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这消息,只冷笑连连“好好好!真是了不得了!我这掏心掏肺的,心里还寻思着,实在是不行,委屈委屈宝玉。薛家这不好那不好,但宝丫头比之旁的姑娘,还是要强上不少的,薛家又素有家财,这若是以后娘娘真有幸诞下皇子,皇家这爵位少不得赏给宝玉。宝丫头跟着,自是有富贵荣华,体面尊荣。却也想不到,她倒是个心大的,薛家会不心甘到如此地步。”
周瑞家的只不敢说话。
王夫人发了一通脾气,手里转着佛珠“只看到如今咱们府里的煊赫,却半丝也不曾想到咱们的难处。娘娘能有今日,咱们筹谋了这多少年了。甄家那事……如今想起来,尤自是后怕不已。”
“太太。”周瑞家的赶紧道“如今且不说这个。”
是啊!这个不能再提了。只说眼下这个事情该怎么了结才好?
王夫人咬牙“进宫?宫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不是清白人家,不管是求了谁,这宫门他也进不去。”
周瑞家的就道“那这真是……薛家原本的官司,如今也已经了了。”
如今又哪里有官司能辖制住。
王夫人起身,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手里念着佛经,好半晌重新睁开眼睛,问道“果然是了的彻底了?”
要不然呢?
周瑞家的皱眉,当日薛家跟甄家结亲,这原本的误伤人命的官司,就成了为救未婚妻失手,反倒是冯渊霸占人妻,哪怕是事先不知情,可这错处也更大。案子可不就了结了吗?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转的更快了“那甄家那丫头是不是薛家的未婚妻,如今人人不是都看的明白吗?”
是!娶了香菱,好似就是为了了结官司去的。官司了结了,这便找了个借口跟人家姑娘和离了。哪里有这样的事?
周瑞家的琢磨了一圈“您的意思,是叫香菱那丫头的爹妈去……”
王夫人摇头“那家人别去打搅!毕竟在老神仙的眼皮子底下呢。那老道儿,眼明心亮,等闲了,且瞒不过他去。何况,那孩子可怜见的,如今好容易有几日太平日子过了,何苦将她牵扯进来。”
那周瑞家的就不懂了,“太太的意思是?”
“族学里不是还有个人吗?”王夫人说着,又合上眼睛“就是那个叫贾雨村的,前因后果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你且叫你家男人去找他,把事情说了。就说,也不要薛家哥儿进去,只叫这官司要了不了的挂在那里……事成之后,咱们也不委屈他。文官是做不成了,但是军中少不了文职,一样的官帽子戴着,只问他愿意不愿意便是了。”
周瑞家的忙笑“那他还不得感恩戴德的。”
说着,就出去了,只去安排事不提。
贾雨村这一听这事,脑子里转的飞快。王夫人交托的事要做好也容易,可做到了不想牵扯到自己身上,却又也不容易。军中任职的诱惑不小,但要是没想错,自己还是得投奔王子腾去。既然是投奔王子腾,那就千万别叫这事粘在自己身上。那薛蟠再不是东西,也是王子腾的外甥。说到底,人家那是一家人。哪怕是背后算计的人脑袋打成狗脑袋,这种关起门来的家务事,谁掺和都不能落了好。
他嘴上应着,心里却寻思着,这事该怎能办?
把来传话的人打发了,他坐在书房里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怎么把他给忘了。”
薛蟠这个案子,自己不是唯一一个知情人。还有一个人,也详细的知道来龙去脉,那便是当年的小沙弥,后来的门子。
这背后的诸多算计这个时候还真没几个人知道。直到春暖花开了,贾府里忙着给迎春过六礼,因为成亲的日子订在秋后了,这来来去去且有的忙呢。
王熙凤叫了几次林雨桐,要比照着幼娘的嫁妆单子参详,顺便叫她瞧瞧给迎春的嫁妆。
王熙凤这人本就比别人精明,那什么田产铺子这些是没有的,只叫人在通州买了两个山头,还跟林雨桐说“离你那边的庄子不远,我才说要找了芸哥儿来,他常往那边去,叫他帮着他二姑姑拾掇拾掇庄子,跟你那边山头田亩一样,不管是种花还是种果的,想来你那作坊也缺这东西。你也不会哄了二丫头,置办成那样的庄子最省心。每年怎么种怎么收,她一概不管,你只送了银钱过去给她就行了。要么说,什么人什么福气呢。不会操心的人,以后也是不用操心的命。”至于其他的,她也没拿银子置办,怕是置办了,邢夫人那里也过不去。只说是从老库里拿,拾掇拾掇就行。还跟邢夫人说“搁在家里,谁知道最后便宜了谁。如今给了二丫头,她总是念着大太太的好的。”因着是老库的粗笨家伙什,连王夫人也不过问。
王熙凤指着拾掇一新的家具,就跟林雨桐笑“比不得你们新贵人家,都是崭新的东西。我们家如今,也就剩下这些老古董了。”
话是这么说,可话里话外的,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
林雨桐也不跟她计较,迎春难得从泥潭里挣出来了,嫁妆厚实些,以后饶是有个什么不好,夫家也能包容一二。她就笑“这些也还罢了。我也知道府里,外面是没什么铺子的,但这如今嫁闺女,又少有不陪这玩意的。我看啊,你花上几个银子,找那城里的零碎空地买下来,自家叫人盖了铺子起来,又省事又便利。”
王熙凤愣了一下,一拍双手“我说你那日子过的红火呢,光是这份谋算的心思,就不是旁人能有的。”说着又一愣“这么好的主意,你怎么不去?这一倒手,便是银子。”
“这银子我看不上,你就更看不上了。那种零碎的地方,难有好地段的。留着赚银子,一个月十几二十两的,你也瞧不上。但这放在嫁妆里体面,搁在小户人家实惠。这一个月二十两银子,够富户一家老小过日子的。就是攒个脂粉银子,这些也是用不了的。这事我自是能办,可如今我们家那位常在老圣人身边,也不瞒你说,不知道暗处多少眼睛盯着,等着咱们犯错呢。你说,为了这点银子,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她看王熙凤“你打发人去,宁愿多花上两银子上下打点,也别叫人抓住了把柄,那这事就能干。”
本来之前还想叫余梁或是贾芸做呢,后来四爷给拦了,说是哪怕是余梁做,只怕盯着人也不少。倒是贾芸有心了,在跟钱通家定了亲之后,他出面,帮着钱家买了三块地,每个也就两三分地的样子,地形不规整,面积不大,平时就是扔个杂物之类的。钱没多花,但这可顶了大用了。钱家不是一点积蓄也没有。只是那三两百的银钱,放在庄户人家是大钱,但是搁在京城,属于连房子也买不上好的那一类。而且买了房子便没有吃饭的钱,因此,一家人只租住在外面。如今花了几十两银子买了地,再花上百十两银子盖房子,是尽够的。两处地方,稍微大点的那个地段不好,盖起来自家住可以。只要房子规整,预留出来的院子种花种草的,饶是不规整,也不算太难看。剩下的两处都盖成铺子。一间租出去了,一间留着自家做小买卖。如今房子也拾掇出来了,林雨桐也去瞧了。真心不错!“如今一个月租金能得个十两银子,够一家子的开销。自家的铺子开了个糕点铺面,每月还有二三十两的赚头。这与小家小户而言,就是上等的日子了。得闲了你去瞧瞧,放在陪嫁里,不算是难看。”
主意是好主意,可小户人家没有面子是买不来这些地方的。
两人说了会子这些话,一路往回走的时候,王熙凤就说起了薛家的事“……不知道怎么的,人命案又叫翻出来了。”
“当时不是已经平了吗?”林雨桐皱眉“这可真是奇事。”
案子递上来已经是消了的,这怎么兜兜转转的又给提起来了。就不信这薛家还能娶香菱第二次?
王熙凤只冷笑一声,眼角眉梢闪过一丝嘲讽和不屑。
林雨桐知道,这不是针对自己的,这是针对薛家的。所以,王熙凤嘴里说不知道怎么的,其实她知道的只怕比谁都清楚。
林雨桐回去之后就叫人去打听消息,毕竟这事听起来还真就是叫人觉得蹊跷。
结果这一打听,也只打听到被打死的冯渊的家人又闹腾起来了,先牵扯的不是旁人,而是贾雨村。
外面能打听到的就这么多,四爷回来的时候,她还问四爷“这怎么又把贾雨村拉出来了。”
这位已经被摁的一辈子也难翻身了,怎么这会子又想起来了。
四爷也不意外她怎么知道的,一边洗脸一边道“你在家里,消息倒是灵通。”他洗漱了,上炕抱了孩子在怀里,先嚷着叫摆饭,这才道“薛家想送姑娘进宫,却不想被贾家知道了。贾家想指使贾雨村翻旧案,贾雨村又怕叫王子腾和薛家知道里面有他的事,于是想翻出当年的门子。而那门子呢?当年他因为怕包庇薛家的事泄露,早早的将门子发配了。等如今再找去,那门子却早已经在平安州混成了校尉,比他这白身还强。”
于是,这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没能利用上门子,反被那门子给拿住了。
可这也不对啊!你知道的也太清楚了。
随即她恍然“忠顺王要用用这门子。”
若是用的好了,从小人物入手,怕是能牵扯到了不得的大人物。比如说,王子腾。
如今已经到了贾雨村这一步了,牵扯出薛家了。而这薛蟠身后又是谁呢?
贾政和王子腾。
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扔在一边不管了。说到底,跟自家没多少关系。
四爷就说起了请先生的事“原是忠顺王引荐的,此人原是……幕僚……”
谁的幕僚?
谁的幕僚能费心忠顺王引荐,可不正是正隆帝潜邸时候的一位幕僚。
四爷话不好明说,但林雨桐明白。对于这样的幕僚先生,按说是不该放出来搁在别人家的,最好的安置便是打发的远远的养起来。
可四爷既然应承了,那必是有应承的必要的。她没多问,“我叫人收拾院子,什么时候来都行。”
不说其他的因素,就只能在一位潜龙的身边坐幕僚,本事是有的。
蕴哥儿听说给他找先生了,吃饭都不香了。开始拿着勺子数米粒。没笼头的马要戴上笼头,且得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呢。
四爷就跟林雨桐商量“叫他按点起床,什么时辰干什么,都给列清楚。提前适应适应。”
再想疯玩,那是别想了。
蕴哥儿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在爹妈看不见的地方做鬼脸。
这孩子属于比较皮的一类,不严厉些还真不成。
四爷比较忙,去年皇庄那边的收成不错,今年依然不会大面积推广,但却选了十个地方,建了十座皇庄,依旧是做试点。
这十个地方,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什么样的气候条件都做了选择。
不是四爷不知道哪里适合种,而是前人得给后人立下一个模板。知道这种实验性质的动作,一般该怎么操作。绝不是拍拍脑袋就能下决定的,一切都要以事实来说话。
而这些皇庄用的人,都是正隆帝潜邸时候的人。许不是什么能力特别出众的,但却一定是忠心耿耿,不会耍心眼欺君的这类人。四爷要的,不过是按照要求严格执行的人,这些人足以胜任。
他得一半时间忙这个,一半时间陪着太上皇。
去年就不说了,今年这开了春,天气和暖了,常不常的也陪着太上皇微服走一走。今儿出门,竟然还要带着蕴哥儿去。
叫孩子早早的接触别人接触不到的人,看看不一样的事态人情。林雨桐是赞同的。四爷带孩子,她也没啥不放心的。收拾了东西,打包直接把这父子送出门。
家里只剩下她和幼娘了。
幼娘如今也忙了,嫁妆里的针线活儿得赶紧准备。
这中间又有四姐儿和喜鸾这样的贾家旁支的闺女及笄定亲之类的事,偏还请林雨桐做主宾,又不能不去。
很是为了这个忙了两天。
而四爷带着蕴哥儿足足出去了七天才回来,回来蕴哥儿兴奋的什么似的,张口祖父闭口祖父的,林雨桐还以为说的是贾数,还问四爷“去玄真观了?”
去什么玄真观!
不等四爷说话,蕴哥儿就摇头“才不是!祖父就是……陪我玩的爷爷……”
得!这是说太上皇。
“怎么这么叫呢?”林雨桐瞪眼“多没规矩。”
四爷却只笑,蕴哥儿嘟着嘴“祖父在外面说,爹爹是他儿子,我是他孙子的。”
这是说微服私访在外面假扮的身份“不是真的!以后见了,可不许这么没规矩。”
蕴哥儿就看四爷。
四爷伸手撸了撸儿子的脑袋“听你娘的。”
吃着饭,两人又商量给太上皇的生日送什么贺礼。
四月二十六,便是太上皇的生日。
这叫林雨桐想起了书里写的什么遮天大王。
太上皇,是皇上头上的又一层天。皇上本就是天,这遮了天了,不是太上皇能是谁?
所以,贾家的爷们在四月二十六这一天,去清虚观跪经去了。
林雨桐是按照给康熙老爷子的那一套,什么衣服之类的,都是提前亲自做好的,也不说是自己做的,但是晋上去是心意。况且,这种事自家不说,人家太上皇和正隆帝就不知道了吗?
虽然做这些不是为了叫谁知道的,但这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生日没有大办,不过是儿孙在一块聚一聚。四爷又在被宣召的行列,属于不去都不行的。连蕴哥儿都带去了。
她自己在家,又先后接了皇后周贵妃还有元春赏下来的端午节礼。
皇后就不说了,走的本来就亲近。而周贵妃也很有意思,在一个月之前生下了一个公主之后,又开始频频向皇后示好了。凡是皇后有动作,她必然跟随。况且,是给自家这边送节礼。怎么说,那一晚自己都算是救了她们母女,虽然不知道这个救,是怎么一种救。
不过看着贾元春送来的礼,比着周贵妃刚刚低了一线,这就叫她若有所思起来。
难道元春暗地里,跟周贵妃走的近。
这么一想,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皇后知道的多,像是贾元春这种的,她根本就不想花心思去兜揽。而贾元春位份上,跟周贵妃是一样的。但比起身后的势力,皇上的恩宠,贾元春又不及周贵妃多矣。如今那后宫,很杂很乱,想在其中独善其身,何其艰难。所以,贾元春要真是能放的下架子,投靠到周贵妃门下,倒不失为一种暂时的保全之策。
元春送来的礼,是直接送到贾家的,再叫贾家的人送过来。
送过来的人还是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见了皇后和周贵妃给的礼,自觉自家娘娘给人家送的礼送的简薄了,于是又忙说起了娘娘给家里各房人的礼,意思是给你们家的,跟给老爷太太的都是一个样的,实在不是慢待的意思。
林雨桐关注的不是这个,反倒是这次怎么元春给宝玉和宝钗的礼还是一样的。
纵使跟林家的亲事不成,但宝玉不是非得跟宝钗的联姻的吧。何况又是在薛蟠的案子再次被提起来的当口。元春又不糊涂,如今何苦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蓦地,林雨桐想起元春在宫里跟自己说的话,言语里提到一个地方平安州。
平安州那边什么事没了,叫人抓住了把柄。
这元春嘴里隐晦的事到底是什么事,真就是谁都能轻易查出来的事吗?是不是暗地里还有大家都不知道的事。
这件事,别人许是不知道。只怕薛家未必就不知道。
要不然怎么解释呢?
那门子本就被发配到平安州,而又拉扯出了贾雨村,又牵扯到了薛蟠的旧案子。
旧案子牵扯出来了,薛家少不得好得叫贾家帮着压下这案子。可这个时候,元春暗示这亲事得做,这背后肯定是有什么缘由的。
把周瑞家的打发了,她又叫人去打听,看着薛家的案子,到底是谁出面暂时给押下去了。
结果这么一查,才发现,出面的是贾珍。
忠顺王正顺藤摸瓜的往下查呢,这边一有异样,那边肯定就随了这边的心了。肯定是想着,看看贾家薛家这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猫腻。
先抛开忠顺王这条线不提,只说贾家和薛家,贾家很多事,宁国府这边参与的只怕深一些,而薛蟠跟贾珍的关系,其实比贾琏要亲密的多。这可不光是臭味相投的问题吧。说起来,如今这两人才是两个家族的话事人,怕是很多密辛,别人不清楚他们是清楚的。因此上,在宫里的元春不知道从其他地方还是从哪里知道了一星半点关于家族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王夫人却未必能知道。要不然,她不会对薛家那般的不留余地。
如今再看元春的态度,怕是薛家拿住的把柄绝对不是小事。因此,元春又想用联姻的方式,把两家出现的裂痕给弥合起来。
可这……又何尝不是徒劳的挣扎。
只怕忠顺王正在一边悄悄的看着,看看他们狗咬狗,从内里先乱起来。
事情是不是这样的,林雨桐只能摁下这份好奇,静静的看着后续的发展。
没两天,又有贾家的人来叫,说是贵妃娘娘有旨,叫初一到初三在清虚观打醮。
都说了是娘娘的旨意,林雨桐能不去吗?
五月里,天热的什么似的,看的哪门子戏啊!
最近她也有些懒了,估计是之前闹猫闹的有点厉害,怕是怀上了。本来也没打算只生一个的。这世道,没有个亲兄弟姐妹的,真挺孤单,真有个事,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所以,当初生下蕴哥儿,林雨桐跟四爷就打算着,至少也要再生一个,倒是不拘男女。
如今,眼看蕴哥儿要进学了,怀上了,倒也还好。
头一日贾母兴师动众的要去,又是娘娘的旨意,那她便跟着去了。
先是到了贾家,贾母高兴的什么似的“还当你不来呢。”觉得很有面子。
林雨桐只笑着坐过去“只是没想到老太太倒是有兴致。”
王熙凤站在一边给林雨桐使了眼色,林雨桐瞬间就不多问了,而是看了看跟进来的琉璃。琉璃领会了一丝,就跟鸳鸯这些丫头去了外间,不一时鸳鸯又进来了,附在贾母耳边嘀咕了一句。
贾母马上一脸喜意的看过来“你这孩子,身子重打发人说一声便是……”
这一说身子重,大家就都明白了,这是又有喜了。
屋里一连串的恭贺之声,王夫人笑着道“到底是年轻,胆子也大。月份浅,更该小心才是。”
“……不累人,又不要我走,又不要我跑。老太太太太慈悲,又从不叫我在跟前伺候。做了媳妇,还跟家里的娇客似的,正好也闷的慌,今儿陪老太太太太消遣上一日,也便是了。”
她这么一说,王夫人先笑“好孩子,娘娘知道你的心意。今日来了,只今日去瞧瞧就是了。若是觉得不好,再回来。你陪着老太太,我是最放心的。”
林雨桐心里一动“太太不去瞧瞧?”
“怕娘娘再打发人来,我在家里好应承。”她是这么说的。
这个理由……好吧!姑且当真吧。
在场的薛姨妈并不在,只宝钗在,还说天热不去。偏贾母言道“在家里也是闷着,你也去,你母亲也去。”
一言而定。
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继而化为无形。
林雨桐心说,贾母如今真成了睁眼瞎了,府里府外的那些明里暗里的事,只怕没几件是她知道的。
说着话,贾母又急忙问“宝玉……宝玉……宝玉去哪里了?”
袭人从外面进来才道“宝玉一早就出去了,提前去了清虚观了。”
王夫人就呵斥说“既然你主子不在,你不在屋里守着,跑这里来做什么?宝玉要出门,为什么不来回一声?这会子了,主子不问,你也不答,这是哪里的规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斥了袭人一个没脸。
袭人脸涨的通红,她原本是那极得脸的人,这会子被这么一骂,脸上搁不住了,马上辩解道“好叫太太知道,我如今是在外间伺候的,宝玉几时起的都不曾知道。等知道的时候,宝玉已经出门了。问了晴雯,晴雯还说,那么大一爷们了,没道理走两步路还得人跟着,恨不能跟三岁的娃娃似的,没的叫外面的人知道了笑话……”
“那丫头这话倒说的有几分见识。”王夫人不等贾母说话便道“她没来说,是她的不是。你既知道了,你便来说,便以为我们便得念着你的好处。却不知,你在外间,连宝玉是几时起的都不曾知道,那你主子有没有别的吩咐,你大概也是一无所知。她不来报,许是她的不是,又许是听了你们主子的吩咐也未可知。反倒是你,没尽到本分伺候好主子就罢了,如今巴巴的又来告刁状,只干些人前的活计,赚些体面。这样的丫头我见的多了,宝玉身边可要不起。”她转身看周瑞家的“这样的丫头,早打发了早干净,留下也是祸害。你把人带下去,叫爹娘老子来领人……赶紧的从我眼前离了……”
袭人脸都白了,再是没想到跟往常一般的行事,今儿怎么就成了大罪过了。
她跪下就磕头“太太……太太……我伺候宝二爷这么些年,从来不敢有旁的心思……”
王夫人满面寒霜,竟是半点也不曾软化。好些准备说情的人,这会子倒是不好开口了。万一给撅回来呢。
林雨桐就看被拖下去的袭人,心道她这是倒霉催的,刚好赶上王夫人心情不好,且是极度不好的时候。在人前,对客人得和和气气的,但是对家里的下人,那可不成了迁怒的对象了。本来只有一分的不喜的,这会子成了十分的不喜,她不倒霉谁倒霉。
贾母的面色有些不好,儿媳妇当着她的面来了这么一出,老太太心里有想法了。
王夫人这才收敛了情绪道“宝玉进出不告长辈,是宝玉的不对。但有长辈管束的道理,没有这些丫头管着爷们的道理。这样自以为是的丫头,留着便是祸患。”ωωω.χΙυΜЬ.Cǒm
今年有林雨桐这个外人在,贾母没发作,只点点头“丫头们不好,叫管事的婆子去训便是了。你何苦动气……正该擅自保养才是……”
王夫人赶紧应是。
林雨桐摇着扇子,手上把玩着腰里的玉佩,不叫自己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
再不愉快,定下的事还是要做的。
一行人奔着清虚观而去。清虚观本就不远,大部分人都坐了轿子。林雨桐不要轿子,嫌弃颠簸“我跟几个妹妹坐车便是了。”
探春就过来扶林雨桐“桐姐姐跟我坐吧,正好说说话。”
贾母一边往外走,一边还道“今儿走的急了,没来得及叫林家的两丫头。今儿回来,去问问,要是没事,明儿再去逛逛。”
林雨桐跟探春一辆马车,迎春跟惜春一辆马车,湘云跟着老太太,不知道是坐车还是坐轿了。
快到地方了,林雨桐朝外看,却见好些道士都在路边坐着,不用问,他们在外面已经好几天了。贾家人在里面,里面的人都打发出来了。
林雨桐下车之后跟琉璃说了一声了,琉璃应了一声,便去了。
大热天的,大部分还是年龄不大的小道士,没地方去,只在路边打发时间,晚上必然也是在外面过夜的。干脆请去做道场,安排在城外的别院里,只说给钱氏祈福了。几十两银子的事。
探春在边上,听见了这安排脸上就有些不自在。心里想着,那凤丫头办事,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这回的事,王熙凤本也是不管的。但一个李纨一个探春,偏宝钗每次都去听,但是绝对不擅自开口。一个孀居寡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外面交际还真没经验,便托付给王熙凤。
这一回半回的,王熙凤便也不拿乔,就办了。
要是只顾着自家好过的,这么安排再没有不妥当。就是王熙凤当众说出撵了道观里的道士,她也没觉得如何。只是如今叫人家这么一办,就显得自家有些刻薄了。
探春扶着林雨桐往里走,带着几分解释的意思“这道观,原本也是家里的道观。老神仙,还是祖父他老人家的替身呢。只是老神仙好大的本事,连老圣人圣人也只说好的。如今倒是愈发的有名声了。”
言下之意,这里的人从根子上算,都是贾家的奴才。主子怎么安排奴才,都不算是错的。
林雨桐笑了笑,这姑娘也挺有意思的。她只点点头“我原本也是想请道长回去做道场祈福的。”
说着话,就在里面落座了。王熙凤说探春“好姑娘,你只管找姐妹玩去。她这里有我照看呢。你是不知道她的,她是个比我还破落户的,你应付不了她。”
林雨桐啐了她一口“满口胡沁。”
王熙凤只哈哈的笑,探春也知道这些妇人在一块说的话不好叫姑娘家听见,就去找迎春坐去了。这边王熙凤才凑过来说“你这又有了?可有什么秘方不曾?”
“有啊!”林雨桐说的一本正经。
王熙凤眼睛一亮“说说!回头我谢你。”
林雨桐看她“我早说了,积阴德积阴德!你偏不信。这会子又来问。”
扯臊!
王熙凤白眼一翻,又跟她说旁的“今儿有一出好戏看。你且瞧着。”大有站在高处看热闹的样子。
林雨桐拉了拉她“你当我看不来眉眼高低么?就是不知道,东府里跟着掺和什么?”
“谁知道那边收了那薛大傻子什么好处。”王熙凤认真的看林雨桐“你还真长了个玲珑心肠,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林雨桐不言语,心道果然,连王熙凤也不知道这背后的猫腻。
如今再想那句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而宁国府所造衅的事,绝对不是简单的事。先是秦可卿,而后呢?
还没来及细想呢,那边张道长就进来了。
见了礼,贾母就先问“宝玉呢?我都来这半天,也不见宝玉去了哪里?你说,可是你把我的宝贝孙子藏起来了?”
张道长哈哈就笑“不敢不敢!”他连连向贾母作揖“实在是瞧着哥儿就觉得亲近,不免多说了几句话。这会子哥儿正跟甄老爷在后面说话呢。甄老爷虽然人在道观里,可这到底也曾是是中了举人的人。如今两人说起了文章也十分投契。小道在这里先贺喜老太太,只怕要不了几年,府里又能出一状元郎。”
林雨桐这下真惊了一下甄士隐竟然跟宝玉相谈甚欢,还做起了文章?
这话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可别学问做出来了,也学了甄士隐一般,做了道士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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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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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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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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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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