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敛财人生[综].>第1116章 悠悠岁月(133)三合一
  悠悠岁月133

  徐强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学毕业等着他的第一份礼物会是这个。vodtw.cobr>

  他只觉得脑袋懵了一下,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我得想想。”他这么跟他爸说。

  然后一个人往清平学校去了。站在宿舍楼底下。

  还是出来打水的同宿舍的才来告诉清宁:“你男朋友在楼下。”

  清平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机,没关机啊,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她急忙跑下去,见她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她紧张极了:“这是怎么了?”

  反常的来找自己,第一个感觉是他想分手。

  心里难受鼻子跟着酸了,毫无征兆的,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徐强看着清平:“陪我走走。”他说。

  肯定是有事。

  清平嗯了一声,带着他在校园里走。天太热,操场去不了,在绿荫小道慢慢走着。遇到空着的椅子,徐强坐了过去,拉着清平也坐,却不曾松开她的手,越攥越紧。

  无声了坐了有半个小时,徐强才说:“陪我去个地方。”

  清平看他,点头,怎么着都行。是别不言语。

  但怎么也没想到,徐强带他来的是医院,她吓了一跳:“是徐叔……”

  徐强摇头,往前继续走,直到了病房门口,隔着病房的玻璃朝里看了一眼,才回头对清平说:“……我妈。”

  妈,这个字已经很久没有说出口了。

  清平哦了一声,啥也明白了。他心里该是很难受,也很复杂吧。

  她问:“不进去吗?”

  徐强使劲握着清平的手,好像在汲取力量似的,轻轻说了一句:“我……那走吧。”

  只是决定进去看一眼,似乎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清平反手拉着他,率先推开了门。

  病房是个单间病房,病床躺着一个面色清白,瘦骨嶙峋的女人。

  头发枯黄的散在枕头,露在外面的手干枯,满手的茧子黑色指甲。鼻子插着氧气的管子,人并没有清醒。

  “强子,别跑,小心摔了!”

  “儿子,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儿子长的真俊,将来不愁找媳妇。”

  ……

  一声声,一句句,响在耳边,都像是在昨天。

  那些遥远的,几乎要尘封的往事涌心头,告诉他:她曾经那么爱他,那么疼她,是那么纯粹的一个妈。

  他坐在她边,拉她的手,眼泪涌出来,他掩饰的擦了一下,顺手把钥匙扣拿出来,面挂着指甲刀。

  他抓着她的手,细细的剪着。

  像是曾经的她,把他抱在怀里,然后用剪刀小心翼翼的给他剪指甲一样。

  清平悄悄去了卫生间,端了一盆水出来,香皂放在旁边。

  徐强认真的帮着剪了手指甲,再剪了脚指甲,然后又帮着洗手擦脸,洗脚。

  清平看见躺着的女人,眼角不时的涌出眼泪来,然后流到鬓角,最后没入枕间。她想跟徐强说她醒了。话到嘴边了,还是什么都没说。

  当儿子的未尝不知道当妈的醒了,当妈的醒了哭了压抑着一声都没哭出来,未尝不是想把这一刻多留一下。

  她默默的转身,打算出去。

  徐强抬头,“别走。”他低着头又专注的给病床的人剪脚指甲,“叫她看看你……很小的时候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闲在叫她看看,我是想找一这样的媳妇……”

  清平的脸刷一下红了。她觉得病床的人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再认真的看她。

  这叫她有些拘谨,“要不,我去水果?想吃什么?”

  她是问徐强,也是问病床的她。

  这女人的手抬起来,朝清平伸着。

  清平犹豫了一下,把手伸过去,马被对方给攥住了。

  “……好姑娘……强子……你好好疼他……”她这么说着,有些哽咽,“我儿子很好……值得你疼他……”

  疼,这个词在男女朋友之间用,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但清平还是点点头,然后看徐强。

  徐强没有抬头,她却看见他哭了。

  这回,她默默的走出去,他没拦着。

  清平出去之后直接去找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得问问大夫才知道。

  “……晚期了……出现了骨骼转移,肺部转移,手术的意义不大……咱们能做的是叫病人少受一些痛苦……”

  清平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见徐强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

  她默默的坐过去,拉他紧紧攥在一起的手。

  徐强抿嘴,终于问了一声:“怎么样?”

  是问医生怎么说吧。

  清平摇摇头,将大夫的话说了,这个不能隐瞒,知道实情才能做最好的安排,“……还有多少时间这个不好说,十天半月,一两个月,半年的都有。不好说。”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徐强问清平:“除了营养液,再剩下的是止疼了,是吧?”

  清平嗯了一声,“医院做不了更多的了。”

  “先住一星期,然后回老家吧。”徐强深吸一口气,“老家有讲究的,别叫扔在外面……”

  死在外面的,这叫横死。

  这样的人,死后都不会跟村里的坟场在一块。一般都是那叫叫旮旯的地方安葬的。

  清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徐叔商量?”

  “这事跟他不相干。”离婚了不要再管这事了,“我拿主意行。”

  “那你在医院吧。”清平说:“我给你收拾换洗的衣服跟洗漱的东西去。”

  肯定是要住在这边伺候的。

  徐强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能跟我回老家吗?”

  两人的老家本不在一个县的。

  放暑假了,倒不牵扯其他,“我得跟我爸我妈说一声。”

  徐强一拍脑袋:“这事不该你说,得我说。”

  清平不知道他要怎么说,却得先离开帮着收拾东西去。刚走过拐角,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蹲在角落。这孩子特别显眼,穿的有些格格不入。那衣服小,而且款式像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脚的运动鞋也是好些年不见的白球鞋,带着补丁的。

  他一个人蹲在角落,头埋在双腿之间。

  可能是觉得有人看他,他仰起头跟清平对视了一眼,赶紧低下。

  清平却觉得这张脸有些似曾相识,抬脚要走才想起来了,这孩子的脸跟徐强何其相似?

  她停下脚步,转身又往回走,徐强正拿着电话,好像在说什么。

  清平的脚步轻下来,听见他说:“……二叔……本来该亲自跟您和我二婶说的,但现在这情况……我只能电话跟您说……我想清宁同意我跟清平交往……等她毕业了,如果您跟二婶还看的我,我们结婚……”

  她背过身靠在墙,觉得心跳的很厉害。

  小说说过很多动人的求婚的话,却从来没有哪种这更动人。

  她幻想过求婚的场面,鲜花、玫瑰、钻戒、祝福,却独独没想到他会对自家爸妈说,我要跟她交往,请批准,如果你们同意,我想将来跟她结婚。

  清平不知道自家老爸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却见徐强一个劲的点头。好长时间才放下电话。

  转过身来看到她有些惊讶:“怎么又回来了?”

  她有些脸红耳热,手指了指走廊的尽头:“那里蹲着一个孩子……”

  徐强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是的!爸爸不在医院守着,那医院必然是有人看护着的。

  不用问,都知道是孙俊。

  这个弟弟,已经十多年没见了。最后一次见他,他还是被抱在怀里的年纪。

  他牵着清平的手走过去,见站在墙角有些手足无措的孩子。

  应该是十三了吧。

  看起来实际年龄要小一些,身穿的衣服,是他小时候的衣服。他穿着很紧很小,衣角才到肚脐眼的位置。

  孙俊背靠着墙,手在身后,手心贴着墙面一搓一搓的,好半天,才用蚊子哼哼的声音说:“哥……我是孙俊……”

  徐强眼神复杂,但还是点点头:“在这里做什么,跟我回病房去。”

  清平看着哥俩一前一后的走了,才摁了电梯。想着回去收拾东西之后,得去批发市场给那个叫孙俊的买两身换洗的衣服。

  也不知道那妈是怎么当的,好的买不来,孬的还买不来吗?也不至于穿成那个样子。

  这也是徐强想问的话。

  尤其是看着病床的她挣扎着从怀里掏啊掏的,这边掏出个手帕包裹起来的硬硬实实的东西,那边掏出来一个报纸包起来用橡皮筋扎着的小包。

  看着床边摆了一排六个,徐强的眼神有些复杂。

  不用打开他都知道那是什么。多少年了,她存钱的方式从来没有改变。

  她殷切的看着,费力的抬手把东西往徐强的方向推。

  孙俊见她推的吃力,伸手想帮忙,但手刚过去,她怒目而视,然后抬起手打在孙俊的手背。

  孙俊迅速的把手背到身后,然后站在离那六沓子钱最远的地方。

  女人的面色才缓和了起来,急切的看着徐强,想叫他拿。

  徐强到底是走过去,一个一个打开。里面大小面额不等的钱,收拾的齐齐整整的,一沓子一千,这六沓子,是六千块钱。

  这些积蓄其实不算少了。

  农村好些人家不欠外债算是好日子了。

  看那票面还有旧版的钱币,知道她这钱攒了多少年了。

  可是,你有这些钱,给孙俊不能买身衣服吗?

  t恤不买好的,三五块一件的你买不起吗?运动鞋也是三五块钱一双,他们宿舍的在批发市场还买到过十块一双的皮鞋。穿半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知道,她这些年,一直用这样的方式表达歉疚。

  没再身边的孩子,她竭尽全力一意孤行的想补偿。可在身边的孩子,却成了原罪。

  他觉得他被母亲抛弃了,可孙俊呢,他又何尝不是被另一种意义的抛弃。

  看着大儿子拿了钱,她安心的昏睡过去了。

  徐强把钱推给孙俊:“该是你的,你收着吧。”

  孙俊摆手,朝后退一直退到角落:“不不不!”他十分害怕和紧张,“我不要,妈说是给你的。说我们都对不起你,我们欠了你的。我要是动了你的东西,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我。”

  什么意思?

  你能动我什么东西?

  等一周后,联系了救护车,联系了大夫护士,把人带回老家,徐强才明白了。

  在破旧的老宅边,起了新院子。院子里后面是两层的小洋楼,前面是三间的门房。大门阔朗,不管是农用车,还是小汽车,都能进出。

  病床的女人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彩,拉着大儿子的手,声音低低的,“这是妈给你准备的娶媳妇用的房子。”

  这一院子下来,怎么也得三四万吧。

  徐强的眼圈红了,嘴唇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这是徐家的宅基地,是你爷爷你奶奶留给你的。这些年,我一点一点的攒着……”又压低声音说,“孙俊他爸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房子是谁的。”说着,又紧紧的攥着大儿子的手,“别恨妈!妈把你给你爸之后,是夜夜睡不着。害怕他再娶对你不好,害怕你吃不饱穿不暖……”www.xiumb.com

  恨吗?

  早不恨了!

  爱吗?

  他以为他不爱了。

  可为什么心会揪的这么疼呢。

  徐强深吸了一口气,“那咱回吧。”

  女人拉住儿子的手,“不进去……”她指了指边的老宅子,“住哪儿……我死也死在这老宅子……”不能脏了孩子的地方。

  徐强抿着嘴,问说:“你是我妈吗?”

  女人轻轻的点头,似乎有些受伤。她是他的妈,一直都是。哪怕曾经错过,但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个儿子。

  徐强也点头:“我也是你儿子。这房子既然是给我的,那是我的。当妈的跟儿子住,有什么问题?”

  女人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原来,儿子还是认她的。

  她笑着点头,躺在能推拉的病床,这么进了家门。

  家里的家具家电,都是新的。清平转了一圈,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哪怕是电饭锅,都是牌子的东西。

  再这面,她从来没有打折扣。

  院子里孙俊拘谨的站着,进也不是,出也不是。手攥着新t恤的衣摆,不停的搅动着。

  清平说:“帮我扫院子吧。久不住人,满地都是灰。”

  孙俊响亮的应了一声,扫了地,蹲在地用抹布擦水泥的地面。

  清平看的特别不是滋味。

  徐天第二天才过来,里里外外的看了一眼,叹了一声到底没言语。

  看见清平跟着忙进忙出的,做饭洗衣服,倒是心有愧疚。他是清平跟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家臭小子跟人家孩子搞对方了。

  这人选,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二哥两口子人不错,孩子家教也好。说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也不为过。

  跟金家的关系呢,又是亲密的不能再亲密的关系。

  自家小子真能娶这样一姑娘,那真是祖宗积德。关键是知根知底,不担心人家瞧不起徐家。毕竟他是坐过牢的,总害怕将来的亲家挑拣。

  坐在院子帮清平择菜,说:“平啊,要是徐强那小子不好,你跟叔说。叔打不劈他。”

  清平笑着应了。

  饭桌,徐强跟清平商量,“我想拿出十万块钱来,给村的小学盖教学楼……”

  如今村里正集资,好像每家都要两三百吧。

  清平愣了一下,脸红了,跟自己商量干什么,你爸在边坐着呢。

  她给他使眼色,他却固执的看她,等着她说话。

  清平看了徐天一眼,见对方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里吃饭,眼睛都每抬,知道他是真不管的。

  她寻思徐强的话,为啥这个时候提出这事呢?

  随即恍然,这都十多年他没回这边老家的,亲戚邻里的也都不怎么熟悉了。也是徐天每年清明和年前回来,给祖宗坟。除此之外,交际浅淡的很。

  这本也没什么,但是家里要是办丧事,村里没人来帮忙,这棺木很可能都抬不到坟地里去。

  花十万,买的是人心,办的也是实事。

  清平点头:“行。吃完饭你去办吧。再回县城一趟,找人开点止疼的针,看是吗啡还是杜冷丁……有备无患……”

  十万块钱一出,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这家带着鸡蛋来看病人,那家带着麦乳精奶粉来瞧,躺在床的女人一下子像是有了好人缘。这个说你得好好养着,将来要享清福的。那个说想吃什么吃点什么,你是个有后福的。

  在众人的恭维声,这个可恨可气可怜又可叹的女人坚持了十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孙家没啥亲眷了。孙俊的爷爷奶奶只一根独苗,是孙俊那不成器的爸爸。早几年死了,如今孙俊他爸一死,剩下他一个了。徐强这边也是一样,早没啥关系了。

  报丧都没处报去。

  血亲没有,但是朋亲还有不少。

  徐天这些年在县,交往的人家也不少。一个单位的同事,还有像是老三这样在外头混的有头有脸的,都得说一声。

  徐天一一打电话说了。

  然后林雨桐打发清宁和清远回去,葬礼该去的。不是给死人面子,而是给活人面子的。

  清辉也请假了,清宁又给严格去了电话,“……你看你去不去?这事怎么一个章程?”

  严格说:“订我的机票吧。我马请假。”

  乔南江水这些人,又亲自给徐强打了电话表示慰问,然后叫清宁捎带了礼金。一份礼。

  人没了,孙俊守在边哭的气不接下气。

  徐强却连哭的时间都没有,得安排葬礼。这事他是第一次办,很多章程都不懂。十里不同俗,在这边老家跟太平镇那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村长跟徐强说:“有两个事,你得赶紧拿主意。你妈,这是葬在孙家的祖坟,还是葬在徐家的祖坟?还有,这扫墓迎灵的,该叫谁去?”

  葬在孙家,徐强不愿意。光是那混蛋最后把病人给抛下,不能安葬过去。至于说徐家,还是算了,万一真有另一个世界,还不够自家老爸将来过去之后糟心的呢。

  他问:“另选一处,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不过是稍微偏一点罢了。无关大局。

  村长点头:“回头你跟咱村那些打墓的,去看看,选选位置。”

  徐强应了,却不明白啥叫扫墓迎灵的。

  他爸在边说:“一般这都是家里儿媳妇的差事。要是没有……”据说到了那头连个供奉饭都吃不的。

  好些人家,都是临了了认个干闺女。叫干闺女走一趟,算是有这么一码事。

  当然了,这得是非常要好的人家,拿厚礼,人家才肯叫闺女去的。

  徐强愣了一下,回头看清平。

  清平看着徐强瘦的颧骨高耸的脸,心还真没来由的疼了起来,她几乎是本能的点点头。

  徐强看着清平眼圈都红了,他说:“我将来要是对你不好,真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因着清平临时的这个决定,金家的身份不一样了。

  这跟定亲成了一个道理了。

  那金家不是朋亲,而是姻亲。

  老三来的最早,看见自家大侄女披麻戴孝只胸口坠着一块红布,直接愣住了。

  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太突然。

  徐天手里拿着电话,正要打给老二呢,结果老三来了。

  他赶紧道:“这事怪我,该事先跟二哥和二姐说一声的。你看着事闹的……”

  事出突然,又是丧事,真不知道人家县里还有这规矩。

  老三是有火气,这会子也没办法发出来。赶紧找人打听,这边姻亲走礼一般都是怎么走的。然后他才负责给自家二哥二姐回去说的。

  金家的人多嘛,好几房人。按说也该跟林家说的,但这毕竟俩孩子没过名路,英子说不说了。先这么着吧。

  然后金家的东西准备的齐备,而且多。清宁跟清远回来,英子已经帮着备了一份。

  严格问清宁:“那我跟徐强算是姻亲还是啥?”

  别得寸进尺啊!

  清宁瞪他。

  严格还是按照姻亲备足了祭品,然后礼金又是按照朋友之间的来往,直接了一万的礼金。

  徐家村里这边也是长了见识了。这徐天出去之后,不光自己出息了,人家儿子也出息了。

  朋友都是一万一万的给礼金,还有这姻亲,真是提气。

  怪不得人家一把能拿出十万捐献呢,这十万对人家而言许是屁都不是。

  村里好些欺负过孙俊的孩子,都找孙俊玩了,“你多好的运气,看你大哥多有钱。”

  孙俊眼泪唰唰的掉,那话是咋说的,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做官的爹。自己这讨饭的娘没了,更没有做官的爹。以后该怎么办?只剩下惶恐了。

  总的来说,这女人一辈子活的憋屈,但在死后,着实风光了一把。这场葬礼被周围十里八村议论着,哪怕是一二十年之后,也被津津乐道。毕竟这么些年来,从不曾被超越。

  过了头七,这边的大门一锁,回了那边的县城。

  以后到三七五七这些的,开车回来烧纸是了。

  孙俊扒拉着车窗玻璃,静静的看着被甩在身后的村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座位。

  后续遗留下来的问题,是孙俊了。

  扔下自生自灭吗?

  徐强自问,也干不出这么狠心的事来。

  到了家,不急着叫清平回家,“有事要商量。”

  于是清平被拽着去了徐家。

  徐强看着低着头,一身汗津津的像是吓出这么多汗的孙俊:“先去洗澡去……”

  孙俊跑进卧室又跑进厨房,第三次才找到卫生间。

  清平推徐强:“他不会用热水器,帮着去看看。”

  结果徐强跟着进去,然后愣住了。

  孙俊的身,横七竖八的全都是伤口。

  他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这是……谁打的?”

  徐天跟清平跑过去,然后被眼前的情景吓的都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这是谁打的。

  伤口的形状千百怪,新伤疤旧伤疤,一个压着一个。

  孙俊朝后缩着,一直缩到墙角,然后慢慢的蹲下,不敢起身。

  徐强直接打电话,给村长还有那边的派出所,这孩子刚交到自己手,这事得说清楚,要不然以后出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自己打的。

  他也生气,这要是在学校被欺负成这样,他绝对要报警的。

  给他洗干净,带出去。问他他啥也不说。

  等到那边派出所和村长来了,徐天叫两人看,“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村长说:“说法?要啥说法。他爸打的,他妈跟他一块挨打。他妈在还能护着他,他妈要是出去挣钱去了,连护着他的人都没有。村管了几次,也管不了了……”

  谁心里都不是滋味。这孩子是在父亲的家暴和母亲为数不多的关怀长这么大的。

  徐强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刚有弟弟的时候他曾经是欢喜的。他白白胖胖的,睡着了还会吐泡泡,春拿着柳笛吹出一点动静来,他咯咯咯的直笑。

  如今,那个白胖的婴孩跟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他的胸口又酸又疼。

  “去医院吧。”心里难过,也同情。但正事却不能耽搁。

  得叫他们作证,证明这孩子交到自己手身是有伤的。

  在医院,在医生的询问下,孙俊才断断续续的说了:“……有烟头烫伤的,有我爸拿烧红的火筷子给打的……铁锨砸到背当时流血了……锄头打的,肉翻出来了……一到夏天肿了……”

  清平直觉得,这孩子活下来简直是个迹。

  徐天骂了一句畜生,“真不是人啊!”

  把孩子带回来,徐强说给联系学校,不行叫住校算了。结果一问才知道,十三岁年纪了,才到小学二年级。

  随即徐强沉默了。

  那样的伤,有时候受伤了,一两个月都去不了学校,更何况是伤再加伤。

  徐强没时间教,请了家教,意思是十三岁了,理解能力都来了,真想补得话,小学几年的内容也很容易能补起来。加减乘除嘛,能有多难。

  结果老师了两节课,跟徐强说,真不是读书的材料。

  这个徐强也理解。学校总有几个差生,人家脑子也不是笨,是对学习的事,是不开窍。

  能咋办?

  孙俊特别不安,叫他干啥都干不好似的。

  有心说学不好算了,去学一门手艺也行吧。但别人肯定会讲究了,说对人家孩子不用心之类的。

  怎么办?

  徐强问他:“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想当警察。”说起这个时候,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徐强愣了一下:“怎么会想当警察?”

  孙俊低下头:“我……我小时候我爸打我的时候……我跑去找警察了……警察来了但是他们不管……他们都不是好警察……我要当警察,把打孩子的坏人都抓起来……”

  徐强:“……”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天嘀咕了一声作孽,说:“那当警察。”然后又说,“给你请老师,你赶紧把小学的课给我补起来。初毕业,花钱送你去警校去……”

  回来哪怕在小乡镇干的片警呢,至少走不到歪道去。

  徐强看他爸,不是很赞同的样子。

  徐天一巴掌拍远他:“这事老子说了算。”

  心里却对那王八蛋说:你抢了老子的媳妇,老子抢你儿子。老子不光要把你儿子养熟了,还得养成才。然后享受他的孝顺,等到了那头,老子羞也要羞死你个龟孙子。

  这事定下来了,徐天专门请了周当媒人,拿着聘礼,金家提亲去了。

  人家闺女给咱家披麻戴孝过了,事完了,不能黑不提白不提的,过了三七,正儿八经的登了金家的门。

  金家两口子这心情啊,别提多复杂了。

  闺女嫁人这当然是迟早的事,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早。原想着,再早也得是毕业两三年之后的事,等工作稳定了再谈的。谁知道这么突如其来的,给定下来了。

  要说起对徐家,两口子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徐天这人,不错。跟老三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老四对他又有大恩。然后这些年两家常有来往,知根知底。

  在英子看来,家里还没有婆婆。这没婆婆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矛盾。是徐天往后真再找人过日子,那到底是后婆婆,压根不会挤在一块过日子。一年见不了两面也都好说。

  关键是徐强这孩子,两口子是真喜欢。

  长的好,是真好!都觉得自家的闺女其实是有些配不人家的。

  然后是秉性,稳重、踏实,会来事,会办事。在外面能吃的开,又不是那种张扬的性子。

  有啥可挑拣的?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当时那么突然的状况,金家接受的特别快。

  如今媒人门了,光是聘金拿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诚意十足。

  金老二把钱和东西都收了,但回头打电话给老四:“帮我在京城看一套房,给清平陪嫁。”这接近十万的聘金自家不要,自家再添点钱,给孩子买套房子,交个首付。这几年自家两口子慢慢还着,等清平工作了,自己还去。

  四爷叫成海帮着安排,十八万的首付,清平拿到的却是下复式结构两百平的大房子。

  她吓的叫徐强过来看,“再添两个十八万,也买不来这房子。”

  徐强笑:“四叔补贴给咱们的,你接着是了。别嚷嚷出去行。”

  可我哪里能收下这么重的礼。

  清平收的胆颤心惊,然后打电话回家,把这事跟他爸他妈说了一遍。

  老二跟英子说:“这事别嚷嚷……叫人知道了都是事……”

  英子白眼翻他:“我还不知道这个?别说别人了,是老大家和老五家,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又专门叮嘱了清平一遍,“在学校里也别张扬,那燕儿那张嘴,可是不饶人的。你以后也离她远一些……”

  清平应了,然后去学校了,一进宿舍楼,好些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

  进了宿舍,几个舍友吆喝:“都订婚了?是奉子成婚吗?我说你也太胆大了!不过你男朋友又帅又有钱,是得赶紧抓住了。听说他再京城有房子?太好命了你!”

  谁奉子成婚了?说的好像自己为了钱似的。

  清平怒道:“胡说八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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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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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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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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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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