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和贾家到底是怎么协调的,就知道他们自己知道了。反正不管怎么着的吧,贾家的园子还是开工建起来了。哪怕是大冷天的,人家照样开工。
这带动的周围这一片的生意也紧跟着好了起来。
像是余家的小馆子,那基本上是换班换人的上阵,十二个时辰不歇着的。锅里就是骨头萝卜汤,再就是用下水卤上一锅,什么炒白菜,凉拌萝卜,各色的酱菜,后厨十几口锅里,熬着浓稠的粥。店里坐不下,那些工人就蹲在门口吃。各自带着碗,或是一文钱买一碗粥,或是两文钱要一碗汤半份酱菜的,就着带来的干粮吃进去,热热乎乎的。
晚上工地上有不停的拉料的,这些人的工钱高,半夜里,在这附近,找一家干净的馆子,要上小菜烈酒驱寒,最是惬意不过。
邵华跟林雨桐说,一天得有几十两银子的入账。
贾家是看不上这样的小钱的,可却不知道,这么零零碎碎的赚到他们家园子建成,得有小一万两的利润。
四爷在山上那边也开工了,提前给余梁说了的。
于是,那边早早的就盖起了棚子,临时调拨人,也开了一个临时的饭肆。连带的村里有些妇人也有了营生。光是洗洗涮涮缝补的活,做下来也够养活一家子老小了。
这日四爷出门了,林雨桐在家也没闲着,给孩子做衣裳呢。
外面飘着雪花,屋里的水仙开的却正好。幼娘在她自己的屋里,跟四姐儿绣花样子呢。才说叫人问她今儿想吃什么呢,结果外面来报,说是宝玉来了。
贾宝玉这凤凰蛋怎么跑这里来了?
林雨桐叫人将他迎到前面的正厅,这才裹了披风出去。
“这大冷的天,不在家里呆着找姐姐妹妹玩去,只一味的出来瞎跑。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可如何是好?”林雨桐见他伸过手来竟然要搀扶自己,她最不耐的就是这么两人面对面的拉着手打量了。见他把手伸过来了,就把手里的手炉递过去“赶紧捂捂。”
他接过去只腼腆一笑,这才道“找桐姐姐是有事呢。”
林雨桐想不出来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就随意的应下了,不过是些孩子玩闹之类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宝玉却凑过来“姐姐可知道蓉儿先头那媳妇的娘家兄弟?”
秦钟?
林雨桐故意想了想才道“是秦家的小哥儿,倒是恍惚里见过一面。怎么了?”
秦可卿死了这也一年了吧。
贾宝玉一听林雨桐还记得,忙道“姐姐不知道,如今那秦家也是破败了。秦家老爷去了,剩下秦钟……偏又病了。连个可靠的老家人也没有……我叫人捎了银钱过去,可哪里去找好大夫,我又不敢找老太太太太去说,二嫂子又忙,实在没办法了,出了门,不知道求谁去,就想到桐姐姐了。本来也想找余家表哥的,可表哥却跟着二哥哥出门去了,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回来,我这顺脚就过来了。看能不能烦请桐姐姐请个太医过去……”
太医是谁家想请就能请的?
而且秦钟多犯忌讳啊!还敢去请太医。
林雨桐就说“行,我打发个人,带着你的过去。找个好大夫,抓两幅好药。别的都不用你操心。你这一出来,我也不敢留你。少不得再打发几个人,亲自把你送回去交到老太太手里我才放心。”
请人是打发了个家里的下人带着宝玉的小厮去的。出面是小厮出面,付账是自家的下人给付的。
等把事情办完了,下面的人进来回禀说,大夫只说是叫准备丧事吧,瞧着是不中用了。问是什么病症,偏吱吱呜呜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雨桐就有些了然,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要么没诊断出来,要么就是虽然不知道怎么病的,但大致是猜出了病因,不好说罢了。
这事过耳就算了。把宝玉送回去,估计贾母会拘着宝玉,不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说给宝玉听。
忙忙叨叨的,今年的年说到就到了。
族里分下来的年礼,是一年比一年多。今年送来了足足五车。自家吃用都吃用不完。所幸分成了三份,贾数钱氏算一份,给余家,齐家,张家三家分了其中的一份,剩下一份,留着过年。
如今家里走礼也不光是给余家了,另外齐家和张家也是正经的姻亲。后半年,四爷已经把贾瑕直接送到齐家的书院去了,就拜在他岳父的门下受教。四爷还在书院所在的山下,买了个小庄子另外盖了院子,贾瑕偶尔也能在自家的院子里住。
但这也表明了立场,以后齐家若是愿意,把女儿嫁过来之后,可以叫小两口过去住的。
这对疼爱闺女的人家来说,是最贴心的安排。
齐家在半山腰,贾家的小庄子在山脚下,坐上轿子不过一刻钟的路,最是方便不过。琇書蛧
贾瑕得闲了回来了一趟,说在那边是极好的,岳母照顾的非常精心。这不,眼看要过年了,年礼都托人送上去,人家也给回礼了,可贾瑕人却还没回来。只捎话说到了年跟前一准回来。
原以为说年跟前,那也得等到腊月二十七八才见人。却不了这话捎回来没三天,贾瑕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马上就到宵禁的时间了。
“怕是有事。”四爷说着,就去前院。
林雨桐吩咐人准备饭菜,也往前面去。
进去就听见兄弟两人在说话。
贾瑕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说是府里去的,可偏偏那姑娘是齐家的远亲,家里有些艰难,正经人家出身的,也不是戏子,怎么就叫采买来了?人家老子娘哭哭啼啼的一路到了京里,找到我那岳家门上。这可不是生生的打了脸了。岳父叫我过去问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我说半年了我也只回家了一趟,不甚清楚,这就回去问问。”
林雨桐听明白了,是说下江南采买戏子的事,好像强买了人家正经人家的姑娘了。
这事贾珍派了贾蔷,偏又打发了赖管家的两儿子,随行的还有单聘仁和卜顾修。
往江南去,压根就没带银子,说是要动存在甄家的五万两。
甄家的五万两不是当初给人家送礼的银子嘛。
要拿其中的三万两买人,剩下的存着两万里,是留着买彩灯花烛帐子等物的。
可这买什么人得花三万两银子。
一个齐整的丫头也就二三十两银子,一个学过戏的百十来两银子便罢了。就算是买上一百个,那也不值三万两。这些人不光是昧下了银子,还偷摸的买了良家的姑娘做别的使唤了。
四爷就皱眉“你去洗漱,吃了饭去歇着。明儿赶在城门开了之后早早的出门,我修书一封,你交给你岳父。剩下的事情,你只听你岳父使唤便是了。”
“这事能管吗?”贾瑕有些不确定。
“能不管吗?”四爷打发他“再不管,你这媳妇怕是娶不回来了。”
贾瑕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才道“那府里如今越发张狂了,不见承恩侯府大门紧闭,都不待客了吗?书院有两个子弟,都是皇后娘家的子侄,平时低调的很,为人又谦卑,从不仗势欺人。可府里那边倒是好……有时候听了他们的做派,我都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同窗。”
说着,见林雨桐进来了,就赶紧行礼“嫂子安好。”说着又看林雨桐的肚子“侄儿可好?”
“都好!”林雨桐催他“赶紧去歇着,叫人把饭给你送过去,早早歇了吧。万事有你哥操心。”
把贾瑕打发走了,她过去研磨瞧四爷写信。
一封信是给齐家的,一份信是给忠顺王的。
这两封信,成了压死甄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过了腊八就是年了,可就在腊八的这一天,登闻鼓敲响了。
在京城正红火的贾家被人给告了,告他们抢买良家女。
消息传到贾家,贾政火冒三丈,叫了贾珍贾琏就是一顿训斥。贾琏委屈不委屈?这事本就是贾珍安排下去的,他知道了还专门问了贾蔷了,告诉他这事虽不甚大,可里头却有藏掖的。
可是这话一个个的都不往心里去。
从书房出来,回去换衣裳,就把王熙凤好一顿说“我说这些小崽子当差,压根就不成。你还说没吃过猪肉难道也没见过猪跑,只说我瞎操心。他们想背后弄些银子使唤,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怕里面牵扯到的不是银子上的事。我是那办事办老了的,出了门尤自要把余家的表弟叫上,两个人有商有量的,就怕一个不小心一脚踩到泥里去?你们可倒是好!一个个的撒手不管了。如今惹出乱子来,却叫我出去上下打点。你们道这出门求人办事就是那么好办的?真以为家里出了娘娘谁都能买咱们家面子了?好死不死的,买人家好人家的姑娘做什么?谁不是老子娘生养出来的?谁要是拐了咱家的大姐儿,咱们不得去跟人拼命去。己所不欲勿使人,干下这等的缺德事,叫我跟人家怎么说叨?”
王熙凤也不言语,只服侍他穿戴,瞧着他的脸色,这才低声说“这也不能说是咱们家没理。那么多的人家,怎么偏偏的强买了他们家的姑娘?总是他们家也有不好的地方。”
“你就胡沁吧。”贾琏一把扯过衣服,也不要她服侍了“人家有不好的地方?人家那不好的地方就是人家家里的姑娘长的好,偏还穷,又倒了霉的叫他们给瞧上了,不知道使了手段扔了几个银子把人给带走了。这话说出去糊弄糊弄鬼也就罢了,偏你还在家里这么说。要在外面敢这么支应着,瞧着会不会有人一口啐到你的脸上。”
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大氅,急匆匆的就往外走“赶紧先准备一万两银子来,准备好了,叫人送到珩兄弟那里去。这事,我得跟他合计合计。”
王熙凤一肚子的话全叫给堵了,平儿就说“我这就拿银子去。”
“站住。”王熙凤摆摆手“凭什么这银子得从咱们这里拿?这烂摊子又不是我派出去的人惹下的。”说着,叫人服侍着穿衣服“备马车!东府里去。”
马车进了东府,下人没有不谄媚的。
来不及通报,她就直往里面去了。那想通报的人她一声呵斥,便都不敢动了。
可见这在东府里管了一遭事之后,积威有多大。
贾蓉紧赶慢赶的迎过来,兜头就被王熙凤甩了俩耳刮子。
他只愣了一下就扬起笑脸,噗通往地上一跪,抱住王熙凤的腿“婶娘有火气,只管朝儿子发便是了。儿子们不争气,又给婶娘惹祸了。”
“给我惹祸了?”王熙凤呸了一声“那天你叔叔是怎么叮嘱的?结果一个个的王八羔子全都不给我往心里去。你老子娘呢?你少在这里给我胡搅蛮缠,我跟你说不着,只跟你老子娘说去。”
说着,一脚将贾蓉踹开,径直往里面去。
贾珍看躲不过,只得陪着笑脸“大妹妹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怎么能不来?”王熙凤眉毛一挑,眼睛倒竖“甄家那边拢共就那几万两银子,多少事指着那个办呢。结果呢?你们打发人去,鬼鬼祟祟的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怎么?想把腾出来的那点地方折成银子再给赚回去?你们倒是一来一去的没贴进去,却平白叫我们搭进去那么些个银子还得落下人情……”
愣是把贾蔷那些私下里干的事,说成是贾珍授意的。连最初愿意把东府的花园子那一片划出来建园子,也说成是心不甘情不愿,明面上大方,私下里却往回扣。
把贾珍说的都变了脸色了“大妹妹可不敢这么说,这叫我无颜见人了。”说着,就骂尤氏“愣着干甚,还不速速拿一万两的银票子来。”
可尤氏哪里有一万两?一脸的为难,被王熙凤狠狠的啐了两口,贾珍趁着这个空才叫伺候的人赶紧去账房支银票子去了。
拿了银子王熙凤也不要别人送,亲自给贾琏给送来了。
贾琏跟四爷在书房里说话,林雨桐在二门口接了王熙凤,叫人把东西给贾琏送过去。
王熙凤跟林雨桐到后面说话“……那是哪里来的野人,轻狂的告的什么状。难道叫人到府上说一声,咱们会不还给人家闺女?或是咱们是那苛待的人家,生生的要磋磨死人?家里瞧瞧去,咱家的丫头出去,别人家的小姐都未必赶的上。要说放出去几个人,一个个哭着喊着不想出去。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等不知道好歹的,来家里是享福来的,他们倒是当受罪。一个个没造化的种子,闹出这样的事来。倒是平白叫我受了好一顿排揎。”
林雨桐就说“人各有志,就有人不愿意离了老子娘的。这要是把人买回来,只是往府里送的也就罢了。就怕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给祸害了。再把人送到那脏地方,或者干脆自己弄个脏地方逍遥去,这些你都能尽知?”
王熙凤眼睛一瞪“蔷哥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干。”
林雨桐直笑“蔷哥儿是没这个胆子的。但只怕这事,蔷哥儿不是那拿主意的人。你想想,这府里谁还能有瞒天过海的胆子。不说别的,就只说赖家,赖家也在家里修花园子,修的花园子是不如你们家的园子一半大,可这算下来银子自然也得用你们家大约一半左右吧。这银子是哪里来的?你算算这一半大约是多少的银子?”你为了那几个三瓜两枣的,倒是这般算计那般算计,一年也就是那千八百两的银子,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骂呢。岂不知,你那银子从人家手里过去,哪一回不扒拉下一层皮来。她提醒说“下人是主家的没错,可那还有不是主家的人呢?”
王熙凤真不知道那边修园子的事,可见人家瞒的有多紧。王八犊子,那些修园子的料都是打哪来的?
林雨桐说这个也不是要提前戳破这个事。实在是赖家这园子修的有点恶心人。
贾家的园子,东西两府抽出一片地方来,下人房拆了等等,这也就凑够地方了。可这赖家的地皮打哪来,愣是叫余梁那条巷子的好些人家都把院子折给他们家了。余家的正门说不好以后得对着赖家的花园子后墙。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听余梁说,孙绍祖把家里的宅院白给赖家了。而赖家帮着孙绍祖拿了贾家的帖子往吏部去,不知道这事贾赦贾政知道不知道。
要是没出这事,王熙凤估计是不肯动赖家的,谁说也没用。可如今有了这场官司了,王熙凤能不动赖家吗?
多好的借口啊!
贾琏是那油锅里的钱都捞出来花的主,王熙凤比贾琏更甚,血海里捞的银子她也敢花的。何况赖家这罪名都是现成的。
况且,那么大一笔银子呢。主子在家里来回的倒腾,银子怎么算计都不够使。奴才倒是发了家。
前后一比较,这心里不得失衡了。
这会子林雨桐一说,王熙凤就眯眼“真有这么些?”
“只怕不比你们家现有的少。”林雨桐这是保守的说法。其实只怕真的比贾家的多的多吧。
王熙凤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知道林雨桐的,说话从来没走样过。
她说是这样,那就必然是这样的。
林雨桐还提醒说“那赖尚荣可是自由身。要是产业是你家奴才的,你怎么查都成。就怕这些产业是记在赖尚荣名下的,那这事且不容易办呢。”
王熙凤一拍桌子,带出几分张扬的气势来“这世上就没有我想办,偏又办不下来的事。”
而前面,贾琏将匣子推给四爷“这有些关系,怕还是得你跟我去一遭。”
四爷将银子推回去“这银子琏二哥怎么使,我不管。但这事,压根就用不上银子。这一回这事,老爷糊涂,怎么你也糊涂起来了?”
贾琏叹气“真是因着心里不清明,这才找你这明白人说说话。看这事怎么解才好?”
四爷便道“这次的事,是不好办。但这好事能变成坏事,坏事未必不能变成好事……当初原是送给甄家的银子,咱们这次又讨要了回来。这便是已经得罪了甄家……”
“这个无妨。”贾琏便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咱们求着他们。这个时候他们求着咱们。只要咱们还肯要回那银子,该是他们觉得庆幸才是……”
“他们不反驳,难道这心里就自在?”四爷就说“何况这危机明面上在甄家,可实际上也不在甄家。娘娘能有今日,甄家是出了力的。咱们知道这一点,难道皇上就不知道这一点。甄太妃屡屡与皇后为难,难道娘娘也站在跟甄太妃一样的立场上?”
那不能!
贾琏就道“别说是皇上,就是咱们自己家,也没有家里的姨娘的心只一味的冲着家里的老姨娘的。说到底,老姨娘又不是亲婆婆,做那个事做什么?”说着,他一拍脑袋“这可不是糊涂了?!如今,正是该跟甄家划清的时候了。”
四爷这才点头“已经把人得罪了,与其叫他们这么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咬咱们一口。就不如趁他病,要他命。咱们的危机也解除了,也叫皇上知道,咱们跟娘娘的立场,心是向着皇上的。”
贾琏就有些惊疑的看四爷“老圣人……”
“人家是亲父子。”四爷就说“谁能比亲儿子还亲。人家闹的什么,不亲见的人哪里能看透呢?”
这话也是!
老圣人若是心里向着皇上而不是太妃,那这事就没什么可犹豫的。
这么往下一想,便觉得老圣人有什么理由偏着甄太妃?甄太妃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女。
他心里明白了,就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抽出五千两来往桌子上一放,不由分说的道“再不收,可就是瞧不起哥哥了。是怕哥哥以后还要上门麻烦你,这才拒人以千里之外?”
行吧!这五千两就这么放下了。
贾琏出门,又叫人去里面叫王熙凤。
两口子满是心事的来,却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家。
贾琏本是骑马的,半路上王熙凤愣是把贾琏叫到马车上,两口子把话一对,心里就更火热了。
甄家的事,只要是为了娘娘好的,上到贾母,下到王夫人贾政,就不可能不答应。
贾家的人去了金陵采买,一准是住在甄家的。采买这一应物什,也必然是甄家派了人做向导的,这也是应有之义。
那么,顺手一把将这些全都推到甄家身上,再没有比这更顺手的了。
贾琏和王熙凤回去,把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都给叫到贾母那里,这个那个的一说,王夫人就先点头“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咱们家,万事以娘娘为先。要想娘娘好,必是先得得了皇上的恩宠。这有宠了……才有以后。”
这个以后,便是说生下子嗣。只有生下皇子,家里这才算是可保富贵几代。因此,甄太妃以前有用,以后便是障碍。元春还是得先得皇上的心。
贾政就叹气“这也罢了。不过,到底是老亲了。面上却不能由咱们出面。若真是获罪了,好歹给人家留几分余地。”
贾琏连忙应是。
贾赦却轻哼“便是被人知道了又能如何?”
贾琏跟王熙凤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还由这两口子去办。
出来之后,贾赦就问贾琏“那一万两送哪了?珩哥儿收了?”
贾琏心里一跳,要是说那边收了,他一准敢把珩哥儿叫来对质。于是忙道“他哪里收了。他跟余家表弟都是好的,办事从来不推诿,也从不收这些银钱。那银子,是他带着我,给宫里人递进去了。这事不能提前叫太妃知道了,得先把人家的嘴给封上。”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
贾赦听了便罢了,只打发贾琏忙去。
贾琏和王熙凤回自家园子,打发平儿在外间看着,别叫人闯进来。两人有要紧的事商量。
“赖家的事要办,但不能叫老太太事先知道了。”王熙凤是这么说的“就是老爷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也不能事先言语。这事,要紧的在于一个密。”
贾琏白眼看她“难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叹了一声“你之前在车上说的对,赖尚荣这个事,得赶紧办。”
王熙凤叫了贾琏到跟前,爬在他耳朵上道“早前周瑞家的女婿,那个叫冷子兴的,曾被人告发说来历不明,周瑞家的求来了,是我叫人拿了你的帖子,才把这事给平了的。之前恍惚听谁说了一耳朵,这冷子兴跟赖尚荣,来往颇为亲密。”
冷子兴巴结赖尚荣,这个比较容易理解。
贾琏面露不解“那又如何呢?”
王熙凤点了点贾琏“你怎么这么笨呢?珩兄弟那边,他既然收了银子,那些许小事,他必是能办的。比如,叫把咱们家这案子,暂时压到年后。这事想来好办,就是现拿了咱们家的人也无用,出去办事的人还没回来,已经打发人去叫了,但这也不是说回来就能飞回来的事。把案子往后压一压,咱们要把经手的人找见,再就是把那些不愿意的姑娘安置妥当这不都得时间吗?也不用压多久。这马上过年了,衙门也要封印了。就等过了正月十五,这案子再料理,你看可使得?”
有理有据,也使得。
贾琏点头“再然后呢?”
“有了这点时间,就够咱们腾出手安排了。”王熙凤抱着手炉,手指在手炉上一点一点的,发出轻轻的金玉碰撞之声来“先找人再去告发冷子兴。等把冷子兴摁住了,再使衙门里的狱吏给他递话,哄他说上面有人要拿咱们贾家立威,让他咬出赖尚荣,就放他出去。只要赖尚荣陷进去了,事就好办了。正好,老爷顾虑着,怕咱们的人直接告发了甄家,面上不好看。那咱们就不直接告发,只假托宫里的人,叫宫里的人私下里去找赖管家。就说,要救赖尚荣,需得攀咬甄家。刚好,去南边办事的人就有赖尚荣的两个哥哥。这事他们去办最好。赖家的胆子向来大,瞒着咱们咬完了甄家回来准保还能说出一圈为府里好的话。不等他们回来,你就带人把赖家给抄了,只说是赖家忘恩负义,别的一概不提。就是老太太问起来,咱们也只说,是为了娘娘的。赖家这么着对甄家,在甄家没倒的时候,咱们还是要表态的顾面子的。老爷不叫咱们直接出面你,未尝不是顾忌着这个。毕竟不能叫甄太妃心里存了气再拿宫里的娘娘撒气。老太太纵使生气,可事情已经办了,也无法。再说了,那赖家贪的可不少。只拿出一半交到公中,那也不是小数目。上上下下的得了银子,咱们又不会落下苛待下人的罪名。岂不妥当?”
贾琏就意外的看王熙凤“得亏你怎么想出这一环套着一环的计策的?竟是从头到尾,咱们都不沾手了?”
王熙凤轻笑一声“我是没托生个男人……”说了两句轻巧话,就又说到正题上“这事,再花上两千两银子给珩哥儿那边,不拘是传话的小太监,还是用的狱吏,都请他帮忙一二。如此就更查不到咱们头上了。若不是为了赖家的银子,所幸连最后抄家的活儿也叫别人去干。那才是真正的干净利落呢。可惜了的……终是为了银钱所累。不过也不碍事,府里除了你,别人也不敢也没资格去抄了赖家不是?”
贾琏轻嗤一声“若不是为了银子,谁费心劳力的转一圈图什么的?就这么办。”
于是,晚上的时候,四爷又收到来自贾琏的友情赠送白银两千两。
这银子赚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就这点要求?
四爷很快就答应下来了。回头只叫人送信给忠顺王就行了。贾琏和王熙凤里面说的威逼全是假的,他们的意思是用银子找人假扮一回。可却不知道,四爷能叫这些都变成真的。
于是,很容易的,第二天,冷子兴就事发了。
周瑞家的再找王熙凤,那就不成了。
王熙凤就说“府里那边的官司还挂着呢,到底会怎么着,谁也不清楚。哪里还能管的了这个?要不,你先找人进去,别叫人在里面受委屈,回头等这边的官司了了,我再另外想办法,行不行?”
周瑞家这事都不敢跟王夫人说的,就怕在娘娘要省亲的当口,出这样的事惹主子动肝火。
王熙凤这么说,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这事又不是秘密,好些想卖周瑞家好的人就私下里提点呢“琏二爷和二奶奶都爱跟状元和状元娘子商量个事情。那边官不高,却是个红人。你去求一求,许是就应了呢。”
周瑞家的的咬牙,之前把人都得罪了,头上至今有一片没长出头发。她是见了那位心里就发憷的。可想起闺女在家哭的那样,也就顾不得了。找了自家男人回家,商量了一回,就带了五百两的银票子,找林雨桐去了。进门跪下就磕头,又是说奉承话,又是哭的。
林雨桐还真没想到,家里因为这事开始财源滚滚了。
五百两银子?
收了!
她把银子直接交给管家“别舍得不花钱,只管去打发去。”又叫周瑞家的在这里等着。
一点也不糊弄人。
周瑞家的也会伺候,坐在脚踏上给林雨桐捶腿,又说府里的这个事那个事的。
不一时,人就回来了。
林雨桐就说“直说便是。”
管家机灵的很,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哭丧着脸“……事儿大了,今儿还见了宫里的夏太监……这事不简单,怕是宫里有人插手了,这位冷大爷,只怕是被连累了。人家八成是冲着……”
话到这里,就不说了。
但是周瑞家的听懂了。
夏太监是甄太妃的人,常到府里要银子的,别人不知道根底,她是清楚的。
一报这个名儿,周瑞家的就先信了,怕是之前动用了送给甄家的银子这事,还是惹恼了人家了。可逮住自家姑爷又是为的什么呢?
她瞬间就慌了。可千万别在牢里说出不该说的。
林雨桐特别善解人意“你叫你们家那口子,进去瞧瞧你们姑爷。看到底那边是个什么意思,这才好说话不是?”
“对对对!”周瑞家的慌慌张张的就要走。
管家就特别好心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雨桐就递话“有什么话别瞒着,赶紧说吧。没看见把周嫂子给急的。”
周瑞家的连忙点头“还请大兄弟指教才是。”
管家就说“您还是赶紧回去,看店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您那姑爷在通州有外宅,那边有儿子的,产业都在那边呢。这人要出来了,有些事好说就不好办了。”
啊?
周瑞家的福了福身,铁青着脸出去了。一时半会是顾不上牢里的冷子兴了。
刚好,叫冷子兴认清楚,不肯咬住赖尚荣,他就出不去。
林雨桐把管家递过来的五百两收了,心里盘算着,这赖嬷嬷多早晚上门,又能带多少银子呢?
要么说她这么稀罕四爷呢。
卖了人家人家还得帮着数钱这话,就是夸张的说法,可他是真就做到了。
这些送银子来的,哪个不是被他卖了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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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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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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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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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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