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洗漱完坐在塌上，仔细思考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突然变了人？
粱凝思可不相信计永延是那种会把功劳白让给别人的人。
多半是出了什么查错。
姑父姚大人突然被封特使，还负责调查孙府一案。
还有孙家的亲戚都被围。
要知道，孙家毕竟在江州已百年了，他们家的亲戚，虽说大部分都是落魄户，但但凡是起来了的，至少都是个县官。
从江州知府孙林起，江州五成的官员都跟孙林沾亲。
另外五成都是粱凝思的新嫂嫂贺云溪之父的那位老师的门生。
然而孙林也是那位的门生。
所以江州九成九的官员都跟孙知府有关。
明面上是说围着了孙知府的亲戚，实际上围的是江州一半的官员。
所幸如今没什么大事，否则一半官员不在，衙门里肯定要闹起来。
既然孙知府和整个江州的官员沆瀣一气，那么要查他定然不能用江州系的官员。
所以姚大人就是那个选择。
恰好人在江州，曾经在江州任职，是江州人，对江州了解。
姚大人也不是哪位的学生。他考上秀才、举人时的座师，一位是个外地的，恰巧调任至此的小官，另一位也是外地人，是文坛名士。
那位文坛名士为人放浪不羁，当完那一任江州学官便辞官归隐，整日里饮酒写诗，好不快乐。
姚大人算是这位名士的关门弟子，虽然老师辞官了，但老师还有一群同门、同榜、同乡。
比如当朝丞相。
比如六部尚书、侍郎里的几位。
所以姚大人前途远大。
这次姚大人被封为特使八成也是丞相等人提议的，否则皇帝不会记得这个外地小官。
思考着的时候，粱凝思不自觉咬着嘴唇，差一点咬破了才发现过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粱凝思还没走出房门。就看见桑兰迎了进来。桑兰看见粱凝思，就迎了上去，把斗篷给她披上了。
给粱凝思系领口的带子的时候，粱凝思听见桑兰的低声耳语。
“小姐，今日早上丫鬟小厮把少夫人的东西入库，我瞧见那些嫁妆担子多半是半空的，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我去搭了把手，看见陪来的首饰也多半是镀金的。”
“别多事。”粱凝思同样压低声音。“你看得真？”
“是，您知道我不是多嘴的人，就是告诉您一声。”桑兰点头。“您知道，我娘娘家是银铺子。那镀的也不是特别好，也就瞒瞒外行。”
“看来我的新嫂嫂在家里是真的过得不好？”粱凝思自言自语。
“多半是了。庶出的女儿，贺家的夫人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桑兰最后调整了一下斗篷的绳子，让它不至于松松垮垮，也不会勒到粱凝思的脖子。“您有个数便好。”
粱凝思点头。
碧翠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小姐，好了吗？少爷哪儿的小厮刚刚来报了，说少爷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行，走吧。”粱凝思点头，走出房门，坐上了小厮抬的矮轿。
梁继业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看见粱凝思出来了，他也放下茶杯走了出来。
小厮抬轿子走的很慢，后面还跟着抬着礼品箱子的小厮。然而梁继业却是大步向前走，时不时的，他就得停下来等一会儿。
姚家的宅子真的很近。仅从梁家一个侧门出去，就正对着他们家的门。
一进去送上了礼，关大奶奶就把他们俩拉进了会客厅。
“你姑父不在，用不着多礼。”关大奶奶让他们俩坐在塌上，梁继业坐不惯，便使人端来一把椅子摆在塌旁，坐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姑父突然又回来了？”梁继业问。
“十五那日，有人上京击鼓鸣冤，这事你们昨日应该已经知道了。皇上下令彻查。原本是打算派刑部一位侍郎来，但有人说那位侍郎是京城孙家的门生，说两个孙家是亲戚，那位侍郎理应避嫌。”关大奶奶停下来和了口茶润润嗓子。
“然后宦党那边便说要派锦衣卫来。宦党和士党就开始扯皮。最后扯来扯去，决定要派一个跟这些都没关系的。”
“然后丞相就说你姑父正好在江州，回家过年，目前也没有职位。皇上就拍板让你姑父做特使。”
“宦党那边也说，你姑父也是江州人。怎么样也能和孙家扯上些亲戚，所以又争取加派了东厂来。”
“上头老是这样，不是东风压到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粱凝思面色淡淡，她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多半是有人猜疑计永延，把这活计都拿走了。
粱凝思在心里嗤笑了一下。计永延机关算尽，亲自跑来江州，结果从一开头就输了。连局都没有成功进来。ωωω.χΙυΜЬ.Ｃǒm
要不要推上他一把？
粱凝思思索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跟关大奶奶谈起了不久前她遇见的一件事。
“统归不管咱们的事儿。”梁继业做了总结，“不管是东厂那边儿，咱们给了银子。还是姑父，统归咱们家是不会遭难的。”
“这倒是。咱们家本来就和这杆子事儿没关系。”关大奶奶也笑了，“咱们家既然没关系，怎么样都扯不到咱们头上来。给了银子、或是你姑父，也就只能先把咱们家查了，让那些官兵早些走，好使咱们的铺子正常经营罢了。你姑父也没起上什么大用。”
“好了，不说这些个烦心事儿了。咱们只需隔岸观火。看孙家的好戏便是了。”
“说到看戏，我倒是想起来一桩逸事。姑姑还记得那日我们去戏园子里看戏吗？”粱凝思笑着说。
“怎么了？”关大奶奶好奇地问。
“那日我喝醉了些，去他们的园子里逛的时候，在园子里瞧见了两个人。”粱凝思微笑，“姑姑猜猜是什么人？”
“是你的真命天子？”关大奶奶打趣。
“姑姑！”粱凝思站起来，一幅怒气冲冲羞红了脸要往外面走的样子。
关大奶奶感觉站起来拉住她，一顿安抚：“好了好了，是姑姑的不是，不该打趣你。”
“我跟姑姑说正经事儿呢！姑姑怎么老是这样！”粱凝思恼怒。
关大奶奶赶紧赔不是。
好说歹说，粱凝思才平静了下来。
“那是你遇见了谁？仔细说说。”关大奶奶掩住笑意，饶有兴趣地等着粱凝思开口。
“我在花园子的角落里看见了鄂家班的当家花旦齐况情。”粱凝思用一种“快来问我呀”的语气，诡谲地说。
关大奶奶看出来了，用力抿住笑意，故意跑偏了：“那日本来定了齐况情去唱戏的那家不是退了单子吗？她没出去，在戏园子里也正常。”
“哎呀！我不是说了是两个人吗？”粱凝思控制住表情，“我看见齐况情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哦？”关大奶奶来了兴致。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对于这样的话题都感兴趣极了。
甚至就连男人也对这些流言蜚语感兴趣。
梁继业也悄悄竖起耳朵等着听。
“齐况情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隔着有些远，没怎么听清。只听明白大概是他们在说要成亲，然后离开鄂家班自立门户。”粱凝思看见两人都凑了过来，有些得意地揭开谜底。
“那么鄂班主可损失惨重。”梁继业说，“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个四大花旦，就这样被人勾走了。”
“女大怀春，这样的事也不少。前一届的四大花旦，不是也有跟着小生，或是跟着戏班子里打杂的跑了的？”关大奶奶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那日回家时我仔细看了看，那男人我认出来了，是鄂班主的侄子。”粱凝思解释。
“哟！这可不多见。”关大奶奶收敛了笑，然后疑惑地说：“我仿佛记得十多年前，鄂家班发生过什么大事。”
“是了。”粱凝思点头，“姑姑记性不错。我去查了，原来这，鄂家班以前的班主竟是鄂班主的哥哥，他哥哥早早的去了，只留下寡嫂和侄子，鄂班主便当上了班主。他那侄子长大了些便在他班里打杂，听说过的很不好。”
“原来还有这一出戏。”关大奶奶饶有兴趣地点头，“万事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还有呢！我听见齐况情和那个鄂班主的侄子聊天之间，提到了当年红便江州的名旦小秋红。”
“小秋红？小秋红也是年纪轻轻嫁了个商人随夫南下了吧？只可惜我们当初没听上她的戏。”关大奶奶想到了这里，有些遗憾。
“不，我隐约听到齐况情说，小秋红是被长史纳了！”粱凝思说完，微笑着等着关大奶奶反应过来。
“长史怎么了？原来是个长史吗？”关大奶奶一开始还笑着，然后突然顿住了，“小秋红是哪一年退隐嫁人的来着？”
“是五年前！”梁继业想了想，想起来了，“我还去听过她的最后几场戏，早知道她要退，便带上妹妹姑姑一起去了。”
“五年前的江州长史是...孙林！”关大奶奶豁然贯通。
“孙知府纳了小秋红？”梁继业疑惑，“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为什么藏着掖着的？还说小秋红是嫁了个商人去南边了？”
“怕不是假的吧？”
粱凝思惊讶地看了一眼梁继业，夸奖：“哥哥这次倒是抓住了重点。”
“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的，还放出风声小秋红是嫁去了南边，另外，因着当年那班主被抓了，还有谣言是说小秋红其实是被那个衙内看上了，这样被纳为妾了。”
“是啊。”梁继业也开始思索，“为什么呢...一开始是有谣言说小秋红被谁纳了，后来便没有了，所有人都仿佛看见了真人一般，都说小秋红跟着一个富商南下了，就连那个富商怎么样天天去看小秋红的戏，怎么样送礼物追求她都说的绘声绘色的。那之后人们吵来吵去的也就是小秋红到底是去做妾还是去做继室了。都这样详细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说出那个富商的姓名。”
“这便是了，多半，根本就没有这个富商。”关大奶奶也点了点头。
“不对啊，孙二老爷可是连四大名妓都敢明晃晃地纳进府里的，孙知府府里也不乏姬妾，小秋红的身份不是问题，为什么不明说她是被纳入孙府呢？”梁继业提出了新的疑点。
“这我就不知道了。”粱凝思诡谲地笑，“有人在哪之后真的见过小秋红吗？”
“妹妹是说！”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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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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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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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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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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