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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书网>其它小说>唐谜>27.第二十七章
  欢闹踏歌的气氛,忽的变得有些诡异。音乐还在演奏,人群还在舞动,但是众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到沈绥和那金面女郎身上。此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就连一般人都感觉出来了。

  “阿娘,那阿哥阿姐,好漂亮!”一个尚且被抱在怀里的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在围观人群中说道。

  抱着她的年轻母亲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也掩饰不住地将目光投向那一对璧人。真是难得,长安城中多长时间没见到如此般配的年轻男女了?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李季兰隐隐觉察出那白衣金面的女郎对自己有一种敌意,瞧着她一直与沈绥面对面踏歌,李季兰算是回过味来了,看来,这个是一对有情人啊。瞧着,似乎情还不浅,这醋味都蒸到空气里来了。

  李季兰弯唇一笑,虽被无礼唐突,取代了踏歌领唱的位置。却也饶有兴致地继续在沈绥身旁踏歌,观察二人的动向。内心的八卦之情熊熊燃烧,这位对男女之情有着独到体会和思想的女冠,此刻已经有无数的鬼主意在脑子里转动了。

  再说那金面女郎,唱出一句“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枫迟。”之后,得到沈绥“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的唱和,她藏在袖袍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强忍住内心情绪的鼓动,她再度掐准节奏,领唱新一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此诗大名鼎鼎,立刻就有人唱和道: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沈绥依旧是如若局外人一般,寻常唱和,并无异态。只不过,这一次唱和的人数明显减少了。有一些很有眼力见的人正在观察这边领唱人的情况,他们可不愿做那不识趣之人,若是能成人之美,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值此佳节,若能看到场中那一对璧人走到一起,他们可不都是做了一回牵线月老了嘛。

  此诗唱和声落下,领唱的金面女郎忽的顿足,一挺腰身,举手一拍。“啪”,清脆响亮的一掌,不远处的沈缙一直在观察这边的情况,见状立刻心有灵犀,一拨琴弦,曲调再一转,场中气氛忽然一变,西域的龟兹乐风立刻占据了主导。

  广袖翩然、欲语还休的汉风踏歌,变作了西域热情的胡旋舞蹈。白衣金面的女郎灵动地旋转起身姿,犹如一只半展羽翅的白鹤,优美地展现自己的身姿。雪白的广袖襦裙,在她身躯的旋转之下,勾勒出绝美的螺旋衣浪,衣摆上绣着的金莲都好似绽放了一般。每一转,她那金面之下的清眸,都会凝驻留存于沈绥双眼之中,忽而闪现,忽而消失,复又流连、缠绵。好似那春蚕吐丝,粘连、延展,丝丝缕缕绕着心头。身后长长青丝系着的辫,随着旋转勾出一尾温柔清媚的墨线,好似扫在了沈绥的心头,瘙痒难耐。

  莲婢姐姐…你可饶了赤糸,你这般,赤糸承受不起……

  此刻的沈绥知觉心脏鼓动到即将要炸破,气息紊乱,已经不能再压制自己的情感。如若不是有银面相覆,她已经无力遮掩烫的面颊。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金面女郎给了沈绥致命一击。她今日穿着的广袖交领襦裙并不适合踏歌,若不是她有着高的舞技,一般人早就被长长的衣摆绊倒了。但饶是如此,金面女郎亦不能完全幸免于难。交领襦裙,腰间的丝腰带翩翩滑顺,在踏歌时,特别在胡旋舞这等剧烈的舞蹈之中,腰间的衣带居然散落而开。且,原本披在外的禙子就因为舞蹈,后领垂坠,双肩半露,垂落到了背间,成了帔帛,如今内里襦裙的腰带又要散开,那可要春光大露了。偏偏胡旋舞正跳到酣处,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金面女郎全身心都在对面那人的身上,竟然一时不查,未曾觉衣带渐散。倒是让一双鹰眼的沈绥注意到了,一时间大急,却不知该如何提醒她。偏此时,鼓点节奏又到了,金面女郎再度张口领唱: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就在那“棋”字音落时,衣带终于彻底散落。金面女郎吃了一惊,连忙想要伸手去护衣裙,却来不及了。千钧一之际,一只纤长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穿过她臂下,紧紧揽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将衣裙牢牢固定在了她的腰间。随即为了掩盖不自然的突兀身体接触,沈绥腰间一顶,单手将她举起,胡旋舞从单人回旋,成了双人回旋。

  一时间,天青衣袍与白衣金莲纠缠在一起,就好似碧空万里中,白云朵朵,掩映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灿烂明媚。

  下一句的唱和,就在这时,通过一旁李季兰优美的声线,唱将而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四周无人出声,全部痴痴望着场中那一幕。此句竟成了李季兰一人的独唱。

  原本在前一句唱出时,为了配合唱辞,曲调已经由欢快的胡旋舞曲调转入舒缓温柔的宫音,二人回旋之时,就连琵琶鼓点都停了下来,只能听见古琴与箫笛的幽幽曲调在飘荡。此情此景让不远处的都沈缙不禁心跳加,手下抚动琴弦也不由自主地柔和缠绵了起来,音色更加靡靡入骨。

  “咚咚”,沈绥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沉沉的一顿,牵连的她心口都好似鼓胀了起来,情思满溢。檀香,混合着她儿时就熟悉无比的体香,将她温柔包围,好似一双柔软的手,毫无悬念地裹住了她的心窝。

  “咚咚”,张若菡那寂索多年的心扉,再度轩然敞开。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双漆黑星眸中的情思,完全无法掩盖,就那样炽烈地流淌而出,流入了她的心底。好似积累了三春三秋的思恋,终于爆而出。

  那腰间的臂膀,滚烫滚烫地禁锢着她,让她喘不上气来。那人身上的草药香气扑面而来,干爽清心,让人不禁心生好感。她们贴得那么近,呼吸相关,隔着薄薄的两重面具,虽未明言,却彼此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

  入骨相思知不知?我思君如狂,君可知?

  音落,踏歌停,沈绥缓缓将张若菡放下,却不敢松手。张若菡贴着她的身子,双脚落地,金面下的双颊已然绯红似朱砂。一双本来清寒冷澈的双眸,此刻却柔情似水、波光绵绵。她低着头,不去看沈绥。双手悄悄地护住了自己的衣裙,声如蚊嘤:

  “沈司直,还不放手?”

  沈绥手顿顿地松开,银面遮挡不住她赤红的耳郭,她身上的香气让她恋恋不舍,想呼唤她的乳名,但话到口中,却又被生生吞下。等提着裘氅的无涯匆匆跑上来,给张若菡披上。沈绥这才缓缓退开,躬身深深一揖,压抑着嗓音中的颤抖,尽量平静道:

  “三娘子赎罪,绥,唐突失礼了。”

  张若菡金面下的红唇轻咬,那一句:“无妨。”久久说不出口。怎么能无妨,她心已乱,已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对赤糸以外的人动心。

  张若菡不答,却有人代她答了,人群堆集的楼梯口,不知何时站了一小队的卫兵,卫兵将人群挡开,一个紫色的身影正提着剑走了上来,怒不可遏的女声冷冷回荡在鹭台之上:ωωω.χΙυΜЬ.Cǒm

  “你确实失礼了,沈司直。”

  沈绥循声回头一看,心下不由一沉,口里苦,本来还滚热的心,被兜头一盆凉水熄灭,冰凉冰凉。谁来不好,偏偏是她,她最敬爱的晋国公主阁下。

  李瑾月不知是何时来的,或许有一段时间了。一身绛紫色圆领衫,外罩纱袍,高冠束,威武赫赫。她缓缓步入场中,威严的目光环视四下,鼓乐手以及看热闹的士人百姓,都在她的目光之下低了头,噤若寒蝉。谁都能感受到这位晋国公主阁下糟糕无比的心情。她就这样缓缓走到沈绥身侧,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具覆面的两人。半晌,她忽的将手中长剑连柄带鞘往身前一杵,“铛”的一声,吓得四周人各个心一跳,有些胆小的现在就想溜走了,却也有不少人想留在这里看热闹。金面女郎的身份虽然不明了,但是晋国公主怒气冲冲地出现于此处,似乎还是针对当下的大红人沈绥,这可让八卦的长安城百姓不能不好奇了。

  “下官沈绥,见过晋国公主阁下。”沈绥定了定神,后撤一步,拱手施礼。

  然而李瑾月却并未接这个礼,只是雕像一般扶剑站在那里,杀意在凝聚。

  沈绥半天得不到回应,只得自行起身,就看到李瑾月正准备拔剑,当下手就按到自己腰间的雪刀之上。

  “李瑾月!你干甚么?”张若菡惊怒出声,即便心情跌宕起伏,她与依旧尽了最大的克制,压低声音,为让四周人看出不妥。

  “莲婢你退下,对你无礼之人,自有我来对付。”李瑾月说话已经丝毫不给沈绥留情面了。沈绥站在原地,无比的尴尬。

  “李瑾月!”张若菡气恼无比,只觉得这人怎么如此不识时务,不明大体?她一个嫡长公主,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落上一个为女人争风吃醋的恶名。

  然而她如何能挡得住怒冲冠的李瑾月,剑已出,李瑾月起手挑战礼,宏声道:

  “瑾月素闻雪刀明断沈伯昭名号,今日借贵地音律比试之际,向沈司直挑战。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剑锐。沈司直,意下如何?”

  沈绥银面下的脸色有些苍白,今日事情展,有些乎她的预料了。

  此时此刻,她也确认了一件她担忧已久的事情,那就是李卯卯这家伙真的爱上莲婢姐姐了。当年得知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把她气到吐血,以至于旧病复卧床七日难起,如今又看到她为了莲婢姐姐如此愤怒地站在自己面前,要向自己挑战,沈绥真的是五味杂陈,久久难言。

  “怎么,不敢了?你若能赢我,我恕你无罪!”

  沈绥是知道她性情的,这口气她若不泄出来,定然不肯罢休。这家伙此刻就是一头暴怒的狮子,谁也拦不住她。无奈之下,沈绥只能应下挑战,然后假意认输,让她泄出来,以后再思索补救之法。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忽然李季兰笑着话了:

  “今日上元佳节日,不宜动刀剑。依季兰看,晋国公主阁下不若与沈司直一道跳一曲《秦王破阵曲》,化武为舞,以舞会友,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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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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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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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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