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韦夫人方才收回思绪,缓缓道:“倒是有一件事,只是不知是否与这有干系?”
张正道放下筷子,取了桌子上的丝巾,擦了擦嘴。
韦夫人皱眉道:“你这人,奴家的丝帕,被你拿去擦嘴?”
张正道放下丝巾,浑不在意道:“洗洗就干净了。”
“什么事情,方便说与在下听么?”张正道又问。
韦夫人回忆道:“去年三月,那金吾卫大将军高杰,曾托人入府,想要叫奴家过门,去做他的第八房小妾,被奴家一口回绝了。”
“高杰?”张正道没听说过此人。
韦夫人继续道:“他是那殿前司都指挥使高俅的亲弟弟。”
“高俅还有弟弟?”张正道疑惑道。
韦夫人回道:“那高太尉排行在二,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去年正月,官家抬举了高俅,封他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统领禁军,他那哥哥高伸,也升了宣和殿大学士,弟弟高杰,则是封为金吾卫大将军。”
韦夫人提起高氏三兄弟的平步青云,满是羡慕。再想想自家那在边关上厮杀,想要博取功名,却战死沙场的苦命相公,不禁有些神伤。
张正道闻听此言,不禁摇头道:“想不到靠着踢得一脚好蹴鞠,便做了殿帅府太尉,倒也是好命。”
韦夫人亦是点头道:“那高杰,做了金吾卫大将军,看中奴家,奴家却不想给他做什么小妾,因此一口回绝了。后来那人,又陆续遣人上门威胁,奴家全不理睬,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张正道看着韦夫人姣好的容貌,高杰要纳她为妾,不足为奇。
思索片刻,张正道又问了一句:“夫人,当初为何要买这间酒肆?”
韦夫人收回思绪,回道:“奴家方才不是说,因为这是一间正店。”
张正道笑道:“夫人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夫人当初从哪里得知此店要卖的消息,又是如何下定决心要买此店的?”
韦夫人愣住了,是啊,当初自己为何一心要买这间酒肆?
见韦夫人有些明悟过来,张正道继续问道:“夫人是无意间得知这个消息的,还是有人专门提供给夫人,并且在背后推波助澜,引导夫人买下这间酒肆?”
“在买的过程中,有没有什么竞争者?夫人又是如何从这些竞争对手中,抢下这间酒肆的?”张正道一点点为她做着分析。
韦夫人彻底明白过来,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却不是愚蠢之人,此刻得了张正道的提醒,再将这前后之事,点点滴滴回忆,再加以理顺,陡然发觉,自己竟是落入到别人精心为她编织好的罗网里。
“你的意思是说,奴家上了别人的当了?”韦夫人脸色难堪。
张正道笑道:“夫人可以回忆一下,你究竟是因为什么,要买下这间酒肆的?”
韦夫人诉说道:“当时是元夕节,奴家的妹妹赏赐了些财物,奴家便进宫去谢恩,待回府时,路过御街,有人拦住我的车架,说要出钱一百贯,购买我家中养着的一匹枣骝马‘穿云电’。”
“这马却是奴家相公生前最爱的一匹宝马,一直养在府中,不舍得贩卖。”韦夫人徐徐说道:“那人见奴家不肯卖,便加价到一百五十贯,奴家想了一下,觉得这马养在家里也是无用,便有心卖了。”
“后来呢?”张正道喝了一口酒。
韦夫人道:“奴家便让管家与他商讨,最后卖了一百六十贯钱。”
“卖了马之后,那人便请我府中管家,来这聚德斋吃酒,因此得知这酒肆准备发卖,管家便将此事告诉了奴家。”韦夫人皱着眉头,觉得这件事情,合情合理,倒也没甚么可疑之处。
张正道笑而不语,继续听韦夫人诉说。琇書蛧
“管家说,这里生意好不红火,他来吃酒,还要在外面等待,听说酒肆发卖,觉得是条财路,因此打听了一下价格,报与奴家知晓。”韦夫人说完,盯着张正道问:“官人可是觉得,我府里的管家可疑?”
她说完之后,随即又摇头道:“韦管家在府里三年多时间,不曾做过什么越矩之事,应该不会害奴家。”
张正道回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韦夫人接着道:“管家说,这酒肆接手之后,便能日进斗金,且又是正店,不怕折本,因此奴家便也起了心思,让管家一力做主,将这酒肆盘了下来。”
“花了多少银钱?”张正道问道。
“前前后后,用了约是五万五千贯钱。”韦夫人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仅家中积蓄用尽,便是自家妹妹这两年的赏赐,也都尽数变卖了,全都填进到这处酒肆里面了。
张正道却是知道,此时的汴梁城,寸土寸金,一处位置好一些的普通宅院,都叫价万贯。
按理说,这聚德斋,虽是偏僻了一些,但是确实也能值上个五万贯。
按地价这么一算,韦夫人其实也没有买贵,这笔买卖还算划算。
只是,若是生意依旧不见起色,酒肆又转手不出去,这便真是一个无底洞了,空守着一处不能生钱之处,硬生生拖死韦夫人。
走投无路之下,这女人还不是任由外人拿捏。
即便她是韦修容的姐姐,又能如何,难不成那官家妹夫还会出手帮衬,只怕是痴人说梦。
张正道可是听韦贵说过,韦修容在宫中不受赵佶恩宠,虽是入宫多年,也就是得乔贵妃的帮衬,才被赵佶临幸一夜,意外诞下赵构,因此才被册封为修容。
这韦修容能入宫,还要感谢那已经过世的宰相苏颂。
韦氏姐妹出身贫寒,早年间在苏颂府里做暖床侍女,有一次夜晚,韦修容遗尿不已,苏颂认为其有贵人之相,便将她姐妹带到汴梁城,韦修容阴错阳差地入了端王府当侍女。
待到端王登基之后,果真飞上枝头,做了宫里的贵人。
“韦氏,本会稽人,绍圣间苏丞相颂致仕居丹阳,初携登颂榻,通夕遗溺不已。颂曰:‘此甚贵,非此能住,宜携以入京。’”
张正道可是博览过群“书”之人,自然记得这一点。
看着眼前的韦夫人,张正道不由得又是浮想联翩,不知道这位韦夫人,是否和她的妹妹一样,都是敏感之人。
“夫人是会稽人氏么?”张正道一时没忍住,问了出来。
韦夫人正在思忖自家之事,陡然听见张正道有此莫名其妙一问,亦是奇怪,但还是回问道:“官人怎地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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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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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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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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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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