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星的拳头慢慢的攥紧,又慢慢的松开。然后猛的叫了一声妈,在范云清的话被打断之后,她才说:“工作挺忙的吧。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记下了。你要是忙,去忙吧。”
范云清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腕的表,哎呀了一声:“还要赶去学习班。再不走只怕真迟了。你说你们俩,这是去哪了,叫我等了这小半天的。”说着,一副要走的架势,临走摸了摸林晓星的脸,“听话,收敛着些脾气。”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塞到林晓星的兜里,“谁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慢慢好了,要乖!”
林晓星想把钱还回去,但手放在口袋里,还是没这么任性的干。
她是妈!她给的非不要,这是事。
“我送你。”林晓星转身送范云清离开。
路的时候范云清才跟林晓星说了这事:“……主要是你为了你表姐的工作。只是时机不巧,刚好赶这么个时机。再加,他们单位的同事,对你表姐好像存在一些误解……我受了一些牵连,这倒是没什么,只可惜你表姐的工作还在空里隔着呢。”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有多大的心理负担。
苏瑾这才听出了端倪,赶紧道:“厂子弟小学正在建呢,正在招老师。表姐是大学生吧,当个小学学的教师总是行的。回头我去问问……”很热情的样子。
林晓星抿了抿嘴角,低着头没有言语。
那边的范云清是意外的惊喜了:“真的啊?我都不知道这消息。老赵也真是,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你看这事闹的……行!要是这事办成了,可得谢谢咱们小苏。”
“看妈说的。”苏瑾赶紧道:“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把范云清送走了,林晓星才道:“你瞎掺和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往身揽。”这才低声把事情都说了。
苏瑾愣了一下:“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你……妈她在这儿,我怎么说?”林晓星白眼看他,“我自己的表姐,要是有机会我不会说吗?在别处安排工作其实还好点,在咱们厂,谁不知道我家的事啊。是安置进来了,大家的闲言碎语也不会断。其实照我说,在车间当当学徒,都当老师好。”
以她那个出身,她总感觉越是拈轻怕重,越是要出事。
“那你说咋办?”苏瑾皱眉,“我还不是为了叫你高兴,叫妈高兴的。再说了,你也说是报社,你还记得我之前发表的那篇章吗?怎么也没想到我的章会选。我这不是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咱妈或是咱表姐的功劳……人情总得还吧……况且……如今话读说出去了,还能怎么样?要不……我替她问问去?”
林晓星到底点了点头,抬腿先走了。
苏瑾跟在身后:“我这回真知道错了。你不知道,我被奶说的真恨不能找地缝我钻进去再不出来了……”
两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追。但过后,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m.xiumb.com
这次的事,林晓星应该是多少受了点教育。
至少,每次做饭,她开始动了。摘菜洗菜也搭把手。借着做饭,也跟那些入的了她的眼和入不了她的眼的人开始搭话了。苗大嫂跟她说油不能拿瓶子倒,这么着太浪费。将油倒到碗里,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往出舀,省油。桂兰跟她说炒菜的时候不能盖锅盖,要不然成焖了,不好吃。
林晓星也都一一听了,至于做的味道好不好的,这些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能把生的变成熟的了。只要林晓星做的饭,苏瑾夸张的喊好吃,她都想笑。刚刚明明看见她放了两遍盐,好吃才见鬼了。
林晓星还邀请林雨桐一起:“姐,你一个人,要不然不开火了,跟我们一块吃吧。”
不要!
你做的那味儿我受不了。
她委婉的拒绝:“这一怀孕,孕期反应千百怪。你们掌握不了我的口味。”
然后等林晓星自己吃饭了,被咸得呸了一声之后才道:“想说我做的味儿千百怪说,还说的那么客气……”
其实林雨桐一个人做饭并不麻烦。焖米饭只炒个菜是菜盖饭,吃完饭还不用洗那么多盘子和碗。不能更完美。
晚了,去小礼堂,做积极分子嘛,要认真听课。每天晚一节课,念时事政治,念大部头的著作理论。
过来的积极分子,少有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多数都是车间的工人,像是张宝柱这样的,力气大,在车间工作也积极。于是被派来了。
然后干了一天重体力劳动的活了,本来累的不行。坐在这里听课,还是理论课。这跟叫小学生政治课似的,谁都想听学生才的课是个什么样的课,可这听不太懂啊。坐在林雨桐边的庄婷婷都开始打瞌睡了。
当然也不光是她,大部分都在打瞌睡。一节课没完,张宝柱的呼噜声都起来了。
有这个做对,其有个乖乖的拿着本子拿着笔做笔记的积极分子格外的突出了。
林雨桐在笔记本不敢写别的字体,是楷书。
这种字体能保证跟印刷的一模一样。
课后专门过来看林雨桐笔记的工会书记说:“有天赋,但是没方法。”一看是笨办法学出来了。刚开始写字得跟描红似的,照猫画虎的描。要不然谁的手写体是这样的。
这么认为好。想叫大家这么认为。
她不好意思的笑:“是了一段时间的扫盲班和夜校。平时拿着字典学,照着字典写。字典怎么写的我怎么写。写的不好……”
哪里是不好?明显是太好了。
这要是早早的有人指导,字体绝对是差不了的。
可惜给耽搁了啊!
然后这个笔记本红了,是书记要求的,每个人都应该向林雨桐同志学习,学习她克服困难,坚持不懈……吧啦吧啦吧……
延长了两小时的课程,把林雨桐夸的要多励志有多励志。
一般人的脸皮真经不住这么夸的。
庄婷婷鼓掌,先是说听这个听刚才那个可有劲多了。然后又低声跟林雨桐道:“今年的三八红旗手,我选你。”
评劳模,评三八红旗手,这些荣誉现在特别重要。
这属于政治资本和标签。
下次介绍,不会只说林雨桐业务能力强了,人家会说:这是咱们厂今年的劳模……这是咱们厂今年的三八红旗手……然后别人马肃然起敬。
因着这一拖沓,回去的很晚了。不过都是邻居,都是同路人,庄婷婷又专门拉着林雨桐的手,怕林雨桐摔了。
钱思远不是跟着四爷一起去了边境了吗?两个女人路也不过说一些他们走到哪里的话。
见前后的人拉开距离了,庄婷婷才跟林雨桐道:“你知道吗?是老钱的那个前妻……”
“程美妮?”林雨桐问,“怎么了?她找你麻烦了?”
“她敢?!”庄婷婷轻哼一声,“找了我两次,被我怼回去了。估计是看跟老钱这边彻底没戏了。然后人家找了个下家。是跟她一块在锅炉房的工作的那个叫方什么的……都叫老方的那个人……”
“方青田?”林雨桐记得这个人。据说以前是给资本家的厂里烧锅炉的。还为此受过伤。不过今年得多大了,没有三十也差不多了吧。老家有老婆孩子,那大闺女好像得有十二三了吧。之前在地窝子住的时候,他媳妇孩子还在的。后来这不是没房子了,他老婆又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他家得有三个孩子吧。”
“嗯呢。”庄婷婷点头,“一女两儿子。大闺女今年都十三了,小儿子也都八九岁了。谁知道,人家不知道咋跟老家的老婆说的,结果人家离婚了。现在跟程美妮两人好了。还教程美妮怎么控制锅炉,他倒是替程美妮拉煤运煤渣了。今儿听我们车间那些说,老方还托人买洋糖,估计是喜事将近了。”
跟谁结婚这本也没事,可这跟老婆离婚了,娶这么个年轻的。这有点王八蛋了。
两人边走边说,还没进楼呢,被吓了一跳。
里面传来特别瘆人的喊叫声。
庄婷婷一拍手:“坏了!桂兰嫂子只怕要生了。”
桂兰正骂张宝柱呢:“死哪去了?你个王八犊子是有了外心了,盼着我们娘俩死了你好找别人。”
楼道里围了可多的人,这个说:“赶紧送卫生所。”那个说,“赶紧找大夫。”
送啥卫生所?找啥大夫?
生吧!
来不及了!
林雨桐是不被允许过去的,大着肚子别冲撞了,“在外面帮着烧水吧。”
然后像是苗嫂子这种生过的,进去给接生了。
但像是林晓星这种没生过的,吓的腿肚子都软了。叫她去水房打水,过来一盆水只剩下一半了,手抖的厉害,水都撒了。还是叫几个小伙子帮着提水,几家的炉灶都开着呢。烧水!
这孩子生的,惊动的一栋楼的人。桂兰的嗓门,简直太可怕。
直到凌晨两点多点,才算是生下来了。
母子平安。
生下个小子,桂兰马觉得还能再生俩,浑身都是劲儿。张宝柱这不爱说话的,也张扬了起来,眉飞色舞的,直喊着请大家伙吃红鸡蛋。
桂兰还说外面帮忙的林雨桐:“我们家这小子来的是时候,一定会给他林姨带一个小子的。你们看他着胎毛多厚实,福厚!”
林雨桐呵呵哒!带个小子来吗?
再来一个呵呵哒!
隔壁有个小婴儿是个什么体验,耳朵里塞个棉花,她不由的都念叨: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太能哭了!
生孩子有一个月的产假,桂兰又是坚持到最后一班岗,都已经阵痛了还坚持把那天的班完。所以月子里,能休息。
但这能休息了,也不能没人伺候月子。在她婆婆来之前,人家一点也不客气,搁在屋里喊呢:“苗家嫂子,给我家烧点热水呗。”又喊林雨桐:“小林啊,帮我淘点米熬粥……”
林晓星喊:“你也不怕把我姐摔一跤。我给你掏去。”
桂兰不放心林晓星:“你还是放着吧!我家的米你能挑出去一半给扔了。可经不住你这么霍霍。”
林雨桐说:“有孩子呢!得这么仔细,不能吃的坚决得挑出来扔了。”
这么说了之后,桂兰是喊谁帮忙都不喊林雨桐帮忙。
很快的,林雨桐真没啥清闲时间了。好容易培训班的课完了吧,结果人家厂办的人找门来了。
啥事呢?
找林雨桐刻油印纸来了。
厂里有些资料是要往报的,以前都是手抄的。同一个资料得备份很多份。一个人抄写吧,抄写不过来。多个人写吧,字体又不一样。油印件递过去,面老批评。
有些字体,那是书写出来好看,但印出来,那真心不怎么顺眼。
尤其是印的乌漆嘛黑的,特备有碍观瞻。
于是来找林雨桐来了。
这个时候是有抄写员这么一个工作的,抄写多少字给多少钱,都是有行市的。工钱还不低,每天抄写八个小时,只要写字的速度不是太慢,一个月下来挣的没工资少多少。
很多个学生,字写的好的,晚都抽空干这个挣学费和生活费了。大垚的字实在是不行,要不然早跑去了。
林雨桐听他抱怨过来着。
当然了,这种刻印的工钱更高。刻印一张能顶的一天的工资。
厂里是有这个经费的。
林雨桐顺势给接下来了。晚加班,这活很快能干出来。
不过这种机会也不多,三两个月的用她一回,也没法推脱。
苗嫂子说:“要么说人家的日子过的好呢,半路出家人家还能学成这样。”咱有啥可说的。
学习的好处在林雨桐身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厂里号召,大家都要积极学外语的时候,这股子学习的热潮很快席卷全厂。
学好没坏处,看看林雨桐知道了。
为啥要学外语呢?
据说厂里的设备都是外国的设备,不会外国话,看不懂人家的说明书,听不懂人家专家说的话。所以,从到下的,大家都学起来了。
厂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还淘换来了一批外图书。
林雨桐翻了翻,其实都是教科书。像是高数、物理、化学、生物、西医这一类的教材,都是外版的。大部分是英语版,还有俄语、德语、法语。杂七杂八的。估计是派去干这差事的人,压根不知道拿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书。
果然,林雨桐找人家问:“有对照词典吗?”
啥词典?
人家大手一挥:“自己找吧!都是曲里拐弯的字,我都给运回来了。”
据说是从哪个大学的仓库里搬来的。
但这压根不适合语言学习。
可没办法,厂里的图书馆这些书了。她从里面翻出来三本书,可实际呢,是一本小说巴黎圣母院。
法语原版的,英译本的,俄译本的。
外面有卖版本的,英她是读的懂的。有这两者做参考,看法语原版和俄译本的,算是一种较笨的学习办法了。
至少单词能估摸出意思,会写会看。现在这个条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四爷回来再说吧。
结果没等到四爷回来,厂里找了个俄老师来。
厂里晚和周末开了外语培训班了。
每个人都得学,然后每次课完,都得考试。考试不及格的,不用来了。然后每天往下筛选。
第一天过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被淘汰了。这些人还没摆脱盲呢,汉字还不会写呢,学啥洋。但厂里给你机会了,你不学有啥办法呢。硬着头皮学了两小时,卷子发下来当堂考试,结果大部分都是零分的卷面。有不是零分的,老师一问底掉,纯属蒙对的。这样的基础学了也是浪费时间,直接刷下去了。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人,第二天又淘汰了其的一半。
人是越来越少,学习的地方,也从大礼堂到小礼堂,再到小会议室。
几天过后,教室里只剩下二十七个人。
林雨桐自然是包括在内的。剩下的人里面除了林晓星,其他的都是分配来的大学生,苏瑾自然也在里面。林晓星跟得,这个不怪。她有一点俄语基础。当年她的女子学,是属于教的学。教她钢琴的老师,还是俄国人。虽然当时也不见得学的有多好,还因为这么长的时间不用生疏了,但到底是别人更有优势。
可林雨桐还能跟进度,这叫人有些惊讶了。
但随即不纠结了,一个能把算盘打的那么溜,计算能力超强的人,智商肯定是普通人要高出不少。于是,好像她能跟的,也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毕竟,对一门陌生的语言学科而言,大家几乎是在同一个起点的。
等课间的时候,林雨桐拿出几个版本的巴黎圣母院,翻出俄版的书,找出自学的过程遇到的一些问题问老师的时候,大家才明白,人家是怎么学的。
能同时把三门外语放在一起对照着学,确实是强人的强人。
还有人问林雨桐:“吃力不?”
肯定吃力嘛!
这还要说。
英语可以作弊是不错,但是法语和俄语真是初学者。同时进行两门外语,还是揣着孩子的孕妇脑子,很费力的好吧。
俄语还有人指导,这法语只能回去在被窝里偷摸着学,而且进度十分缓慢。
所以说四爷聪明呢。人家现在一定轻松到不行了。他是俄语、德语、法语、英语、日语都挺溜的。
而林雨桐呢,除了英语是日语和朝鲜语还凑活。
这不,活了几辈子了,轮到自己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学吧!这玩意还不定什么时候要用呢。
为了学好这玩意,她还专门跑了一趟老书店,把能找出来的对照词典,别管是哪一国的字的,都买了。装了整整半麻袋。
得亏是常秋云架着平时拉货的驴车陪她,要不然,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还真不好运不去。
常秋云也是看着自家闺女犯愁:“学的懂不?”
“懂不懂的,先学了再说吧。能跟进度,大概属于能学懂的一类吧。”林雨桐在二十七个人里面呢,成绩不溜。
这些学生里,学的外语都不怎么统一。
有学英语的,有学德语的,有学法语的,有几个有俄语基础,但是那话是怎么说的,老师都是半吊子,学生能学到什么程度。
包括现在,林雨桐觉得,如今教自己的的老师,也还是大半个吊子。翻译讲解的时候,多用的词汇是应该可能估摸是这样。
他八成也是靠猜的。
于是,在四爷没回来之前,这些词典太重要了。
常秋云说:“你可悠着点,啥也没孩子要紧。”咋到了生孩子的时候还得学学学,没完没了的学。
知道知道,都知道呢。
回林家,老太太把给林雨桐做好的孕妇装拿出来,又嫌弃如今时兴的样式不好,“大襟袄子多好的,有身子没身子都塞的进去。谁还专门做这衣服。”怀个身子还得专门做两身衣裳穿,浪费。
虽然嘴这么说,但白底蓝碎花、蓝白格子的棉布裙子,还是做了两件。裙子长,都能过了脚踝。如今能穿,一直穿到初秋都行。
天气慢慢热了,怀孕还真是有些燥热。
林雨桐当时换,把老太太看的稀罕的不行:“还是坐办公室好,你看养的多白。”
属于越长越娇嫩的。
回去之后,林雨桐又稍微改了改,改成宽松的七分袖。天凉穿着不显得凉,天热了挽起来是短袖。
常秋云把人亲自送回来,又看有没有要采购的东西,“要不要把你奶叫来给你作伴?”
真不用!
一天到晚又不出厂子,厂里呢,是三班倒的。总有人进进出出的。住在一起放个屁都怕隔壁听见,有啥要作伴的?“等生了叫我奶过来帮我看着。”
常秋云看林雨桐的肚子:“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都是一样的。你那婆婆要是说你,你可别犯傻。”
林雨桐说她:“厂里可不是农村,这地方也是她能做主的地方。”
“该硬气的时候得硬气。”常秋云低声跟闺女说私房话,“我跟你奶,说是婆媳,其实是母女。我们俩这相处道道,不适合别人。妈是妈,婆婆是婆婆。吃饭的时候看看去,好吃的当妈的永远只挑给她儿子吃。”
这个真是!
别管李月芬的生活习惯如何,菜里的肉一半都放四爷碗里。然后不经意的转盘子,把挑过肉的一边朝着自己这一边。
这些事林雨桐懒得计较,可如今叫常秋云说出来,可不是这么一码事。
老想法是:娶媳妇回来干啥的?生孩子伺候男人。
家里来了客人,女人都是不桌子吃饭的。
常秋云好像特别担心在村里的普遍教育影响闺女的生活,“……新社会了,说新社会的话。那些积极分子有些话说的太过,但也不是全没有道理。”
大概的意思是说:哪怕是两口子,也别傻傻的只知道吃亏。
这跟男人不能惯的观点大致是一致的。
絮叨了半天,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可回去了,还是不放心啊。
隔三差五的,晚跟大原或是大垚过来转一圈。有时候来不了,叫大原和大垚来。来的时候从来不空手,包饺子、蒸包子,做了啥好饭了,一准会送来。
偶尔也会带点给林晓星,常秋云自己都说:“又是娘,又是大娘的,人家叫了,不能叫人家白叫。”
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林雨桐不免问起了林百川:“没有消息回来吗?”
常秋云叹气,一旦行军打仗,那是失联的状态。且等着吧。
所以她现在特别犹豫:“你说你二哥当兵这事,我这心里又犯嘀咕。”
如今有个学毕业,能进工厂。成为工人拿了工资了。可当兵呢?补贴真不多。是一个管吃管喝管住。
可还没等常秋云拿定主意,大垚自己拿定主意了。
抗m援朝开始了。
广播里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歌曲,而周围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欢迎新兵入伍的声音。
大垚没拿到学的毕业证,直接换了军装,入伍了。
新兵训练三个月之后,听从调遣,多数是会派往朝方的战场去的。
正是暑热的时候,林百川回来了。他倒是高兴:“老子看来是没机会去打这一仗了,但老子的儿子去了,老子高兴。”
这没心没肺的德行,把常秋云彻底给气恼了。
林老太太哭都不敢大声哭,当然了,常秋云闹也不会大声闹。
已经参军了,不想当逃兵得高高兴兴的去。家里得是欢喜的,得是支持的。
常秋云这当妈的不说了,林老太太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儿子当兵去了一走好些年。千难万难的把孙子养了十多年了,又去当兵去了。
这么大年纪跟着儿孙提心吊胆的。儿子还罢了,这都师长了,在老太太的脑子里,觉得都这么大的官了,不会最前线了,危险降低了。但是孙子是个大头兵,那肯定是哪里危险哪里去。但不管是怎么不放心吧,走了是走了。
新兵营开拔之前,家里最多是能送点穿戴去。衣服也用不,能用的也是鞋了。林雨桐把给四爷准备的棉鞋拿了两双,这个穿着最防寒。
等把大垚送走了,四爷才回来了。
此时暑气都已经过去了。林雨桐的肚子也都有八个月了。
四爷的手放在大肚子,说:“看这形状……是闺女?”
当爹都当出经验了,这一胎还是闺女。
这一年的秋节的一大早,林雨桐一觉醒来,都没来得及去卫生所,然后羊水破了。四爷按部班的将消毒过剪刀等东西拿出来。水壶里的水都是满的,能直接用。
谁都没有惊动,在众人都起身,准备洗漱开始新的一天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在楼里响了起来。
大家这才知道:我的天啊!小林生了!
不声不响的,也不说喊人帮忙,悄悄的把孩子生下来了。
有人说桂兰:“一样生孩子,你看看你!”
等知道是生了闺女的时候,人家桂兰说的:“这能吗?我生的可是个小子!”
好吧!生了小子是功臣!是不一样。
苗嫂子这些人进来看的时候,孩子大人都已经收拾利索了。孩子都已经喂了一点温水了。
常秋云不放心,早没让别人捎羊奶,自己给送来了。结果一进楼道,都是恭喜的声音,“当姥姥了!得吃喜糖啊!”
这生了!?
脚下不由的小跑起来,撩开帘子进去,见老四正给奶瓶里倒奶。奶粉是从边境带回来的,据说是苏国那边想办法弄到的。他回来什么东西都没买,身的钱换了几十袋子奶粉。
孩子在大红的襁褓里,自家妞妞躺在边,脸睡的红扑扑的。
“您来了。”四爷的声音不高,怕吵到产妇和孩子,“母女平安。大人没事,孩子也挺好的,七斤重。”
那这可不算是小了。
常秋云说:“我不放心,果然,还真生了。”说着,过去看孩子,头发黑亮,皮肤白嫩。可能知道有人靠近,眼睛睁了一下又合了,睡的可稳当了。
她这一扭脸,见老四把奶瓶放在热水里泡着,这是为了吃的时候方便的。
头一胎,下奶没那么快。再怎么着,都得等明天,今儿孩子还是得吃奶粉的。
见女婿会照看孩子,她指了指外面:“我去做饭去。”
刚生了孩子,还得下奶。光喝米粥可不行。常秋云是利索的人,先回家。早前院子后面养着母鸡呢,为的是给闺女月子里吃的。回去拿鸡去!
又嫌弃那边的楼里杀鸡没地方,她在家自己宰杀呢。请假又杀鸡,大家都知道,林师长升级当姥爷了。
林百川那个高兴啊,一进屋子抱着孩子说:“叫我看看我的大外孙。名字我都想好了,叫援朝!”
四爷瞬间把热情的心给放下了,提醒他:“这是个闺女。”
“知道啊!”林百川理所当然,“闺女咋了?闺女也不小子差!我们长大了那也是巾帼英雄。小子能援朝,我们姑娘不能援朝了?”一看,我大外孙女一脸将军相!
可是巾帼英雄也不能叫援朝啊!
常秋云呵斥:“这名字下次再用,姑娘家,换一个!”
换一个?
还是我来换吧!
我怕你给我闺女取名叫胜利!
四爷马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好像也不合适,随即又道:“边境好像是丹东……”
“叫丹东?”林百川琢磨了一下,好像是叫援朝适合。
但丹东也别扭。
四爷又说:“东边日出,日出为阳。不如叫丹阳!”
丹阳好!
林雨桐赶紧道:“丹为红,红日东升,多好啊!”
正暗合:东方红,太阳升!
于是皆大欢喜。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随即又看向襁褓里的小脸:为你争取个名字,我们容易吗?
这年月再难,林家对丹阳是极为重视的。
林老太太住过来了,伺候孙女月子。常秋云驾着毛驴车,早起和晚必然是要过来一趟的,把繁琐的活都给干了。
婆媳俩对这姑爷都挺满意,最起码洗尿布这些活儿,是他的。晚孩子哭了,他也不叫妞妞起来,自己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睡觉,都可溜了。老太太也舍不得孙女婿这么辛苦,大部分晚时间,是她带着的。人年纪大了,觉少了,跟着孩子睡了睡,倒也不觉得如何辛苦。
林雨桐是彻底的坐起了月子,一天半只鸡是定量,鸡蛋这些也不缺,林百川能变着法的淘换来。大原周末出来带着同学帮着逮鱼,小鲫鱼最下奶。
林晓星也时常的过来,帮着老太太烧热水,淘洗个菜啊米的,或是帮着跑跑腿。怕老太太小脚再给摔了。
可李月芬呢,四爷发了电报,说了八月十五产女名丹阳。
人家呢?没来!
倒是寄来了几斤棉花和粗布,给孩子做棉衣用的。
可林家的好,足以叫人忘了还有婆家那一码事。
都说林雨桐命好,看人家这娘家,多得力。
一块儿做饭嘛,桂兰的婆婆见了这边的人斜眼看,好几次,林雨桐都能听见她在门口冷哼:不生了个丫头片子吗?瞧那嘚瑟样!真当生了个公主娘娘!
林雨桐心想:在四爷看来,这是她的丹阳公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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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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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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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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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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