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妃转身坐在正位上,冷冷的看着林雨桐“既然要讨公道,至少贾夫人得叫本宫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能今儿这个阿猫来说,本宫的娘家人犯错了。明儿那个阿狗来了,也说本宫的娘家人犯错了。这个那个的,话都不往清楚的说,纵使本宫有大义灭亲的心,但也不好可着亲人受委屈,你说是吧?”
林雨桐看向周贵妃,板正了脸色,直直的问道“贵妃娘娘说的阿猫阿狗,是说谁?”
“贾夫人多心了,自不是说你的。”周贵妃拨弄着指甲,闲闲的回了一句。
“不是说臣妇的,那又能是说谁的呢?”林雨桐就道“今儿臣妾一劝贵妃,三思而后言。阿猫阿狗这话,贵妃娘娘说不是说臣妇的,那臣妇便信。但这话即便不是说臣妇的,那也不成!说谁也不成。能进宫来,能见娘娘,能在娘娘面前直言指出娘娘娘家人的错疏,不是臣下的家眷,也必然是忠仆。皇上待臣下如手足,如肱骨。对待忠仆,陛下也慈悲以待。别说皇上,便是老圣人,也还册封早年的乳母为奉圣夫人。这便是圣人老圣人对待臣下和忠仆的态度。可在娘娘您这里呢?对臣下的家眷,对肯直言劝谏的忠仆,动辄便是阿猫阿狗,听言竟是仿若呼唤牲畜,别说关爱慈悲,便是连最基本的尊重也全无。因此,臣妇今儿先劝娘娘,三思而后言。哪怕娘娘的口不对心,但从您嘴里说出口的话,便也因为您是皇上的贵妃娘娘,也绝不仅仅代表您的意思和态度,臣下和仆从一样会从您的身上感受皇家的德行。若一句话不甚,坏的不仅仅是娘娘的操行,也不是周家的口碑,而是皇上与臣下忠仆的关系。娘娘也知,皇后娘娘对臣妇多有优容,而臣妾却自知,不是臣妾有多好,而是皇后娘娘在为皇上分忧,优待了臣妇,便是优待了臣妇的丈夫,这便是夫妻一体。当然了,没人要求贵妃娘娘做到如皇后娘娘一般与陛下一体,但想来,娘娘也应该尽量做到不坏了陛下的事。臣妇一番苦心,望娘娘勿怪臣妇心直口快才好。”
这一番话说的不疾不徐,但偏偏的,却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这殿里除了周贵妃也就是她了,周贵妃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伺候的人却全然不敢开口。
是!贵妃心里有气,说话自然就带出了一两分。什么阿猫阿狗,那就是说的眼前这位夫人的。女人们相互打机锋,用的可不就是这些手段,指桑骂槐,言语讥讽,来来去去可不就是这一套。便是宫里的其他娘娘,被这么讽刺了,也不过是讽刺回来便罢了。谁知道来了这么一位,正事还没说一句呢,便如同那御史一般,竟然真就劝谏起来了。
劝谏也就罢了,还动不动皇上如何,老圣人如何,皇后娘娘又如何,只差没明说,以贵妃娘娘这说话水平,会坏了皇上和臣下的君臣关系。这罪名可就大了,没看见娘娘的手都抖了,藏在袖子里不敢叫人瞧见吗?
更有就是,这位说话着实是气人,什么叫做哪怕娘娘口不对心?这是教我们娘娘以后对臣下的家眷虚伪些呢?还是夸我们娘娘性子直呢。这事要传出去,若是那多心的人,只怕我们娘娘说了好话讨巧的话,人家也说虚伪,说我们娘娘学会伪装了,学会口不对心了。这要是说的不顺人家的心了,又难免被讥讽受了这么大的教训也学不乖。
这还不算,最后竟是直直的往娘娘的心口戳。说什么夫妻一体的话,可不是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可不管她的言语有多不好听,人家是劝,末了还说了一句心直口快。
什么心直口快,口快是真的,心只怕未必直。
这边嘴里秃噜一句,那边心里沉一份,等这边说完了,那边周贵妃还没反应上来。还是边上伺候的一个嬷嬷递了一杯茶给贵妃,缓解了这个难堪,然后才说林雨桐“贾夫人,按说这里没有我说话的份……”
“那你为什么要说呢?”林雨桐看她“我乃三品伯爵夫人诰命,是朝廷命妇,便是来说话,也当是宫中执事或是女官。请问,嬷嬷乃是几品内官?”
内宫女官,非常少。也就是皇后宫中有个,帮着处理朝中诰命等事宜。其他妃子那里是没有的。哪怕是娘娘身边亲近的嬷嬷,别看谁见了都给几分脸面,但是却没有这一项正式的任命。这种人,给她脸的时候,那她便有脸。不想给她脸的时候,她就是没脸。
就跟这位嬷嬷一样,一张嘴,被打了个没脸回来,连话都没说出口。
“好好好!好大的威风,竟是威赫到宫里来了。”周贵妃一拍扶手,就要起来。
“娘娘这话又错了。”林雨桐的语气一如既往,“敢问娘娘,臣妇哪一句话是在威吓娘娘?臣妾自打进了宫门,一言一行,哪一条不是按照礼仪来的。但若是娘娘将劝谏的话,当成是威吓,那臣妇领罪。”
这降罪了,不等于自己不察纳雅言。
周贵妃被堵的哑口无言,边上的嬷嬷扶着她坐下去,连连摇头,她这才稳住了,本想说,本宫不想听你在这里逞口舌之利,该言归正传了,可一想,这样的话若是出口,还不定又被她抓住什么痛脚呢。干脆连这些话也省了,只道“贾夫人的话本宫记下了,之前说本宫的娘家,如今本宫便问一句,我娘家哥哥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
“娘娘又错了。”林雨桐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臣妇今儿二劝娘娘,纵使娘娘没有皇上爱民如子的心,没有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胸怀,但还请娘娘放开怀抱看人待物。娘娘张口便问我家哥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们,那么在娘娘看来,臣妇连同臣妇的丈夫,都是不能得罪的人,一旦得罪了那便斤斤计较,这岂不是把臣妇夫妻二人当成了小人。更有,娘娘为皇家贵妃,那便先是皇家人。天下万千子民,都是皇家的子民,应一视同仁才是。娘娘那话,分明就是站在周家的立场上,认为两家有矛盾,或许周家有错,但臣妇连同臣妇的丈夫也太小人之心,为了这点小事,竟然兴师动众,来宫里这般的胡搅蛮缠。娘娘,您这样想,只怕不是见识偏颇,而是心里把亲疏远近摆的很清楚。由此可见,娘娘身着皇家衣,却无有皇家心。”
这个指责更厉害,就差没说她德不配位了!她的品行操守,不配为皇家贵妃。
把皇贵妃气的手抬起来指着林雨桐,嘴唇都颤抖了。
可却不等周贵妃再说话,林雨桐又接着道“臣妇今儿进宫,一不是为了告状,二不是为了寻衅。真真是为了跟娘娘的情分才来的。娘娘总说,臣妇于娘娘和公主有救命之恩,但凡家里有事,娘娘也必然重重赏赐。臣妇是个实诚的人,窃也以为,娘娘待臣妇跟皇后待臣妇一般,也是可以以骨肉相托的信人,因此,臣妇今儿才来了。娘娘问事情的始末,那臣妾便说事情的始末。”她的话顿了顿,脸上却露出恰如其分的失望之色来“事情的起因,是老荣国公之嫡孙,被周家二爷找人打断了子孙根。”
周贵妃面色一变,冷眼看向一边的嬷嬷。这事她压根就不知道。
林雨桐紧跟着便道“权贵子弟之间,有些冲突,哪怕是误伤,只要双方和解,按理说,本不与我们相干。可娘娘可知,周家二爷是为何要如此对这个贾家之孙的?”她看向边上那嬷嬷,“想来这为嬷嬷该是知道的,是周家的二爷收了一对姐妹花。而那对姐妹花却原是宁国府贾珍的禁lian……”
周贵妃就皱眉,这又如何,风流韵事,又是什么大事。
林雨桐又是失望的叹气“娘娘还没听出来,问题是出在哪里了?”
周贵妃便道“失手了,出手过重误伤也是有的,要什么赔偿,加倍赔就是了。”
林雨桐摇头“娘娘啊!这就是臣妾先进宫的缘故了。臣妾只问娘娘,甄太妃娘娘薨逝才多少日子?”
周贵妃蓦然变色对了!这是国孝!
国孝期间,皇亲国戚除非是有恩旨,否则,喜事都是不许办的。
闻家跟林家的婚事,是甄太妃还没薨逝的时候,两家定下日子之后,闻家讨了圣旨,旨意上的日子不能改动,所以,婚事才顺利的办了的。
这个国孝,要是自己在家乐一乐,哪怕是收了丫头,只要不折腾出孩子,那是一点事也没有。可你若是因为纳妾的事,弄的人尽皆知,那这就未免太有恃无恐了。
周贵妃心里已经是退了,今儿不论如何,这口气都得咽下了。闹大了,真正吃亏的只能是周家。
才要说话,就听林雨桐又道“老圣人下旨,给老太妃应有的礼仪待遇。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遵旨不误,为何周家却能如此?只是周二爷荒诞不羁吗?有心人会不会想,难不成是周老大人心里蔑视老圣人的旨意?那又有人问了,为何周老大人会如此?谁给的胆子?他是陛下的潜邸之臣啊,是他从圣上那里得了什么话了,还是擅自揣摩了圣上的心意了?”
从圣上那里得了什么话,这是说圣人不把老圣人放在眼里。
擅自揣摩圣意,这本已经是犯了忌讳了。又有这样的后果,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若是有心人在圣人和老圣人之间制造嫌隙,这便是入口。
真真的祸原来在这里埋着。
林雨桐就说“因着情分,臣妇来了,便是告诉娘娘一声,这事不可等闲视之。饶是周家二爷,带着那禁an招摇过市要往我家送,我也只有替娘娘可惜的……这便是我要三劝娘娘的,正心清心!”说着,便敛身一礼,“行宫那边今儿来人,取新酿出来的米儿酒,臣妾不敢耽搁,这边告退了。”
人都出去了,周贵妃才反应过来,催身边的嬷嬷“去送送!”
却不知道,林雨桐从正殿里踏出来,便见到了默默的站在外面的两个大太监,一个皇上身边的,一个皇后身边的。
皇上身边的人来,必是四爷知道自己进宫了,怕自己吃亏,搬了救兵。
而皇后身边的人过来,那便是皇后的心意。她郑重的谢过了。
她出宫了,四爷在宫门口等着她,两口子回家去了。却不知道宫里的消息跟长了腿的似的飞呢。
正隆帝听大太监学的有声有色,初开始听着,也就笑笑。皇贵妃口齿是不及这位贾夫人伶俐,脑子也不如这位明白,句句话都人家留下把柄,也不怪人家拿捏她。至于说臣下的妻子怼贵妃这事,那贵妃还联络旁的妃子怼皇后呢,这又怎么算?没听见这位贾夫人言辞里处处抬高皇后吗?这位可是机灵的很,把自己放在为皇后打抱不平的嫌疑上,便是自己要责难,只怕责难的话也不好说不口。这说了人家,其实最伤的反而是皇后的心,以为自己偏着贵妃,这却是一个最要不得的信号。所以,打从一开始,这位贾夫人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周贵妃败的不冤枉。
可听到最后了,却为那正心清心四个字,不由的有些动容。
这话其实真是好话。
心放的端正了,便少了是非。
心里清明,少些欲望,她将来未必就没有好日子过。
正隆帝想到还年幼的女儿,还在襁褓里的孩子,叫人铺纸,挥毫写下这四个字,“着人装裱好,给贵妃送去。”
皇后把这些事从头听到尾,便从头笑到尾,只觉得解气的很。还跟身边的人感叹“可见,这女子还是要读书的。这不读书,便不知理。明白了道理,只要有理,便谁也不惧。”挺欢喜的事,直到听到皇上赐了那么一幅字过去,还是那四个字,皇后的笑意就微微敛了敛,但随即又摇头。皇上还是不了解女人,他的心是好的,多少还是顾念着情分,叫周贵妃反省呢。这是盼着周贵妃能懂人家臣下的家眷随口都说能说出的道理。可惜,女人的心最是莫测,只怕这份好心,周贵妃注定要辜负了。
正沉吟呢,前面打发人来说,皇上说晚膳过来吃。
皇后便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叫人准备了。
正隆帝来的时候,刚是饭口,皇后笑着迎过去,小心的瞧皇上的脸上。正隆帝就笑“成了,朕没生气,别做出这个样子来。”
皇后边笑“这位夫人也确实算是大胆了。改天,我说说她。贵妃言语不慎是有的,但绝对没有旁的心思。”
正隆帝就冷哼“她也没有生出旁的心思的能耐来。”
是说人笨!
皇后只笑“不是周贵妃能力不济,便是臣妾,言辞上也未必胜得过人家,只是占着身份便利罢了。可见啊,这人不在于多机灵,多能耐,还得看有多大的福气。”
是说她自己虽然笨,也不是顶顶好的女子,却因为嫁给自己,成为一国之母的皇后,而有了如今的尊荣吧。
“这个马屁拍的朕很受用。”这般一说笑,这事便揭过去了。
吃着饭,打发了伺候的人,正隆帝才说“安民那里,朕是有大用的。”
皇后一时没有明白这安民是谁。
正隆帝这才道“这个你不知道,大哥……忠义亲王还小的时候,父皇给取了小名叫保国,不知道是名字太大还是如何,反正是大哥身子自小也不算多康健,就有张道长的师傅言说,名儿太大,压不住,为此,父皇还很有些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了。太子若是不能保国,那是要社稷不稳的。
不过如今回过头看,这位确实没能保国。
就听皇上又道“那名儿没给改,但却不许叫了。那时候有了二哥,本来父亲给取了小名叫安民的,后来保国都不能叫了,安民就更不敢叫了,只说等二哥加冠之后,做字用的。可后来二哥夭折了!”
皇后面色一变“这安民两个字,父皇给贾大人用了。”
“咱们自己知道便好。”正隆帝脸上露出几分怅然来“其实,也不光是父皇觉得安民像是二哥,便是我跟老六,也觉得像。就是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皇后忙道“这缘分谁又说的准?想来稷康伯若是能种出高产的粮食,能辅佐陛下,叫天下的子民都有饭吃,那这安民叫的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正隆帝又说“至于他媳妇的事,朕还真不计较。对周贵妃,人家说的真是良言,她若是能自省,那便是他和两个孩子的福气。如今,愿意跟咱们说真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正心清心,皇后当与朕共勉之。”
“谨领训!”皇后福身下去,正色道。
林雨桐也问四爷呢,进了一趟皇宫,这都说了些什么。
“知道你进去了,我再说什么就是多余。”四爷说着便凉凉的一笑“只是说了平安州那边的事而已。”
其实是怀疑那位所谓的遗孤在平安州的吧。
那些簇拥着这位遗孤的人,像是宁国府贾珍如今都开始抱了周家的大腿了,那么在西海沿子上的南安郡王呢?周培育本就是监察这位去的,若是两人私下暗通款曲呢。若是这股子人马投奔周家又暗中支持周贵妃所出的皇子呢。政治投资,本来就是骑驴找马的过程。所谓的忠贞之士,毕竟是少数。
自己都会这么想,那么正隆帝呢?
他会不会朝这边想。
这可比告周二爷国孝期间这个那个的狠多了。
周家二爷回去自然不会说惹恼了这边的事,可这心里到底是提着的。结果等来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是来给家里传话的。先是娘娘了一通,然后再说了那位伯爵夫人如何在娘娘宫里说的话,怎么把娘娘说的无言以对,最后皇上还送了字,叫娘娘禁足反省。
周家那位病着的大爷,用帕子捂着嘴咳嗽连连,手指着老二,气的话却说不出一句来。
周老二这才知道怕了“原也是他们多心,哪里就有那么多意思?”
是别人多心吗?是你没心没肺!
大奶奶赶紧上前去,拉着嬷嬷“您回宫只管回复娘娘,就说,咱们家跟稷康伯府,以后一定会处的好的……明儿我跟大爷,就亲自去给人家赔罪。”
这嬷嬷点头便笑,大奶奶跟大爷做事,还是靠谱的。
不过她不急着回宫,而是看向一边一言不发的二奶奶,很有些意味深长的道“……可千万别有什么大错处,影响了哥儿们的前程……”
这话叫屋里的人面色都一紧。
等这嬷嬷走了,三奶奶就道“二嫂,那位是有喜了吧?”
是说尤二姐!
二奶奶叹了一声,看向周二爷“您要是舍不得,只怕宫里的娘娘不肯罢休的。”
周二爷只不言语“她最是个柔弱的女子,一辈子也不曾害谁,如今才过了几天像人的日子,又何苦为难她。”
周家大奶奶便冷笑“她要是真心要过好日子,便学那贞洁烈女,那也叫人有的一敬。可偏做了无德之事,却还一味的只推脱别人的过错。我不敢说这世上没有那种无辜被害的女子,但这若是自己本身言行谨慎,便是遇上那轻薄之人,那也得留几分尊重的心。国孝纳妾已经闹的人尽皆知了,如今出了这个事,已经是惊动圣上了。再生下这孩子,三弟,你想想家里的几个孩子,以后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婚嫁可怎么办?这家里没人逼着你做什么,与你息息相关的也就是二弟妹和几个孩子,我们跟你,说到底,是搁着房头的。你也别怨恨二弟妹,你屋里那么些人,她都容下了,也没苛待过你的庶子庶女,好人家的妾室都有几个呢,她还真未必就在乎那么一个品行不端的。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孩子。”
二奶奶就赶紧的朝大奶奶福了福身,谢她说了这一番话出来。
周二爷抱着头好半晌才道“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
带着人出城去了别院,临走还带走了尤三姐。
当天晚上,一碗药下去,尤二姐便小产了。不等天亮,就吞金,死在了屋里头。
周家大爷大奶奶却不管二房如何料理这后事,而是下了帖子,要去贾家伯府拜访。
吃早饭的时候,帖子就送进来了。四爷今儿就不能出门了,得在家里等着。昨儿打了脸,今儿这脸就得给。
四爷一向认为,坑人的最高境界是把人坑了他还得念着你的好。
他一项也是这么做的,并且也把桐桐给带的有点这个意思了。
林雨桐在见到这位周大奶奶的时候,特别亲热。说上次没见到,很遗憾云云。因着上次听说周家大爷身体不好,又不免问起了这位大爷的身体情况。在得知还是弱症之后,很主动的道“那米儿酒昨儿给行宫送走了大半,剩下的我们爷说家里给姚先生留两坛子,其他的要送进宫的。如今匀出来大奶奶带回去,每天晚上不用多,只一小杯就好,千万别贪多。这么坚持上两月,一准见效的。别的不敢保证,日头好的时候出来转转,想来还是不难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如今比较追捧的就是这个了。人家这个诚意很足,这叫周大奶奶特别意外。真觉得昨儿嬷嬷的话八成有些言过其实,这哪里就是那个言辞咄咄的人呢?明明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嘛。
周大奶奶也释放足够的善意,问起了惜春的婚事。说的是她娘家的侄儿,十六岁,已经中举了。年岁上虽然大几岁,但这前程却是错不了的。
林雨桐婉拒了,说是家里的孩子都是张道长给批的字,到了该说亲的时候才能说亲。人家也未必就当真,那么一说而已,这边拒了,那边表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可惜来,可见人家未必真的那么在意。都是比较会演戏的那种吧。
又说要见孩子,蕴哥儿跟着姚先生上课呢,只叫了荀哥儿来。惜春带着过来的,周大奶奶又给了两人见面礼,把蕴哥儿那一份留下了。
而前面的男人呢,也谈的相当投契。四爷跟这位周大爷说养身,说这个张道长的气功,说张道长的这个强身符,把周大爷说的心热的不行。
可惜张道长闭关了,这老儿哪里是闭关了,实在是名声太盛,来客太多,怕惹忌讳,所以躲了。可这一闭关,等闲不出来,偶尔出来天反而是更火了。就是如今越发不好见了。
才说可惜不能求来强身符,那边四爷就慷慨的送了两,一个给周大爷的,一个叫给周老大人的。毕竟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奔波在外,身体要紧啊!
要么说两口子呢,林雨桐最后也是送了两坛酒,叫给周老大人代收着。还说快喝完的时候打发人言语一声,只管来拿,下次就给他们预留着酿出来了。
一副不拿他们当外人的样子。
来带了两车的赔罪礼,可走的时候带的礼虽然轻飘飘的,但价值是拉上二十车也未必顶的上的。
本来就得叫人家知道两家的关系和解了,所以,这都回了什么礼,自然是不会瞒着的,越发告知的满世界都知道。
今早还有老臣在正隆帝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稷康伯这个那个的,替周家抱打不平嘛,结果晚上的时候就打脸了,人家两家好着呢。
正隆帝就跟忠顺王夸“……不光是会做事,关键是会做人……”
忠顺王“……呵呵……呵呵……”就怕这种全世界都拿他当好人的坏人。
周家这边跟四爷这边自认为修复好了关系,也把怀孕的也尤二姐给处置了,剩下的就是上荣国府赔罪。
太医民间名医,一个一个的往过送。
得到的结果依然是子嗣艰难。
贾琏是实际意义上的长子,是要继承爵位的,如今膝下只一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贾赦呢,还有一个庶子,贾琮。这爵位怎么办?
邢夫人上门找林雨桐,想叫林雨桐说服四爷,叫四爷去劝贾赦,“把琮哥儿记在我的名下,这好歹叫爵位能传下去吧。要不然,这可就便宜了二房了!没瞧见云丫头的肚子都鼓起来了,这说生也就生下来了。要是个儿子,这可是嫡孙!”
林雨桐能去管这事吗?
她就忽悠邢夫人先回去“……您说的这事,只怕现在不好成。别人那里倒是好说,只二嫂子那里,您可别忘了,王家不是好说话的……”
“这?”邢夫人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就埋怨王熙凤“只一味的好妒,若是早早的生下个小子,纵使琏儿不中用了,也不至于叫府里后继无人啊!”
林雨桐就道“您啊,只往别处想去,怎么想不到自己身上。太太当日怀宝兄弟,年纪也不小了。按说,您的年纪如今也不算大,未必就不会有喜。不说别的,就只说四妹妹,那不也是……”老蚌生珠嘛。
光是原本一个家里的,就有两个这样的例子。
邢夫人当时说林雨桐胡说,但未必就不动心的。
不知道是被糊弄过去了,还是因为提到这个事把邢夫人给羞回去了,反正短时间内,她是不可能登门了。
周家再怎么赔礼,在贾琏这个伤好不了的情况下,叫人说起来,都是周家做的太过分。
骂人最恶毒的话不过是骂人断子绝孙。更何况真干了叫人断子绝孙的事。
不管诚意怎么足,朝堂上还是出现了弹劾周家的奏折。
四爷给已经醒来的贾琏送了信,告知他,那些冒着风险上奏折弹劾的,是他的外祖、叔外祖,舅舅,堂舅舅,以及他们的姻亲故交。
之前就跟贾琏说过这些人,贾琏当时自嘲的笑“罢了!别叫我这污糟的东西,玷污了他们的门楣。”
如今,被人欺负的狠了,到底是舅家的亲人帮着出头了。
这个时候,才恍然。哦!贾赦的原配原来是那家的女儿!
贾琏看着信,咧着嘴笑,笑着笑着便哭了,说王熙凤“也别总拉着脸,便是身子都好着,难道咱们就有儿子了?你那性子,自己生不来,是不会叫孩子从别人肚子里往出生的。横竖还有个丫头,好好养着,将来招赘个女婿养老便是了。至于爵位,别想了。等能下地了,我就去见大老爷,把咱们分出去的。横竖那些个家业,若是经营的好,一辈子不愁富贵日子过。你也别担心我出去花天酒地了,没那本钱了。也是我的报应,也未尝不是你的报应。”
说的王熙凤眼圈都红了“我在等叔父的信,定不能叫周家好死。”
贾琏嘲讽的笑笑“妇人之见!便是叔父管了,那也未必只是因为我。”说着便伸手叫平儿“拿纸笔,再扶我起来。”
“做什么?”王熙凤过去伸手扶他“安心躺着,人家只说艰难,未必就没有。”
贾琏摇头,只叫平儿“快拿纸笔。”
“要写什么,我叫彩明来。”平儿一边取了,一边要喊人。
“不用!”贾琏非常坚持“我给外家写信,让他们不用为我费心了。”然后看王熙凤“你准备一份用心的礼,打发人送去。记着,我外家不是什么破落户!”
敢跟周家叫板的,谁敢说是破落户。
王熙凤专程找林雨桐打听贾琏外祖家的事,有什么人,该准备什么样的礼。说起了以后,她不免又红了眼圈“其实,我真没怨我们家琏二。到底是他连累的我没儿子,还是我连累的他没儿子,我自己心里都没谱。这段时间,倒是常想起你和张老道劝我积阴鸷的话。许是我真没积阴德,才叫我一辈子无子,老来也无子送终……”
便是本来就是自家的爵位,如今也没了。
林雨桐就道“因果报应,种下什么因,便得什么果。知道没积德,便积德行善,不求回报的行善,说不得善果便来了。”
王熙凤没言语,但这次林雨桐说的话,她未必没听进去。临走又说去王子腾“一直也没有回信,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算了!也不强求了!回头我们搬出来,少不得还得打搅你。”
到了门口了,像是才想起似的道“你这里要是有好米好药的,避着人给鸳鸯送去。她伺候老太太也还算是精心。宝玉和云丫头也还好,只是这俩是不拿事的。如今老太太想喝一口碧梗米粥,也是不能得了。本来之前我想从你这里讨要一些的,偏出了这事,这一耽搁,如今才想起来……”
也就是说,手里还有不少银子的王夫人,已经不耐烦支应贾母一个人那庞大的开销了。
老太太的日子从天上彻底的掉到了地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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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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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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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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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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