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吗?
当然不是幼稚。
要证明自己是对的,当然不是除两个妖怪就能证明的。
但假如天下大乱了,但假如有人窃取天下呢?
说自己是妖僧,自己就是妖僧了吗?谁说出来的话谁收回去。君王又如何?君王就一定是对的吗?
之前龙威显赫,虽然已经露出疲态,但是生机不绝。这代表什么意思?这代表皇天正道依旧不改。
只要不改,那任何有野心窃取天下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他是顺天道而为,怎么会错?
至于赵官,他慢慢的收回视线:“施主,贫僧念在跟梁相国还有几分缘分未了的情分上……若是施主以后有难事,尽管来鸡鸣山……”
赵官轻笑一声:“大师放心,我不会说出大师的下落。而我来找大师的事……”
“贫僧早已经不理红尘俗事。”法海也这么说。
赵官心里耻笑,但却也没有反驳。不理红尘俗事,又管的什么妖啊道的。
心照不宣之下,两人就这么分开了,大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的意思。
林雨桐和四爷一路到了杭州府,码头上就有陈家的管家等着。林雨桐这一趟回来,还捎带了给林二娘的东西,刚好,公事上四爷也要去办,正好,在杭州滞留两天。
林二娘的肚子可不小了,走路颤颤巍巍的,没人扶着真不放心她。
真是双胞胎啊!
林雨桐伸手搭在林二娘的手腕上,只觉得脉象平稳,这一胎道理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凶险才是。
但还是提醒了她,说瞧着像是双胎,千万要注意的这些话。
这个时候,林二娘包括身边伺候的,好似还没意识到这么问题。林雨桐一说,一语惊醒梦中人了。边上伺候的还说呢:“就说嘛,怎么显怀显成这样了呢。”
林雨桐就说,走动还是要走动的。只不过就屋里院子里走走,可千万别逞强。
这个年代生孩子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因着四爷还要上任,也没在府衙多住。第二天,就得走。
离的近了,有个什么事,打发人捎个信的就成。也没那么多依依惜别的情绪。因着四爷很陈伦的关系比较敏感,所以,为了公事方便的,陈伦也只送到门里面。
也不讲究这些虚礼。
到了钱塘,也没先去府衙,而是先去家里,安顿好了。第二天,才去府衙报道。
有那消息灵通的都知道上任的是谁了,虽这新来的县太爷不是钱塘人,但好歹在钱塘住了这么长时间。说起来,府衙的人大部分都跟这位要上任的县太爷打过交道的。尤其是李公甫,最近一下子变的热门起来了。谁都知道,两家的关系亲厚的很。
许大娘子在家门口迎来送往的,挺着大肚子也甘之如饴:“这回你的差事就好干多了。不是我说,上个太爷可不好伺候。”
“行了,看把你嘚瑟的。”李公甫轻哼一声:“我可告诉你,以前呢,咱们是乡邻,人家也是相公老爷了,不对咱们摆架子那是人家厚道。但如今可不一样了,人家是县太爷,你不能再没轻没重了。”进了屋,他指了指屋里这些东西:“这都是谁家送来的,你都记下。回头我买差不多的还回去。不能随便收人家的东西,你能知道下次人家求你办什么事吗?如今不是相好的乡邻家的事,求的那是县太爷,空口白牙的,有多少情分叫你这么耗着。”
正说着话呢,白娘子带着小青从外面进来了:“姐夫这话说的很是呢。跟这样的贵人相处,最要紧的便是分寸。若是乡邻之间,偶有失礼的地方也无碍。但如今不同,姐夫在人家手底下,若是每个手底下的人对上官都失了分寸,上官哪里还有什么威严可言?这便是要犯了忌讳的。如今,这对姐夫是多大的一个机会。咱们只要不惹事,以姐夫的心性,跟着咱们这位故人老爷,只怕迟早都能从吏转到官。”
吏乃是下九流的行当,别管是不是有些小权利,瞧着也日子过得。但正经算起来,不算是个体面的差事。人家正经的读书人家,都不爱叫这样的人登门的。所以,遇上一对不怎么讲那些规矩的贵人,才难能可贵呢。
许大娘子还没说话呢,那边李公甫忙道:“听到了没有?弟妹说的才是明白话。”说着又叹气:“不是我说你,你这有时候真得跟弟妹多学学。别老盯着那针鼻大的好处抱着不撒手,叫人家两句奉承话说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知道了知道了!”许大娘子被数落也不恼:“这不是高兴吗?想起爹娘去世我带着汉文过日子那两年,你说那时候我哪里敢想如今的日子。就是心里高兴,放心,我不傻,知道轻重。”说着,问起了白娘子:“弟妹啊,怎么不见汉文?”
白娘子笑了笑:“相公说这两天心里烦躁,许是累了,人又被困在铺子里哪里也去不了,闷了吧。说他要去山上走走,我说要陪着……”
徐大娘子赶紧道:“那哪里成呢?这怀着身孕呢。许家的根苗啊,可千万不能大意。他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闷了就关上两天铺子,实在不行,给铺子里请个坐堂的大夫,也不能可着一个人这么靠着。半点也离不得!”
这可不行。
白娘子说是:“正物色着人。有了合适的人,就叫官人偶尔去转转便罢了。”
横竖家里不靠着给人看诊赚银子的。光是美颜丹,慕名而来的商家都支应不完,银子每天都流水似的往家里流。官人给人瞧病,最是见不得穷苦。人家道两声难,说几句苦,他便免了人家的诊金药钱。别说赚钱了,叫他这么经营下去,不赔钱便是不错了。也就是铺子里的贵药材都是自己和小青找来的,没有本钱。又有那正宗的赚钱的丹药,这才能支应着他那边的亏空。但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要不然,官人面上是下不来的。就是对着大姑姐,这话也不能说的。
许大娘子却觉得这弟妹真是娶对了,这么好的贤内助,上哪里找去。最关键的是,疼汉文啊!从来不催促着叫汉文如何如何的,这一点,是她最佩服的。就是她自己,也做不到这一点,还不是喊着李公甫这个啊那个的,抱怨不休。
两人说着话呢,李公甫就说:“今儿怎么这么消停呢?这青儿今儿怎么不说话?出门一趟,倒是稳重起来了。”m.χIùmЬ.CǒM
“啊?”小青回过神来:“姑老爷,哪里是稳重起来了?是人家累的不想说话。”回来就帮着姐姐炼药制药的,她掰着指头算:“远的都顾不上,光是这近处的,扬手、苏州、杭州这些地方要的货,咱们都供不上呢。”
那这得多少银子呢。
李公甫咂咂嘴,起身出门了:“汉文真是好运道啊!”
出了门还在想,自家这小舅子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道了,碰上这么一个姑娘给娶回家了。
到了府衙,先问府衙后面收拾好了没有。上一任获罪了,这一任住进府衙,只怕是会嫌弃晦气。于是,自发的,把府衙内内外外给粉刷了一遍。就等着新老爷上任了。
比起住在外面的宅子里,林雨桐和四爷当然更倾向于住在府衙里。因为就小青的话来说,只要做官的为官清廉,那么府衙其实就是个被天道护佑的堡垒。等闲妖怪是不敢进入这里的。这院子里也没住多长时间,也没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更谈不上有感情。
唯一不方便的便是小鲤,之前她能去府衙,那是因为府衙乌烟瘴气,如今:“你能去吗?”
“主子,我不化人形,不起伤害主子的念头便无碍,反倒有利于修行。”小鲤是这么说的。
还有这种好处呢?
那就没问题,干脆锁了这边的门,都走算了。
得先是四爷去上任,跟那边交接清楚了。然后,林雨桐才能带着人去后衙。因着基础不错,上任不费什么心思。府衙上下熟悉这位县太爷,那作为四爷,当然也是熟悉上上下下。到的时候,都等在门口呢。验看了官凭印信,这就上任了。
随后才打发人来接林雨桐,东西也不多,还主要是从京城带回来的。到家都没开箱呢,直接拉过来就成。
府衙后院有池塘,小鲤也不用憋屈的呆在瓮里了,直接用桶拎着,把她安置在池塘里。晚上夜深人静了,她一个人也好在里面撒欢。
按说,一个县衙的后衙,能有多大。可这钱塘,到底也是富裕的县。历任下来,一遍一遍的修缮,这一个府衙足足有五进的院子。
四爷把这府衙前后的看了几遍,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后衙最后的三进院子跟前面的两进隔开。前面两进,作为家眷的住所。而这地方,原来是干啥使得,是府衙的前院。过了池塘的桥和游廊,才是内宅后院。如今,四爷把池塘那边隔开去,要把那三进改成县学。
第一件事,收揽读书人的心。
这件事,把县上的举人秀才都请来,摆上宴席,在席上才说的。这么一说,没有不响应的。
关键是,县学是免费的。品学兼优的,不管出身如何,一月一考,优异者给予奖励。
同时,县学里有书馆,也鼓励学生自力更生,抄书,整理书单,这都是他们力所能及的。
那这个,主要还是吸引一些贫寒学子,对那些私塾的影响其实是不大的。也不影响大部分私塾先生的收入,主要就是叫更多的学子有书读。而针对这个可能被影响了生意的私塾先生,四爷也说了,县学的门是敞开着的。随时递帖子过来,他都接待。
这下,能有机会随时见到县太爷,那这也就有攀交情的可能了。这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啊。关键是四爷上面是有人的,不说知府是人家的连襟,就说人家老丈人家,那是一般人能攀的上的人吗?
特别顺利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事情一传出去,好些人都自发的过来帮工。谁家都有孩子,江南的文风向来鼎盛,不是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都会送家里一两个儿郎去读书的。但越读,家里的负担越是重。能坚持读下去,说实在话,并没有多少。
如今的县学,就是给了这样的学子一个机会。
小鲤在池塘里扑腾的换,跟林雨桐说:“县衙的官威更盛了。”
这怕真是跟威望有关吧。
她表示知道了,小鲤就嘻嘻笑着:“主人,池塘里有好东西呢。”
嗯?
“金银财宝?”她只能想到这个。
“应该是。”小鲤甩着尾巴:“很多……很多很多……”
如今办什么事不得要钱嘛!
这可是贪官的不义之财。她知道了,当然赶紧告诉四爷。
四爷呢?不能平白无故的叫人去池塘里找银子吧,怎么办呢?趁着动工,咱们清理池塘的淤泥吧。
然后,小鲤被挪到水瓮里了。李公甫带了一帮的人,下去清理池塘里的淤泥。开了闸放了水,没多少淤泥,这箱子就露出了出来了。这些箱子还不是放在一块的,而且看箱子的腐烂程度也大是不同。一共发现了五处,最古老的那一处,箱子一碰就散了。
里面又是金又是银的,竟然最古老的那一处散落的银子,银饼子还打着前朝的字号。
这?
李公甫喊着:“大人,您看这……”
“请各位乡老,大家做个见证。”四爷就说:“麻烦李头去请人。”
李公甫愣了一下,朝池塘里看了看,然后恭敬的退下去。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是上个县太爷,要是赶上这事,非得威胁自己,叫自己把这事咽回去不可。可这位呢?竟是半点贪念都没有,直接要请乡老来做见证。
这可真是开了眼了,给派来这么一个清廉的父母官。
他也不是一个没心眼的人,这一出了县衙,就把这事给嚷嚷出去了。乡老没到,瞧热闹的倒是先到了。县衙的后衙,等闲人是进不去的。但也有那交情厚的,像是尤相公夫妻,像是许大娘子,还有不怕县衙的白娘子,当然,像是四爷之前的同窗,夫子,觉得有这个面子的,都来了。
林雨桐接了女眷,也叫她们进来瞧热闹。他们不能近前,不过是在屋檐下,搬了几个春凳,坐着瞧热闹。
而四爷那边呢,也早沏上茶,谁来都接待。也不嫌弃池塘里的污糟味儿,谁想看都看。乡老没来,这池塘里那些东西也动。大家伙也瞧着呢,中间没有过任何人的手。
男人们呢,是根据远远看着的箱子的腐烂程度,再根据县志,推算是哪一任县令藏的东西。而女人们,则更多的关心,这到底是藏了多少银子,为什么一任一任的都没有人发现,却只有咱们新来的县令发现了呢。
白娘子很会说话:“从来也没有哪位县太爷,想着把后衙缩小,反倒是腾出来给贫寒的学子。爱民如子,上天自会庇佑。”
这也不是说假话的。
小鲤在池塘,之前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反而是四爷要改县学了,事情定下来了。她说县衙的官威更盛了,这才发现了这些银子的。
可见,这所说的庇佑,只怕是真的。
白娘子说的是恭维的话,但也是实话。但这话先由她说出来,就显得很有眼色,八面玲珑的样子。她如今卖的养颜丹美颜丹之类的东西,在妇人当中很有市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娘子,但是大家还都乐意给几分面子。好些人私底下就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子,怎么找了那么一个相公。这样的品貌性情,官家夫人岂止做得,只怕宫里的娘娘也做得。
尤家娘子就怪喜欢白娘子的,还邀她去家里做客。白娘子含笑应着,说话办事很叫人舒心。许大娘子在一边瞧着,真比她受人喜爱还欢喜。
等乡老们一个个的被请来了,这才把银子当着这么多的见证人的面,打捞了上来。清点了一遍,竟然足足有十三万六千七百两之巨。
这边清理着银子,那边清理着淤泥,谁知道淤泥清理出去了,那池塘中央,汩汩的泉水突然就涌了出来,围观的人不由的惊呼起来。
这样的异事,当然得上达天听了。
这个组织者,就是四爷的夫子。四爷上奏的,只能陈述事实。而乡老们连同当地的举子联名奏报,这却不一样了。他们是没权利直达天庭,但是可以直接奏报给知府。而知府可以将奏报原封不动的转呈。这要是跟上面不对付,这奏报就被压下来了,但是知府是陈伦,这又不一样了。
四爷这位夫子也是个妙人。
然后四爷投桃报李,也可以说是尊师重道吧,聘请了夫子做了县学的学监。不是朝廷任命的,但是却有权利监督县学的情况,是不是像是最初的承诺一样,真正的做到了公平公正。
这是个荣誉,没有俸禄,但却是极大的体面。
一时间,都满意了。
泉水汩汩,涌出来,从墙边开一道口子流出去,跟河道就相连了。
但这府里的用水,大部分都用涌出来的那点水。泉眼处砌了池子,比别处高一些,泉水是干净的。有游廊通向那里,很方便。
小鲤可欢喜了,进了干净的泉水,竟然跟林雨桐说:有天地清气。
必然,这是对修炼有益处的东西。
每到晚上,小青会化成一条小小的青蛇进来,钻进池子里,跟小鲤一起修炼。只要不心怀恶念,不化为人形,这里面她是可以进来的。
说实话,住这里,清净多了。再不怕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侵扰了。
天逐渐冷了起来,雨也渐渐的多了。
不过今年的冬天,注定要好过一些。因为府衙里,有两间暖阁。都是修了暖墙的。
四爷没有晚上必须在前院办公的习惯,就直接回后面了。这世上别管什么妖魔鬼怪的,最多的还是普通的百姓。只要是普通的百姓,那自然是都盼着过好日子的。
提高农作物的产量,这是个大课题。想要做到这一点,难的很。手里的权利有限,那就做点力所能及的。比如改良插秧的方式,比如改进生产工具,都是短期内能见成效的事情。四爷如今忙的就是这个。
而林雨桐呢?开始宴请女眷,干什么呢?筹办善堂。
善堂主要收的就是鳏寡孤独,看是需要短期得到帮助,还是需要长期的赡养。有劳动能力的,就帮着配药。林雨桐那些什么感冒药退烧药咳嗽药之类的常用药,再也不自己干了。这一类的药卖出去,足以养活这里的人温饱。而婴儿孩童,善堂会教导他们识字,等他们有劳动能力的时候就可以自行离开。
白娘子就动了心思,跟小青说:“总是奢望别人身上的那一缕功德气,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为什么我们自己不能行善积德呢?”
小青愣了愣:“我们?行善积德?”
“不行吗?”白娘子看看家里的库房方向:“咱们所赚的银子,库房都快堆满了。守着银子,银子又能换回什么呢?我以前一直觉得相公老是往出舍药,这么经营下去,咱们呢非得亏死不可。可看了夫人的做法,我突然就悟了。银子是凉的,恩德却是热的。与其守着冰凉凉的银子,叫它成了咱们的负担。为什么不抱着热滚滚的心……”
“娘子说的对!”许宣从外面回来,听到了白娘子这话,他激动的推开门进来:“我家娘子果然心底仁善。要是再有谁说你是妖精,为夫得撕烂他的嘴。”
妖精?
白娘子心里咯噔一下,跟小青对视了一眼才道:“官人这话从何说起?”
许宣顿时泄气,揉了揉额头:“娘子,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一闭上眼,就听见有人在耳边敲木鱼,越听心里就越是烦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问了铺子里的伙计,问他们听见了没有,结果都没人听见,我还专门问了姐姐姐夫,姐夫还骂我又犯蠢,又不是佛堂,哪里有个什么木鱼声。可我这就是听见了。晚上睡觉是这声音,白天睡觉还是这声音。我觉得吧,怕是累了,休息休息许是就好了。还专门去了好几个寺庙,跪经求佛的,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娘子,你也是岐黄高手,你瞧瞧我,到底是怎么了。都说医不自医,我如今真是信了这话了。”
白娘子脸上笑着,可眉头已经皱起了。她的手藏在袖子里,掐指算着,很快,额头上就出现了汗珠。小青一脸的紧张,看着许宣狠狠的瞪了一眼。
许宣却不知道怎么了,一脸无辜的瘪瘪嘴,然后看向他家娘子:“娘子,你这是想什么呢?”
白娘子被一打断,惊了一下,然后张口结舌,好半天才伸出手:“这医不自医,我也怕心神不稳,为官人把不出来。”
“是呢是呢。”小青就说:“官人生病,姐姐比自己生病还着急,您说的这个医不自医啊,可真真是说对人了。”
“青儿。”白娘子脸一红。
那边许宣就反手抓住白娘子的手:“无碍的,这不是能吃能喝的吗?你安心诊脉便是了。”
白娘子低声叫了一声官人,然后用眼神示意小青还在,然后抽出手,搭在许宣的手腕上。她知道,官人这根本就不是生病,因此,心思也没在号脉上。她试着打探:“官人除了听到木鱼声,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
许宣就闭上眼睛,然后眼前的场景那是那个巨大的吐着芯子的白蛇头,他激灵一下睁开眼睛,很有些恐惧的样子:“要说起来也是奇怪,最近半梦半醒的总是梦见蛇。不是白蛇就是青蛇。”
白娘子诊脉的手就明显的抖了一下,表情差点都控制不住。
许宣还以为自己真是有什么病了呢,急忙问:“娘子,怎么了?”
白娘子掩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猛地听到蛇,有些惧怕罢了。”
“是吧!”许宣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你是不知道啊,我梦里的蛇有多大。”他用手比划着:“那身子盘起来,咱们家这院子都装不下,脑袋得有半间房那么大,然后嘴巴张开,跟一大口锅似的,别说塞个人头了,就是整个人塞进去,都填不满。”
白娘子强忍着恶心,做出一副害怕又好奇的样子:“然后呢?”
“然后……”许宣小心的看白娘子的脸色:“然后……然后……”见白娘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就有些不忍,只是道:“然后就看到一条比白蛇小的青蛇,这青蛇一晃身,就变成了小青的样子。”
白娘子和小青同时变了脸,哪里不知道许宣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分明就是白蛇变成了白娘子!
这到底是冥冥中注定,还是……
白娘子和小青一时没说话,许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故作好笑的哈哈大笑:“果然是吓到你们了吗?放心吧!就是梦而已。”
白娘子艰难的道:“那假如要不是梦呢?”
“怎么会不是梦呢?”许宣摇头:“肯定是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什么野鸡精,蜈蚣精的,刺激到我了。动不动的就想妖精的事。”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你说这野鸡精也是胆大,竟然敢去皇城,还想当皇后……这不是白日做梦吗?哪怕不是皇上,就是个普通的男人,一想到跟一个野鸡同床共枕,你说这是什么感觉呢?这人就是人……不能乱对吧!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是爱胡思乱想。你说狗和猫能成夫妻吗?牛和马能成夫妻吗?这不是乱了套了吗?”
“行了!”小青看着姐姐的面色越来越白,赶紧打断了许宣,“知道是胡思乱想还偏要胡思乱想,自己想想就罢了,还偏要说出来。再说了,谁家的妖精不好好的修炼,等着位列仙班的一天,非要跑出来跟凡人成亲?不是傻嘛。要找凡人,也要找个有利于修炼的凡人。像是天子……一个普通人,还想得到妖精的垂青……得到妖精的垂青,那也是几辈子行善积德修来的福分……无缘无故的,妖精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吃某个人的?他的脸怎么那么大呢?我说官人,你也是读书人,也该知道个因果,这世上的事,皆是有因才有果的。可千万别随便的就指摘人……”
许宣莫名其妙的看他家娘子:“我这说什么了?这么一通抢白的。”
白娘子赶紧拦住一脸愤愤的小青:“青儿,好好的说几句闲话,怎么就恼了?”
许宣点头:“是啊!说妖精着呢,你急什么?”
小青一跺脚,转身就走,只甩下一句话:“不理你们了。”
许宣指着小青的背影:“娘子,你看她!”
白娘子拉下许宣的手:“官人,这些事,你怎么不早早的告诉我呢?”
“就是做个梦。你又有这么重的身子,本来事事都要你操劳,连这点事都要告诉你,叫你为我担心,那我成什么人了。”许宣扶着白娘子坐下,“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银子,娘子说的做善事的事,我是极力赞成的。娘子也莫要太要强,保养好自己才是最紧要的。”
白娘子点点头:“好,都听官人的。”她笑着起身,“官人去前面支应支应,我去找太爷夫人说说这事去。”
许宣就拍了拍白娘子的手:“辛苦娘子了。”
白娘子摇摇头,起身先出去了。
她也不找小青,知道小青又恢复原身,去县衙的池塘了找小鲤去了。
她却递了帖子要见林雨桐。
小青先气冲冲的来了,虽然没跟林雨桐沟通,但是小鲤说了,小青很生气。所以,对于白娘子的到来,林雨桐一点也不奇怪。
没想到白娘子来没问小青的事,反而问道:“夫人,民妇白素贞是来求夫人的。”
什么事用到一个求字呢?
“你且说说。”林雨桐见她挺着肚子,就叫丫头扶她起来,请在一边坐了。
白娘子谢了又谢:“夫人,民妇是来给我家官人求个差事的。”
许宣不是一直想要做大夫吗?这怎么突然之间:“你想要什么差事?”
“听说县学里,要给蒙童发三字经……”白娘子咬牙:“不敢欺瞒娘子,官人他不知道正被什么人做法,搅的他心神不安。唯有这府衙能暂时隔绝这害人的法术……因此,民妇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是这样啊!
林雨桐想了想就道:“这么办吧。本来善堂里,也需要一些医药启蒙的读物,要图文并茂。我之前就想请几个老大夫来,帮着编纂。如今许大夫既然有空,那就叫过来吧。县衙后衙的前院,有给幕僚的起居室并书房,要是你们愿意,就带上几身衣裳,直接过来吧。”
白娘子大喜:“多些夫人恩德。善堂该如何建,夫人一句话的事,银子的事情,夫人不用发愁,不管多少,民妇都出。”
有来有往,这就能相处。
临走的时候,林雨桐又提醒他:“那个妖僧,在京都的时候还一直在追查小青的下落。能看清楚你的,恐怕也不多。”
白娘子一捂嘴巴:“法海?”说着,就又对林雨桐行礼:“谢夫人提点之恩。”
看着她匆匆离去,林雨桐皱眉,不是很明白到了这份上了,法海还针对白娘子干什么。
白娘子回去之后,跟许宣把事情说了。许宣却有些犹豫:“你这么大的肚子,我这怎么放心离开家?”
“哎呦我的官人呐。”白娘子催他:“这著书立说,是多大的事情!别人求都求不来,这好事来了,你怎么还往外推呢?铺子里我已经找好人了,之前碰到个游方郎中,医术很是不错,叫他常驻铺子都成的。这里不用你管。再说了,青儿在,姐姐姐夫还在隔壁。姐夫每天在县衙和家里之间跑,有什么事情能不告诉你吗?”
许宣憨憨的一笑:“这不是舍不得娘子吗?”
“著书立说,也是大功德。”白娘子摸着肚子:“官人,总该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福德吧。”
许宣看了看他娘子的肚子,伸手摸了摸,这才点头:“娘子说的是,我就是太婆婆妈妈儿女情长了。你放心,我这就去!”
白娘子才赶紧收拾了两件衣服,把许宣送到县衙门口,亲手交给李公甫,看着李公甫将他送进去。然后又等着李公甫出来:“姐夫,你可千万看着他,别叫他往家里跑……”
“太爷不是那苛刻的人。”李公甫才这么说,白娘子赶紧道:“太爷宽厚,咱们不能仗着情分无所顾忌。再就是,官人的性子您也知道,我怕他老实是挂家里往出跑。这个口子还是不开为好,他要回来,你便告诉他,叫他给我写信,什么话信里说也一样。我会回信给他,只麻烦姐夫来回的做这个信使了……”
就这事啊?
可真是够婆妈的。
行行行!都应下来还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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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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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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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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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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