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墓碑的字,是范家的司机写的,这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钟政委的面色严肃了起来,扭脸问范云清。
范云清沉默了良久才道:“当年老刘把照片拿出来递给百川的时候,我知道。”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什么?
她早知道了!
范云清慢慢闭眼睛,有几分懊恼的解释道:“可是……当时我只是以为老刘怕将来百川认不出亲人的坟,帮着给立了墓碑。当时百川的情况……我还没细说,他又晕过去了。我忙着照看他了,心老跟着悬着,事情过后也忘了说了。后来到了后方,打仗、转移、再打仗、再转移。我跟他有时候在一个营区,可连抽空彼此多不说一会子话的工夫都没有。这个,你们都很清楚的。本来要回来了,我应该说的。可这都过去十多年了,我确实是以为人都没了……你说这人都没了,还在乎墓碑的字是谁写的做什么?荒草孤坟,咱们见的多了。至于说次……次都已经提到照片,也已经提到司机老刘了,我为什么还是不把这件事说出来……”说着,她无奈又带着几分后悔的一笑:“我是怕,我当时要是说我早知道墓碑是老刘给立的,大家都会想,你哥你嫂的这些安排你真的是一点都不知情吗?真的,我在心里思量了好些遍,越想这事越解释不清楚。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我其实是真一点都不知道。别问我当时既然认出老刘的字迹为什么不怀疑他带来的消息有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没怀疑。或许是年轻,或许是对家人对亲近的人无条件的信任,反正我当时真没想到这些。不过如今是大错已经是铸成了,说什么都晚了。我也不解释了,我知道解释不清楚。该不信的还不信,信了的我又何必多解释。”
是她说的这个意思。
这是个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她是不是知道,这完全是主观的。你可以不承认,但大家未必都信。
她解释不清楚所以不解释,不解释的结果是现在这样。
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钟政委起身:“林百川同志。”
“到!”林百川起立,对着钟政委站的笔直。
“你跟我来一下,我要代表组织,跟你谈话。”非常正式的语气。
常秋云抓住了林雨桐的手。
林雨桐拍了拍她,“没事。”
房间里只钟南山跟林百川两个人,但钟南山的表情是严肃的:“我代表组织跟你谈话。”
“是!”林百川点头:“我是老d员,我明白。对组织的问话,不会有半点隐瞒。”
钟南山叹气:“这些年,你跟范云清同志的关系一直……客气。”他选了这么一个词,然后才往下说,“夫妻相敬如宾固然是好,但如今看着,你们两口子却全然没有一点热乎气。什么原因呢?哪怕是对自己的同志,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我现在需要知道你跟范云清同志所有的过往。你该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明白。”林百川深吸一口气:“我曾经怀疑过……这个怀疑是导致我跟范云清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和谐的原因……可在我娘和孩子他们出现之后,这些怀疑我却又打消了。”
钟南山掏出一支烟:“为什么不怀疑了?”
“很简单。”林百川低声道:“如果范家真有除了私人感情这些原因之外的其他更深层次的,带着某种目的的原因。那他们不会是普通的商人。既然不是普通的商人,那想把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很难吗?”
这还真不困难。
要真是想借着林百川如何如何的,或者说范家有别的身份,那常秋云和林老太带着三个孩子在战乱的年代,是活不到现在的。随便找个人都能把这一家妇孺给灭口了。那个年代,不明不白的死个把人,谁在乎?谁查证?
把假的做成真的,不行了。永绝后患。
可是偏偏没有!
婆媳两个带着三个孩子,并没有遭遇到所说的任何的意外。
这表明,范家的问题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但林雨桐还是谨慎的问了程家老婆子一句:“这些年你一直拿人家的钱?”
“拿了……我当然得拿了。他们都给我了……那我凭什么不要?”程婆子抻着脖子说了一声,又缩回去了,“我当时不也是好心吗?范家那么有钱,巴范家那是过好日子了。再说了,男人在外面另娶一个是啥新鲜事吗?连挑着担子的货郎,还东镇一个婆娘,西镇一个媳妇呢?又咋了?你爹在外面娶一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瞒着不叫原配知道吗?多大点事啊!只要你爹从范家扒拉出来的钱从手指缝里露出来点偷摸的寄回老家,都够你娘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了。我这不也是帮了你们林家吗?怎么……怎么说我害人了?讲不讲道理啊?你说……你说……我害谁了我?”
程家老婆子的话,说明范家宁愿给钱封口,也干不出杀人灭口的事。
林雨桐微微点头,朝虚掩着房门的房间看了一眼。
外面说话的声音很大,钟政委和林百川都听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程家婆子和林雨桐的一问一答,正好在点子。
钟政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没有更复杂的问题,那好办。小范这是个不错的同志,你们俩当年……”
“当年真是对范家感激不尽的。把我救回去,想办法给我治伤。生活,也可以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帮我藏身,帮我寻找父母妻儿下落。虽然结果不好,但是看了照片,见了人证,我觉得人家是尽心了。不能因为家里没了,迁怒人家。我也实在是想不出,他们要骗我的理由。”自己身没什么可图的,人家费劲骗自己能得什么好处?“三三年,三四年,你应该清楚,当时的环境有多恶劣。”
三四年开始长征了。
在这之前,前线是围剿与反围剿,而像是活跃在各大城市的地下d组织,也受到了疯狂的打击。到处抓捕g产党员,青年学生。
“范云清当年在警局是有案底的,再有是……她跟那个叛徒,曾经是恋人关系。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还有这个因素。如果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那当年的很多事解释的通了。范公馆被监视,二十四小时监视。我那时候以为是范云清在警局有案底,他们盯着她是想顺藤摸瓜。如今想来,只怕是那个闫冠海将范云清供出来了。他一边想通过她找寻咱们的地下组织,另一方面,范云清一直没出事,估计也是有闫冠海寻了私情有关。可能他并不想置范云清于死地。”
“至于我跟她的婚事……”林百川正了正军帽,“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哪怕是错了,我也认!”
钟政委拍了拍林百川的肩膀:这种事,一味的推到女人身,那真不像个男人了。
等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范云清一下子站了起来:“老林,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聊什么呢?
两人返回房间,范云清看着林百川半天没说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问:“恨我吗?”
“不恨!”林百川说的干净利索,“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也见不到家人。”
“你心里一直有刺,这我知道。”范云清道:“谢谢你,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事都摊开了说,给我留了面子。要不然,这往后,在咱师,我是真没法做人了。”
林百川没说话,只仰头靠在椅背。
“当年,我哥嫂说的那些,如什么你如果不负责要把我嫁给警察局局长家那个吃喝嫖赌样样占全的公子,说什么家里总被监视也不是个事,说只有这样大家才有太平日子过……这些其实都是骗你的。”范云清笑了一下,“这次骗你的事,我知情。我嫂子说,你若是对我有意,不会看着我往火坑里跳。果然,在我问你能不能娶我,能不能带我走的时候,你答应了。我当时坚信,你对我有意。我当时不认为这是欺骗,我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对感情的试探而已。可是后来,在范家出了我这么一个女g产党的情况下,这些年却也依旧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范家并没有受到牵连。哪怕是晓星留在范家,也被保护的很好。所以,你怀疑了。你觉得这婚事是被算计的,范家当年根本不是我哥他们说的那般走投无路。所以你想的更深了,你怀疑我嫁给你,怀疑范家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更深的目的的。所以,你这些年,从不把重要的件往家里带。你的抽屉永远是锁的。哪怕是书房的摆设,稍微动一下,你都会紧张半天。至于我哥嫂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嫂子说,他们是想叫我找个喜欢的人,心甘情愿的好好成个家,有了家,有了孩子了,不会再想着出去干那些危险的事了。他们说了,如果省城呆不成,一家子可以去沪,可以去香江,哪怕是出国也行。怀晓星的时候,我确实是感觉我,我一直坚持的东西动摇了。什么理想啊,什么信念啊,我不想要了。我想把你留住,咱们跟我哥他们一起,远走高飞,找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你猜的没错,那一年里,我看到许多次组织联系你的暗号,但我都刻意隐瞒了。我是想把你留在我和孩子的身边。这些话,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说的。我承认,自从闫冠海背叛之后,我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了。对所谓的信仰,也动摇了。我想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过的日子,丈夫孩子一个家。跟你,跟你们,我不是一个纯粹的革命者。我向往大义,但割舍不下你们所说的那种小情小爱。可是我这样的选择,真的错了吗?”
说着,范云清擦了一把眼泪:“我自己也常剖析自己,我是资产阶级的出身,所以我的骨子里是不是天生带着软弱性和妥协性。这些我……不知道,也给不了自己答案。其实,这些话搁在我心里这么多年了,如今,我也只能关起门来,说给你听了。其实晓星说的没错,这个婚姻里,有意无意的,善意的恶意的,存在了太多的欺骗。咱们这些年,你猜疑我,我心里也清楚,但从来没想过解释,因为没法解释。我不知道我哥哥背着我做的事,但我自己也确实在另外一些事情对你有所隐瞒。这个怪不得你。走到今天,大概是从一开始注定的。但是……我还是想请求你,看在范家将晓星抚养成人的份,稍微缓一缓离婚的时间,行吗?”
“为了什么呢?”林百川问道:“在你看来,范家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你。你心存感激,甚至心存愧疚,但是你想没想过我的老母亲。十七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当年,我让你带着孩子一起走,你选择把孩子留下来。因为你知道,带着孩子在这个年月,不容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妻子带着俩孩子,肚子还怀着一个。她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们之间有情分吗?有!但是,情分不是拿来利用的。你想着范家如何如何,可我娘我孩子他娘,却在想着,怎么做才不叫我为难。你如果跟她们易地而处,面对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你怎么做我不知道,可她们怎么做的,我看见了。她们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为了什么?为了我的面子,为了不叫我夹在这条夹缝里左右为难。那你要站在我这个位子,你又该如何呢?所以啊……离吧!资本家很多,不是每个资本家都有个当师长的妹夫的。可人家的日子不是一样过吗?算不离婚,那你希望我怎么对待范家呢?咱们这事不是秘密,传出去,只是早晚的事。我对范家是个什么态度,很多人都明白的。所以,维持婚姻这个形式,真不是必须的。”说着他起身往外走,“回头我叫警卫员收拾我的东西,我搬回师部住了。你慢慢想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咱们什么时候打申请。我能做的只到这份了。”
男人走的决绝,范云清缓缓的闭眼睛,眼泪瞬间流下来了。
“妈!”林晓星跑过来:“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马离婚,谁稀罕谁啊?”
“别说了。”范云清猛的咳嗽了一声,林晓星赶紧去找药,颤抖着手倒了两片出来,范云清干咽下去,“你这孩子,还真是个急脾气。”
我哪里是急脾气!
分明是你的脾气太慢了。
“您别气了,我不催了。”林晓星抚着范云清的脊背,低声问了一句:“当年,您真不知道舅舅他们骗了爸爸。”
“真不知道。”范云清苦笑,“看!这是妈妈次不说出来的原因,连你都不信了。”
“我信。”林晓星道:“您要是早知道爸爸乡下的老婆孩子没死,也不会张罗爸爸回老家祭奠的事了。”
说着,她扶范云清起身:“妈,你歇着吧。”
等范云清躺下了,林晓星才出门,直接去了范家,将白天的事,一五一十的都给说清楚了。
范云飞恼的不行:“他林百川不过是乡野寒门出身的穷小子,咱们范家呢?从明朝起那是书香门第。后辈虽不济,但那也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的人家。要不是为了收住你妈的心,我当初……你妈也是,这些年只长年纪不长心眼,要长相有长相,要学问有学问,两人又能说到一起,这都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却处成这样了。离了?说起来容易。离了之后呢?”
范嫂子说:“跟孩子说那些干什么,都是老黄历做什么?如今这世道,哪里还有咱们的活路?”
“妈!”范舒拉从楼下来,“你们在家说算什么本事?在我姑父面前,还不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这孩子!
范嫂子道:“你姑姑次给你介绍的那对象怎么样了?”
范舒拉叹气:“他们师后勤处的副处长?”
“嗯。”范嫂子急忙问:“你不是见了吗?印象怎么样?”
大字不识几个,说话一股子大碴子味,“再说吧,先找工作,再说对象也不迟吧。”
等俩孩子楼了,范嫂子问范云飞,“你说……要不,咱也想办法走吧。转道出国也行啊……”
范云飞摇头:“去是能去,可这云清和晓星只怕是带不走。”
“那不行。”范大嫂摇头,“绝对不行!都是我亲手养大的,在心里也没舒拉远了多少。咱们一走,只剩下她们娘俩,怎么活?”
“不光是这个。”范云飞叹气,“还有舒拉。这孩子简单、单纯。在国内还好点,好歹还有她姑姑,还有晓星。还有熟悉的朋友同学。这去了国外,咱俩能陪她几年。到那个时候,想回回不来,留下吧又无亲无故。想想那时候,得多可怜。留下吧,是好是歹,一家子总归是守在一处的。但是有些东西啊……”他的声音低下来,“……多留个心眼,什么世道,金条都吃的开。”
林家这头没人问林百川那事的后续是什么样的,大家默契的都不提。
最多也是说说程美妮。
常秋云说大原:“以后可长点心吧。你当人家姑娘跟你热乎是为啥的?她那是听她奶的话,以为这些年,你爹偷着给咱家捎了多少金多少银呢。”
大原嗯嗯嗯的应着:“以后儿子的媳妇,娘说了算。娘说娶谁娶谁。”
说说笑笑的,年到了跟前了。
抽了两天的空,得回一趟老家。但临到跟前了,林百川又回不了了。据说是有些部队南调了,他们不知道属不属于后备部队,反正是必须全员在岗,随时待命。
说回不去回不去了。本来林百川说算了,今年先不回了。明年……明年肯定能回。结果常秋云不干,必须得回去一趟。不光是要回去,还想借一辆卡车一天的时间。林百川不给借,但人家钟政委还是给了,“早去早回,路别叫人惦记。”
常秋云为啥非得叫开车回去呢?
不是为了面子好看,为了张扬的,那是因为地窖里还塞着粮食呢。她得把粮食给带走。剩下的也没啥值钱的,大门一锁成了。三年五年的不回来,都没事。
都临车了,范云清带着拎着行李箱的林晓星来了,“娘,大姐,我不回去了。公公也不乐意看见我。但叫晓星回去吧。她该跟祖父磕个头的。”
林老太一副耳聋眼花的架势,“这是又说什么呢?啊?不去啊?不去不去吧。回去吧,都回去吧。”
常秋云笑了笑,喊林雨桐:“妞妞,过来带你妹妹车去。”
范云清咳嗽了两声:“孩子交给大姐,我放心。”
“没事,说不定明儿回来了。”常秋云道:“要不是你身体不好,也该跟着回去的。”
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这两口子已经闹的分居的事。
范云清苦笑了一声:“大姐,我一直想说一句对不起,又觉得只说一句对不起太无耻了。对你们而言,这哪里一句对不起能解决的事?我跟老林……”
话说到这里,常秋云不听了,直接打岔:“对不起对得起的,日子还得往前过。咱都往前看吧。行了,外面怪冷的,你这又是咳又是喘的,在屋里呆着吧。”
范云清还要说话,那边大垚叫人了:“妈,快点吧,都等你了。有啥可说的,不停的说说说的。”
一家子除了老太太全都坐在卡车的车厢里,车厢带着帆布的车篷,挡风。
林晓星坐在最边,路不好走,车一颠簸,她抱怨:“为什么不买火车票。”
“下了火车到村,得走一个多小时。”林雨桐看了她一眼,“汽车其实火车快,两小时差不多该到了。”
“说的跟你坐过汽车似的。”林晓星下打量了林雨桐一眼,然后撇嘴。瞧着好像刚来的时候好了一点,也没那么土了。
那是啊,入了冬,忙的是针线。
常秋云这人,那是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人。到了城里,再穿的土气,那叫人笑话了。
所以啊,买了粗布自己染了黑的蓝的两色的布。
给俩儿子和四爷一人准备了两身厚棉衣。给林雨桐呢?下了血本了,碎花的洋布扯了几尺,叫林雨桐做棉袄。林雨桐偏不,说那料子留着明年用,她用格子的床单做袄面,里子用老粗布。做了一件翻领的格子棉袄,毛蓝的裤子黑棉鞋。再围一条红色的方巾,把辫子剪短,梳成俩小辫,肯定是不土气的。
想要跟林晓星似的穿呢子大衣,这是不用去想的事。但至少告别了大裆裤,这是林雨桐最满意的了。
小姑娘骄纵的不会说话,林雨桐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一路无话,临到村里的时候,林雨桐又偷着塞给四爷几个大洋,他这边的爹妈,还是得管的。
果然,车一进村子,乌泱泱的一片都涌过来,看大汽车啊。
李月芬看着儿子一身新,高兴的什么似的:“这可是得了你老丈人的济了。”
这回四爷没回林家边的房子,而是被金家接回家了。
家里的哥嫂脸都带着殷勤的笑,桌的饭也难得,白菜萝卜外加一盘子炒鸡蛋。
四爷当着哥嫂的面递了一个大洋给李月芬补贴家用。
那当嫂子的马去抱柴火,说是要把炕的烧的再热一些。
一家人在一起能说啥啊?
说林家的事,说林百川另娶的事,说在省城安顿的事。当然最关心的还是招工的事。
四爷一一都说了,但叫他晚住这边,那真不习惯,借口说:“那边来了几个当兵的,住我那屋。我得回去招呼招呼。”
李月芬起身往出送儿子,到了门口了才说:“抓紧的把婚事给办了。看那林百川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这到底是亲老丈人,你在城里无根无基的,有个靠山没人敢欺负你了。”
爱子之心,只能领受。
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应着。
临了了,李月芬才道:“这去了,一个月能给多少钱啊?”
“别管多少钱,我每月给您寄三块钱。”四爷说:“不够了,找人给我捎话。”
“娘不是要你的钱。”李月芬低声道:“我是说,你得防着你爹从你要钱。你爹的耳朵根子软,你嫂子那是眼皮子浅的。我可跟你说,这出了门了,拿了工钱了,好好的攒着。尽快给娘添个大胖孙子。除了娘,谁从你要钱要粮要东西,你都别给。你要是抹不开面,叫虎妞去。你嫂子怕虎妞着呢。”
四爷能说啥啊:“等日子过好了,不少您给我爹的。回去吧!”
回来的时候,果然林雨桐在这边等着四爷:“想着你也会回来。”
“受不了屋里那个味儿。”四爷坐下,林雨桐从锅里端出饺子,“我包的,吃吧。”
他吃饭挑,是常秋云做饭,他的饭量看着都会下降。
“看来我除了那个一一五厂哪里也去不了了。”林雨桐说:“要不然你这吃饭都成问题。”
“你不跟着我想哪去?”四爷吃着熟悉的味道,才觉得舒坦了。
林雨桐正要接话呢,外面传来钱思远的声音:“那什么……我刚才听见你们说一一五厂?”
说这话,人进来了,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四爷:“跟你们一块回来那小姑娘,是我那同学范舒拉的表妹,他给我这封信,是替她表姐捎给我的。”
信说了,有个一一五厂需要技术员,问他去不去?说是有意向,可以找大学的老师,请老师写一封推荐信。
“这事靠谱吗?”钱思远皱眉,“我这出身,行吗?”
看怎么说了吧。
现在这情况,他自己属于知识分子,原则是不怎么存在障碍的。
四爷将信还给他:“靠谱。这事得抓紧办呢。”
钱思远眼里放光:“这可真是菩萨显灵了。你是不知道啊,这段时间,我这日子过的,简直没法说啊……”
什么成立了互助组,人拉犁头开荒等等等等。
絮絮叨叨的,跟开了个忆苦会似的。
好容易把这位打发走了,然后常秋云在院子里叫了:“赶紧过来,搭把手。”
得!家里的粮食得装车了。这些瓮是拉不走的,又得把粮食装袋。
女人装粮食,男人往外扛。
林雨桐跟林晓星两人,林晓星第一次下这么个地方,然后看见满瓮的麦子和玉米还有白面玉米面都惊讶了。尤其是看到麦子和玉米,原生态的她真没见过。
搁在一边撑着袋子,林雨桐往里面装。
这孩子愣是傻不愣登的问:“现在农村都这么富了?”看这粮食存的。
光是折腾这些粮食,折腾了半晌了。最后常秋云连那些铁锹锄头扫帚斧头犁头,锅碗瓢盆,反正能带走的都带走了。
晚也不睡了,给村里每家每户的门口,放了两斤的粮食,是个意思行了。
因着一回来去坟地里给林家老爷子烧纸磕头了,告诉他她儿子还活着的事。因此最主要的差事也完了。收拾好东西,半夜出发了。
林雨桐估摸着,常秋云是想趁着天亮以前,把粮食从车给弄下来。
但人家话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部队急着用车不,咱还是别耽搁了。
折腾了这么一晚,够够的了。
林百川回来的时候,一家子都睡着呢,“嘿!说早去早回,也没让你们这么赶啊。”
家彻底的搬过来之后,常秋云算是彻底的安心了。她开始干嘛呢?xiumb.com
趁着年前,集市较热闹。开始给林雨桐采办嫁妆了。
“这过了年,一一五那边肯定有消息了。”她把婚事定的特别急,“这如今抓紧点,婚事一办,他去班,你跟着去行了。机灵点,这会子肯定是到处都缺人,不管好工作还是坏工作,先混一工作再说。要紧的是,两口子一定得在一块,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
林雨桐说:“你这叫我嫁过去,这事跟人家金家说了吗?”
“打个电话给村里……”常秋云道,“来不来的,他们自己看着办。”
什么大红的嫁衣绣花鞋红盖头,大红的被面的被子两床。而四爷要准备的,是几个大箱子小桌子小板凳的家伙什,算是有家具了。
房子是厢房,腾出一间来住行。
林百川这天来问呢:“这是谁家要办喜事啊?”完全不知道啊。
常秋云看他:“咱妞儿要出嫁了,你这当爹的操啥心啊?”
出嫁?
这……你也没跟我说啊。
咋这么突然呢?
林百川面色一变,双手叉腰瞪着四爷:“你小子,给我出来。”
“干啥吓唬孩子?”常秋云拉林百川,“你干啥急赤白脸的。那是姑爷,不是儿子。训姑爷不带你这样的。”
林百川点了点常秋云:“你还护着?你还护着?”他压低了声音:“这一个院子里住着,这大男大女的,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你能这么急?”
说的是啥啊!
当然了,早一点成亲怕自家闺女忍不住干出啥傻事啊。但是这话绝对不能乱说的。
她义正言辞:“想啥呢?孩子可都是规矩孩子。这不是姑爷那边的工作差不多定下来了。抓紧时间把婚结了。将来这分房子干啥的,是不是能优先照顾成家的。我看你们不是成家的多给照顾的。再说了,两口子还是得在一块。分开……长了总不是事。”
林百川才想说她这为了考虑分房子的事有点过分,可一听后面的话,原来是为了叫小两口在一处啊。
他的表情不由的软下来了:“那边才是筹备阶段,可以说是从零开始。所以啊,条件相对来说也艰苦……”
“再艰苦,也得跟着去。”常秋云在这点十分坚持,“不是我不心疼她,真为她好,这个时候不能拦着。”
那行呗。
他摸摸身,毛票有几张,这能嫁闺女吗?
留下一句:“你等我……”然后跑出去了。
哎呦!四处的淘换东西啊。
什么饭盒水杯水壶脸盆毛巾,另外又弄了两床新的军被。这家给添几尺花布,那家给做双布鞋,凑到一块,是林师长能给的起的嫁妆了。
他把这些一股脑的往林雨桐身前推:“有点拿不出手。等以后……等以后,爹给你补一份大的……”说着,又说常秋云,“这都怪你娘。着急叫你嫁人。嫁啥人嘛?我闺女天生该是当兵的……”
话没说完,常秋云把林老太给请来了。一顿拐棍下去,再不敢叫嚷着叫林雨桐去当兵了。
四九年的大年初一,林雨桐和四爷面对面三鞠躬,又结为夫妻。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生儿育女过日子,又是一辈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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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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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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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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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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