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什么也顾不得了,穿过人群,朝熟悉的人影挤去。
本来可以一下子冲过去了,但是在巾帼营,里面的先生说了,不能仗着有武功,普通人身手利索,为所欲为。
因此,气都提起来了,还是放弃了。踩着别人的肩膀一跃而去,便是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在巾帼营的时候,带着那些孩子一块宣誓的,其有一句说:不恃强凌弱。
她的作为,不能跟恃强凌弱划等号。
从人群里穿过去,远远的看见那个背影带着一个戴着围帽的姑娘进了一家酒楼。她一路跟了进去,从一楼到二楼,再到三楼,却没找到要找的人。
她急切的问店小二:“有没有看到这么高瘦男子,穿着锦袍,身后跟着一粉衣姑娘,戴着白色围帽……”她连说带划的问,眼里透着急切。
那小二小心的摸了摸腰里的荷包,荷包里是刚从一位客官那里得来的赏金。见有人真问那位客官,他便道:“有是有,可人家只是嫌弃路的人太多,从咱们客栈的后门走了……”
话没说完,李莫愁顺着小二指点的方向,奔着后门去了。
小二赶紧跟过去,见这姑娘站在后门口愣愣的看着,便笑道:“姑娘,这后门连着的这条小巷,往东走是大路。小的恍惚听着那两位客官说要去瞧热闹……今儿城里最大的热闹便是大军回城,都说那位神秘的贵人是咱们宋家官家的儿郎,都想瞧瞧呢。”
李莫愁不知背后这许多猫腻,她心思没那么复杂,见小二哥这么好心的说了,她连忙道谢,又问了具体的路,才急忙追了过去。
直到不见那姑娘的人影,这小儿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欢喜,应该还有一个金锭子的打赏才是。
酒楼里,后厨边的小杂物房里,一个英气逼人的青年紧紧的攥着一个姑娘的手。这姑娘生的娇柔婀娜,此时却在瑟瑟发抖,“一定是义父追来了!一定是的。”
之前,李莫愁跟着两人,陆展元有察觉,似是被人跟踪。这种地方初来乍到,谁能跟着他们?唯一可能的是阿沅的义父武三通。
此人武功高深,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则,本来说好的要来参加婚礼的大理国大师,推脱说有事不能前来,他知道事情怕是有变。借着这个缘故,阿沅的义父更不可能答应这门婚事。阿沅是跟着自己偷偷从大理出来的,他那义父……是个什么心思,自己和阿沅都很清楚。这种事情想来叫人觉得龌龊又恶心,阿沅要是不走,有何面目见人?
可偏偏的,这个时候从陆冠英那里知道,李莫愁找出来了。更要命的是,她的师门跟这边异军突起的神秘贵人有极深的渊源,而且听那意思,这姑娘竟是西夏襄宗之女,真真正正的西夏公主。
不管她是不是流落在外,这样的身份只要不生活在西夏,谁会与他们为敌。相反,高贵的出身不管在哪里都会被高看两眼。便是他自己,听到原来莫愁是西夏公主的时候,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子别样的情愫来。又是骄傲,又是自豪,还带着几分自得。
这有一出身高贵的姑娘,巴巴的背着师门出来只为了找寻你,这种心境,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不一样吧。
可是阿沅怎么办呢?她那么娇弱,没有自己的话,她又该如何是好。
但不管如何,陆冠英给自己捎话了,那是说莫愁身后可不是没人的。别的不说,归云庄陆家这么为这边奔忙,其渊源那便是不浅的。想起陆冠英对自己说的话,言语间多了几分不齿,他便知道,这事要坏。江湖立足,信义二字很重要。
所以,他来了。不管怎么样,得见见莫愁。见了面之后,该如何,他暂时还没想好。其实,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顿阿沅。
此刻,袖子被紧紧的攥着,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他的声音不由的轻软起来:“不要紧……有我呢……莫害怕……”
正说着呢,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敲门声。
何沅君吓的几乎是扑在陆展元怀里,看着门的方向眼里全是惊惧。
陆展元将何沅君挡在后面,小二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客官……客官……是小的……果然有人跟着找来了,不过小的已经把那姑娘打发走了……”
打发走了?
陆展元心里松了一口气,可紧跟着又觉得不对:“姑娘?”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把门打开,急切的问说:“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小二这般那般的把李莫愁的模样说了:“……是个长的极好,又温善单纯的姑娘……”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什么。不是单纯是什么。
陆展元便知道,这必是莫愁无疑了。怎么也没想到一进城叫她看见了,还一路跟了来,如今又被自己安排的人骗走了,他跺脚叹气,又忙问:“朝哪边走了?”
小二给指了方向,陆展元急切的要追出去。
何沅君从里面出来,急切的喊了一声:“展元!”
陆展元回过头来,何阮君取下围帽:“……展元……义父若是来了……我当如何?”
这?
陆展元的脚步顿下,朝后看看眼圈都红了的姑娘,再看看莫愁离去的路,只得过去:“……阿沅,路我跟你说过了……这次来是见一个救过我的恩人的。她是个极好的女子……你知道的……”
“我知道。”何沅君低下头来:“若是李姐姐不能容我,我出家便是。”
陆展元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难受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听说有个梁山寨,等闲人是进不去的。我若是求了那里的主人,叫你在那处安身。得闲了,我去瞧你,可好?”
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先安顿好了阿沅,再去见莫愁。
何沅君眼睛一亮:“果然能有不被打搅的地方?”
“是!”陆展元信誓旦旦的,“江湖的消息,错不了的。相传,连洪七公、黄药师都进不去。”
想想那武三通也不过是一灯大师的弟子,他未必有那样的能耐。
何沅君这才欢喜起来了:“只是耽搁了你找李姐姐。”
陆展元摇摇头,早几天迟几天的,想来没有什么关系的。
他却不知道,关系大了去了。
李莫愁是奔着找他去的,结果到了地方,人山人海的,哪里找去?她想,我找不见他,可我若是呆在醒目的地方,他是不是能看见我了?
如今最醒目的地方,自然是今天主角的身边了。
她远远的看见林雨桐带着龙儿骑着马在城门外的城墙下,她便挤了过去。
周围是兵卒把守着,冲不进去的。她说了她的身份,然后人家才禀报给林雨桐。林雨桐看了看,见是李莫愁在那里招手。也只得点头叫人进来,问说:“有事吗?”
李莫愁摇摇头:“我能跟着你吗?”
林雨桐一头雾水,这些人做事总叫人摸不着头脑。之前还急着要走,如今却巴巴的撵来只说要跟着自己。莫名其妙的,但这想跟……那跟着吧。
跟着吧!只要不捣乱,怎么都好。
李莫愁被允许跟着,边有人让出一匹马来给她,还以为是夫人的亲近人呢。她坐去,骑在马左顾右盼的看着人群,这么着,他应该看的见吧。如果看见自己跟夫人在一起,算是现在不找来,等过后也知道该去哪里找自己的吧。
林雨桐是不知道她的想法的,也没心情关注,因为她听见马蹄响了,这么说人已经在二里之外了。
龙儿也焦急的问说:“爹爹回来了吗?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
这不是来了吗?
四爷带着一千人马先行赶回来了,这一分开是三个月来月,走的时候才进入二月,回来的时候,大明湖已经荷叶铺满池塘了。
远远的,看见桐桐抱着孩子在马观望。
李莫愁看见,这夫人抱着孩子单手控马,朝前小跑而去。她不知道缘故,便跟了过去。过去之后又难免尴尬。
她听见龙儿差不多是尖着嗓子在叫:“爹爹……爹爹……”
然后看见两人的马靠近的时候都停下来,两人在马都探着身子,男人伸出手臂把女人搂在怀里,一手轻轻的拍着孩子,一手却紧紧却在女人的背一个下下的摩挲着,似乎是一种安慰。
紧跟着的和尚军都扭过脸去,没一个人看的。这个时候,显得自己有多多余。
可她还是愣愣的看着,木木的跟着。
所有的人都看她,她知道,这些人都猜测自己是什么人,跟那男人是个什么关系,但她却知道,那男人没有看她一眼。
她想,这个男人脸看都不看我,可展元身……身后甚至会跟着一个姑娘。
她看见这对夫妻共骑一骑,男人抱着女人,女人抱着孩子。她还听见两人的说话声。
女人问男人说:“可遇什么危险?”
男人问女人说:“我不在家,家里都好不好?”
她没见过这样的相处,但她感觉的出来不一样。他们没说什么思念的话,可身边的人感觉的到,所有思念的话仿若都是多余的。
一个问说,这段时间吃的什么,天气怎么样,带的衣服够吗?
另一个问说,孩子在家有没有闹,有什么麻烦事没有。
两口子说的都是些家常,什么孩子长了几颗牙齿了,给你新做的夏装看来有些宽了,回去试试只怕还得改的话。
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涩涩的,有些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滋味。
师傅打小是不会嘘寒问暖的,她给予的只有教导武功和监督训练,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师傅给予了多少疼爱,只有挥舞在手里的戒尺。学武偷懒要挨打的,学的不专心也是要挨打的。她只有乖巧再乖巧,师傅喜欢什么样,自己得是什么样?
自从见了展元,她觉得人不是都是师傅那样的冷冰冰的模样。原来,人是可以有温度的。
早前,唯一叫她觉得温暖的人,是孙婆婆。可那是早年的时候了,随着年龄的越来越大,师傅的管教也越来越严厉。孙婆婆对自己多几分照看,师傅都会动辄斥责。
用师傅的话,是自己的心性修炼的还不够。
可她也不知道人的心性是什么样的才能叫师傅满意。春日里,她是向往外面的桃红柳绿。夏日里,她是喜欢草长莺飞。秋日里,她瞧见满山红叶,遍地的野果是心生欢喜。冬日里那峭壁的一树红梅是惹人怜爱。
可这又怎么了?喜欢这些,错了吗?
好像长这么大,在师傅眼里,自己从来没做对过。
直到遇到展元,他真是个极好的人。他夸赞她貌美,他会说很多好听的话。等身的伤稍微好点的时候,他摘了野秋菊编成花冠送给她,亲手给她戴。
那时候,她仿佛才觉得她真的活了。从那时候开始,她一天天等着,一日日盼着,希望有那么一日,他能门提亲来。可是,左等不到,右等不到。盼的想的,心不在焉了,师傅惩罚的便更厉害。
她讨厌那种住在冷冰冰的古墓里,对着跟石头一般的师傅。她白日里想要晒晒外面的日头,夜里向往温暖的被窝,被子要带着阳光的味道。但在古墓里,白日是阴冷的空气,夜里是悬空的一根绳索。
不不不!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古墓派存在。若是心死,只管在墓里做活死人好了,何必叫一个又一个的女子,守着活死人墓去过死人的日子。
她知道,这一走,便是背叛。可她背叛的是该死的师门,却不是师傅。
师门是束缚,师傅却是牵挂。
她出来了,她相信自己是奔着幸福来的。她一定会回去告诉师傅,说错的是师门的规矩,女子不是守在古墓里躲避了可能带来的伤害才是幸福的。天下男人哪怕都薄幸,她的展元也不会如此的。
之前他带着个姑娘的时候,她心里是惧怕的。怕自己出来这一趟,果然是被师傅说了,不过是又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而已。
可如今看到这样的夫妻二人,她突然悟了:不管我遇到的是不是负心薄幸的男人,可这世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负心薄幸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便笑了,笑的无的灿烂。
这把正要掀帘子进内室的林雨桐给惊到了,这姑娘真紧紧的跟了一路,路跟着,进府跟着,到了内院还跟着,从厅堂跟到内室门口,她都掀帘子了,她还痴痴的笑。
可这里面你真不能跟了。四爷得梳洗,得换衣服,你这么跟着,像样么?
她说:“要不,你在外面陪龙儿玩会儿?”
李莫愁这才被从自己的世界里被拉回来,惊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之后,马走:“我回巾帼营。”
不是要走吗?这又改主意了?
算了,人只要没走,以后有机会再问吧。
她进去给四爷搓澡,顺便看看身有没有伤着的地方。
幸而一切都好。她在里面吩咐外面的人:“好的素斋,给大师们送去。”
两人这才说起了这次hebei之事,四爷靠在浴桶边,由着桐桐给他洗头,只道:“除了郭振,一个没留。”
这是说对八公的处置。
林雨桐的手一顿,微微有些惊讶:“都不可留?”
“反复无常,留着反倒是麻烦。”他这么说着,却又叹,“郭振进士出身,人机变……”
是说一看风向不对了,立马投奔过来。
林雨桐问说:“这人能用?”
“能用。”四爷睁开眼睛:“修整之后,咱们启程,往燕京去。”
对四爷而言,大概是到了那里,才算是真的到家了。
林雨桐应了,“也没多少东西,说走能走的。如今是这官员的异地任用,得赶紧提日程了。”
嗯!四爷对这个心里有数,又问桐桐说:“郑家的老太爷没从南边回来?”
没有!
四爷便不说话了,如今占了两省,不管是金国还是南宋,都得开始重视了。
这不,澡还没洗完呢,完颜康来了。
他在书房里踱步,焦急的等着。四爷的头发还是湿的,那么披着过去,叫完颜康坐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都听说了,你做的不错。”
出了两个挑事的案子,金人和宋人之间,永远停歇不下来一般。完颜康没问是非,先一人给了一顿板子,之后才问案。占理的给了银子赐了田地安抚情绪,没理的叫拿钱赎人或是罚做苦力,叫去修河堤去。
这先打板子,便是防止人家说什么偏向这个打击那个,这是战时采取的果断措施。知道这么着必然是有人蒙冤了,所以,该赏的重赏,叫对方去掉心的怨气。该罚的却不算是往死了重罚,只要不下死手,这些人也不敢再继续闹腾。
他把一个稳字做的极妥当。
完颜康这会子却不想听他夸,只急忙道:“朝廷派了亲使,前来宣诏了。”
这个诏书四爷不用看都知道是干啥的?
第一,先是册封,把自己册封的顶顶好,给予极大的看。
第二,叫自己去京城见驾。这一去,便是有去无回了。
这跟自己当初对年羹尧那一套是一样的,一块一块的扔肉骨头,直叫你受不了诱惑入了陷阱。这一进去,可是人头落地。
都是玩老的套路,对他自然是没什么用的。完颜康着急,那是因为这个亲使,只怕是完颜洪烈。
他这么问,完颜康泄气:“是!是我父王要来。”说着,直皱眉,“父王他……只怕真是无路可走了。”
这次要是无功而返,他回去最好的结局便是圈禁。
那这也难怪完颜康会着急。
四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坐下说。”
完颜康哪里能坐踏实,过去坐下来屁股都像是按了钉子似的,“先生,当初可是答应过我的……”他是没想到,这hebei之事,解决的这么迅速,朝廷册封的八公,面对蒙古人的时候还能一战,怎么面对这边,全无一战之力。
不过想想也确实叫人叹气,蒙古是异族,不管是对汉人还是对金人而言,都一样。面对蒙古人,大家还能做到抗争。但面对这边,谁抵抗?
shandong的境况如今传出去了,什么神仙粮种,免费发种,高产耐旱。什么修建河堤,开渠修水利。什么不杀金人,更不杀汉人,一视同仁待百姓。街还有一些顺口溜,在一群乞丐的嘴里来回的传唱。
结果,人没打去,却攻心成功。
据说去了之后,很少有攻城略地的,晚的城门,被人从里面偷偷的打开了。所以,顺利极了。
他们到了地方,是开粮仓放粮,是尊请各大户赴宴,许下攻下下一城的时候给予了利益。这叫人想不到反对他们的理由。而蒙古呢?别管是粮食还是金银珠宝,也别管是物件还是人口,没有他们不抢的。
所以,这边去了,开城门迎接的礼遇。便是才占了地方便要对蒙,也都能做到下一心,将蒙古人抵挡于外。
下一步会如何暂且不知道,许是一两年来不急于动。这两地把稳了以图之后也有可能。
但是他站稳了,自己便真不是什么小王爷了。
赵畇之名,如今已经传出去了,他是主,自己是臣。这个从属关系,得明确。
因此,他深吸一口气,便起身跪下:“主公,当初答应臣的。”
四爷起身扶他起来:“答应你的,自然是算数的。”
完颜康认真的看四爷:“真愿意我父王留下来?”
“真的。”四爷没有拒绝,留下一个人很容易,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大事。只是完颜康未免太乐观,这完颜洪烈愿意不愿意留下来,这还两说呢。
但他事先没提,不是藏着心眼,实在是对完颜洪烈这人拿不准。他甚至都想,万一完颜洪烈不走的前提是要包惜弱,我看你完颜康怎么办?
等送走了人,他回去给林雨桐也是这么说的:“……先等人来了吧,来了之后咱再说。”
林雨桐:“……”她觉得四爷那种想法的可能性很大,以完颜洪烈的执着程度,真是拿什么换包惜弱大概都会舍得的。真到了那个时候,那才真真是热闹的很了。
好吧!她现在已经感觉到寨子以后的日子会很精彩。
晚四爷又找了几个人来,都是耋耄之龄的老人,请他们过来,是问问他们肚子里知道的关于当地的一些情况,如当天晚说起了单州,说那里之前种植水稻云云。
林雨桐把这记在心里,等人走了问四爷说:“该不是yutai大米?”
四爷点头,是那里。那里种植稻谷的历史可追朔到汉代。但到底是不成规模。如今是要做出点事来,叫人家看看,这北地在自家的治理下,丝毫不南边弱。
你有丝绸,我们今年有棉布。穿的可以不依靠你。
你有大米,我们别的都有,之前只缺大米,但自从我们之后,也一样会有大米。将来把辽东那边打下来,更能种植大米。
吃的穿的我都解决了,我依赖你的地方不多了。
在自家看来,请耋老吃顿饭没什么大事,但在其他人看来,是非常大的事的。这是一种尊重的表现。而说的又是稼樯之事,这重视农桑更是得大书特书的。不过一晚,这刚打仗回来宴请耋老谈稼樯的事,编成了故事,在茶楼酒肆说了起来,不说人尽皆知吧,这传播速度也顶顶快了。
而一早起来,要了茶饭在小店里吃的陆展元心里有数了,看来,还是得尽快把跟着的阿沅安排了,好去见见莫愁。
为了躲武三通,这只能去梁山镇的寨子。而这寨子的主人,便是如今被传的了不得的赵畇夫妇。
自己是攀不这样的关系的,但是陆冠英可以。以自家和陆冠英的关系,引荐一下这种事,应该还不难。
林雨桐是不知道人家要门的,她今儿有空了,当然是要见一见李莫愁的,这姑娘怪的很,昨儿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说别的,只说看在当时孙婆婆看顾的情分,也该问问的。人的善恶,不是一瞬间的事。你拉住她了,她又能坏到哪里去。
因此,只打发人去传话,只说叫她来一趟。
结果前脚去叫李莫愁的人才出门,后脚陆冠英来了,“陆展元来了,要求见夫人。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陆冠英以为陆展元是为了给古墓派一个交代的,林雨桐也这么以为的,不管这婚事成不成,知道李莫愁不是无名无姓无人给撑腰的,他自是要现身的。要不然,以陆家庄如今的样子,是很难在江南武林立足的。虽然她也不是很明白这种武林立足的重要性在哪里,但人家看咱们当这是很重要的事来办吧。
人家要见,刚好一会子李莫愁要过来,那面对面的,咱们把话说清楚好了。
可谁也不知道陆展元还是带着一个姑娘来的,陆冠英进来的时候黑着脸,可见之前陆展元求他办事的时候,是没说这事的,他事先并不知情。
陆展元自己也觉得唐突的很,朝何沅君看了一眼才道:“夫人,实在是失礼。可我这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排才好。”
是想叫自己看在归云庄的面子吧。
而且,他这么做,哪怕是什么也不说,也叫自己和古墓派知道,他并不是诚心毁诺的,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林雨桐只做不知,问说:“归云庄跟我们关系莫逆,它的面子我自是要给的。只是不知这姑娘有何烦难之处,但请明言……”
“这……”陆展元倒是有些难以启齿,那样的事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叫人耻笑的事。
何沅君拉了拉陆展元的袖子:“展元,咱们走吧。”被养父觊觎,这种事情说出去,她也会没脸的。
陆展元有些为难,好半晌才道:“是……这姑娘得罪了一个大大的仇家……”
得罪了仇家,你引来是个什么意思?
林雨桐当然知道那是扯谎,但是陆冠英不知道啊。他以为陆展元说的是实话,所以才更气他仗着交情的无理请求,因此,林雨桐还没说话,他先道:“展元兄这是何意?”
陆展元这才明白这话不妥:“兄弟放心,若是给夫人造成威胁,我也不敢带……”
那也不行啊,凭啥你的麻烦得靠我们家的关系来解决,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见陆冠英还是变了脸,何沅君便先道:“误会了,不是什么仇家……只是……只是……只是家里不允我们的婚事,我是跟着展元私自逃出来的……家父固执且脾气暴躁,又易怒冲动,若是追来……我们还手也不是,不还手吧,这万一有个损伤……圣人言,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父于不义!展元也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才想着叫我借住在梁山镇,暂时避一避再说。”
林雨桐挑眉,这何沅君倒是挺聪明的。至少跟人交往,是李莫愁有独到之处的。像是陆展元这种靠着八面玲珑在江湖立足的,若是娶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回去,确实是不合适的。倒是何沅君,又是读过书的,受的教导也还好。想那一灯大师之前也是皇帝,便是出家了,这身边人也总有些积年的老人,她是武三通的义女,跟那些人常年的接触下来,耳融目染的,这进退之前,把李莫愁给下去了。
按说,这陆展元找媳妇,也不算是找错了。把情感那些撇在一边不提,只这一点,这姑娘不管从背景还是从自身素养来说,娶回家都挺适合的。
这要是自己不知道剧情,听何沅君这一番说辞,还真觉得挺真的。
她说想去梁山镇避避,可那梁山镇能去,寨子却不轻易不能进去。她看了陆冠英一眼,陆冠英了然,那里其实是产兵器的地方,除了亲信之外,其他人是只许进不许出的。防的是泄露机密。
你这避避出来的想法,不行。
陆冠英说:“那地方等闲我也进不去,展元兄不要强人所难。”
陆展元脸色颓败了下来,“也是我失礼了……”
何沅君拉了拉陆展元:“要不,你把我送回去吧。”她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送我回去吧……再不济,青灯古佛,也是一辈子。”
林雨桐便觉得这姑娘挺有心眼的,先是告诉自己她是跟着陆展元私奔出来了,又说了婚事的事……饶是陆展元有别的打算,他此刻是什么也说不出口的。
见陆展元伸手要给人家擦眼泪,林雨桐轻笑一声:“原来你不是要给我们交代的,是来通知我们,你已经决定跟这个姑娘成亲了?”
“我……”陆展元话没说出来,花厅门口的屏风后绕出一个人来,不是李莫愁还有谁?
“你要成亲了?”她看向陆展元,然后再看何沅君:“是跟这个女人吗?”
陆展元愣愣的看着李莫愁,喃喃的叫她的名字:“莫愁?!”ωωω.χΙυΜЬ.Cǒm
李莫愁只问说:“你要娶这个女人吗?你不是说,回去禀告父母双亲,然后回来娶我吗?为什么之前你不带着我走,说娶我的话……见了她却能带走了她,说要娶她呢?”
“我……”陆展元从怀里摸出手帕:“莫愁……你给我的帕子,我随身带着的……”
林雨桐不是很看的明白了,这是瞧一个,也没真忘了前面那一个。可要娶的只有一个,只娶合适的好。要不然,这小小一个帕子,真要是旧情都舍了,留着帕子做什么?
可这正是这一块似是没有忘情的帕子,把李莫愁给勾住了。这位也算是对付女人的好手,辜负了人家,还叫人家觉得他不算忘情。
李莫愁伸手接过帕子,展颜一笑,看了何沅君一眼又问他:“那你不会娶她了吧。”她像是真欢喜起来的样子:“那你不娶她了,她不会有危险了,她爹也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还要追杀你们,这婚事不成,危险没了。你也不用为难了。”
多好的!
可陆展元和何沅君同时变了脸色,尤其是何沅君,这要是陆展元娶了别人,自己能去哪里呢?去了哪里义父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几乎是站立不住,伸手拉住陆展元:“你真的不管我了?”
“阿沅……”你不要这样。
他转过去看着姑娘,被她哭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李莫愁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的下去了,她扭脸看林雨桐,问说:“我看见他的眼里有别人,但是龙儿的爹看夫人你的时候,眼里是再容不下别人的。夫人,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不等林雨桐回答,她又看了那边一眼,才又问道:“或许,他之前是骗我的,他并不喜欢我……”
不!不是!当时喜欢你那是真的,后来喜欢别人也是真的。
所以,傻姑娘,喜欢你的时候你享受,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走开好了。
如果非要问个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感情那么纯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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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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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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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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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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