”
一句话,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你过来了?”
“嗯,可以见你吗?就见一面,”他语气平静,不带要求,也不是乞怜,好像被拒绝也没关系,而且他大概率已经抵达目的地,在物色有安全感的地点:“你们小区门口这个便利店,没打烊,有人。”
我抓了抓额角:“等我几分钟。”
走进夜色的时候,我感觉风里的花草在为我的先知喝彩。我有多厉害呢,因为我觉得陆成则会在今天之内来见我,所以回到家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卸妆沐浴,让自己回到粗糙潦草的状态;也是因为坐进计程车后座时,我就从陆成则的眼睛里读到了这些,有未尽的内容横亘在我们之间,在白昼来到前必须书写。
到小区门口时,我已经气喘吁吁。
陆成则站在便利店门外,半边在光线里,半边在影翳间,还背着他早上那只包。
我们几乎是同时发现了彼此,也同时走向彼此。一路过来我想了很多开场白,俏皮的,关心的,但现在无关紧要,停下来的一瞬间,他就双手捧握住我的脸,劈头吻了下来。
我背脊顿时麻了一半,小腿发软,陆成则的荷尔蒙像一种格外催情的香水,来势汹汹地翻涌着,令人沉陷。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往他两肩,脖颈,面颊,头发上生长,迎合着他滚烫的气息,滚烫的身体,滚烫的嘴唇。
我们紧紧相贴,像在海底,像要断气。
结束时也没有立刻分开,他留在很近很近,我们随时能再吻起来的距离里,笑了,轻声说:“我心总算放下来了。”
我也笑了,因为他奇怪的描述:“你心怎么了。”
“不知道,悬了一晚上。”
他眼皮上挑,瞄一眼我身后:“你们小区门口也有监控吧。”
我弯起嘴角,不对,从一开始我就弯着嘴角,只是这会弧度更大:“应该吧。”
他问:“会让你在你们小区混不下去吗?”
“不会啊,”我摇摇头:“大家都会羡慕我,羡慕有帅哥更深半夜不远千里地赶过来,只是为了来吻我。”
他蹙眉:“下午那会我怎么想不明白?”
我说:“因为一岁不是白长的。”
闻言,他绽开一个好看至极的笑,是只在我眼里播映的近焦特写。
在门口的便利店里,我请陆成则吃了碗杯面。跟他慢吞吞逛到楼下时,已经快一点,陆成则拥抱了我一会,才离开,走出我视野前,他足足回了三次头,每一次,我们都在黑暗中相视而笑。
上楼进门后,我都顾不上换鞋,站在门内给他发微信,问他打到车没有。
他说:嗯。
我心神摇荡,急于分享出来:刚刚站在电梯里,我脑子里自动播放了一首歌。
他问:什么,我路上听。
我回:IGUESSI'MINLOVE.
我从歌单里找到,发到我们的聊天界面,把音乐当语言。
我说:歌名就是我现在的感受。你呢,也会这样想吗?
陆成则的回答让我想马上call他回来再好好亲一顿。
他说:我会想,前两个单词有点多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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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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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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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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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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