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十八年,张守珪曾被任命为新任的幽州大都督,赴幽州接手河朔三镇部队。好景不长,就在他赴幽州的次年,吐蕃再次生变乱,西北无将,张守珪作为屡次抗击吐蕃的大将,再次被抽调前往西北,重入陇西军,自此,幽州的河朔三军全部落入李瑾月手中。开元十九年二十年,西北唐吐边境,与东北契丹部落均生战乱。张守珪与李瑾月分别带领自己手底下的部队出击,大获全胜。自此,皇帝没有再往幽州派遣将领,只是维持现状。
作为萧嵩手底下提拔起来的悍将,在与吐蕃议和后,张守珪再次被抽调回长安,随后又被派往西南镇压蠢蠢欲动的南诏国。最近才被抽调回长安,封为辅国大将军,暂时领右羽林军大将军之职。
这一年,老将张守珪已经年过五旬了,历经沧桑,拼杀无数战场,一生保家卫国,到如今,再也不愿见到政权分崩离析,家国动乱。一直在长安城东南方右羽林军大营中练兵的张守珪,这一次没有接到护送圣驾入骊山的任务。而他接到骊山萧嵩传来的消息,要他带兵入骊山勤王,是三日前的事。他二话不说,立刻整顿右羽林军冲上骊山,丝毫没有顾及自己擅自调兵的危险。
如今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将就站在萧嵩身前,单膝下跪,拱手道:
萧相,末将来迟了。
快起来,守珪。萧嵩急忙将他扶起。
张守珪起身时悄悄抬起二指,按了按萧嵩的手腕,萧嵩眼神忽闪,会意点头。此意为分兵两路,也就是说,张守珪带来的部队不仅仅从正面闯入,骊山背面也有人,眼下正面侵入的部队暂时只能与金吾卫形成对峙,吸引兵力还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一旦后方军队赶上,便可拿下所有金吾卫,右羽林军便会替换所有皇帝身边的侍卫。
萧嵩明白,此时当务之急,乃是写信给远在冀州的忠王和冀州刺史李陌,要李陌看清形势,立刻护送忠王回骊山,掌控大局,太子之位当入囊中。萧嵩身为右相,乃是百官之,一直以来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但实际上,他确实是忠王的拥扈。
此外,很少有人知晓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邪教的六大祭司中的人之祭司。他会入邪教完全就是一个意外,如若不是当年他在长安想要出人头地却无门无路,有黑袍人声称可以帮助他,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但是这个黑袍人确实给与了他巨大的帮助,尤其在皇帝对他厌弃,将他贬回陇西前线时,萧嵩按照他的计策大破吐蕃军队,立下大功被拜相,全都是这个黑袍人的功劳。作为人之祭祀,萧嵩要按照黑袍人给与他的时间地点,缴纳供奉。黑袍人要他做事时,他决不能推诿,否则隐藏在他脑子中的蛊虫就会爆。
前些年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是近些年,那黑袍人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他屡次自作主张行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碍,不由得放松下来。想来这个黑袍人不过是吓唬他而已,也怪他胆子太小,疑心病太重,这些年来屡屡被对方威胁控制,害得弟弟萧垲也遇害了,实属不该。眼下进入了紧要关头,他绝对不能再受对方影响,此时做出的决定,必须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愿和想法。
给忠王和李陌的信他早已写好,一直贴身携带,就等着张守珪的部队一来就出。如今张守珪的部队已经控制住局面,金吾卫大将军杨朔及他的手下全部被拿下,时候到了。他立刻叫了一名右羽林军的传讯兵来,将怀中装有两封信的信筒交到他手中,道:
即刻送往冀州李陌手中,不能有片刻耽误。
是!
可是令他吃惊的是,那传讯兵刚跑出去没两步,忽然不知从何处出一道冷箭,呼啸着洞穿了那传讯兵的头颅,那传讯兵哼都没哼一声,倒地而亡。
萧嵩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扭头寻找箭矢出的位置。张守珪的反应也很及时,大吼一声:
盾兵,列阵!
当下右羽林军中手持盾牌的步兵大量涌出,将群臣包围在内,盾牌抵挡在外围一圈。刀斧手依旧拿着刀斧在外围严阵以待,由于他们还控制着金吾卫的人,故而没有办法进入盾兵保护的阵地之中,不过他们控制的金吾卫却成了他们的盾牌,短时间当无碍。
张九龄挤在慌乱的群臣之中,被围在盾圈之内,进退不得。炎热的天气使得他汗流浃背,厚重的官袍罩在身上,让他无比气闷。群臣惊慌失措,若逆流求生的鱼群一般挤在一起,四处都是汗水和惊呼,骄阳映照在头顶,张九龄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眩晕。
嗡,仿佛有弓弦抖动之声传来,随即一道无声冷箭斜刺里射出,打在了东北角一名盾兵的盾牌上,厚重的盾牌竟然被瞬间洞穿,箭矢刺入一半被阻拦了下来,那名盾兵冷汗湿透衣背,箭尖距离他的眉毛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退入大殿!张守珪见状不妙,急忙下令道。
盾兵立刻迈步行动起来,包围圈裹挟着群臣向大殿台阶之上行去,刀斧手也挟持着金吾卫的人紧随其后。张守珪初步判断放冷箭的人身处屋檐高位,这四周楼堂大殿环伺,他们身处低位,地形十分不利,必须立刻寻找掩体,绝不可轻易暴露在射程范围内。
就在他们攀爬台阶的过程中,对方又密集地放出好几箭,几乎箭无虚,每一次都要带走几个人的性命。落在后方的右羽林军刀斧手和金吾卫士兵,中箭者数人,倒地而亡。
好在盾兵保护着群臣顺利来到大殿门口,奈何大殿正门被拴上,一时之间无法进入。四名盾兵被抽调出来,开始撞门。还有刀斧手在侧劈砍大门,但不敢动作太大,免得破坏了门扉,到时候箭矢就不容易被挡住。
在盾兵和刀斧手的努力下,大殿总算被撞开了,期间,并没有再遭遇弓箭手的威胁,因为他们现在身处的位置,上有飞檐遮挡,三围殿堂屋顶之上的弓箭手确实很难攻击。
盾兵保护着群臣冲入大殿后,殿内空空如也,张守珪忽然觉得不对劲,急忙再次下令:
从后门突围出去!
守珪!不行,外面有弓箭手!萧嵩急道。
这是埋伏!张守珪大吼。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看到了大殿后方被数条木板封死的出路。随即两侧牖窗被箭矢打穿,数支箭矢打了进来,箭矢之上绑缚有弥散着烟雾的球状物,顿时大殿之内烟雾缭绕。这烟雾散着一股奇异的香气,人吸入体内,登时一阵眩晕。
不好!趴在地上屏住呼吸!张守珪呼喊道,随即撕下衣摆的布料,用大殿内莲花池内的水打湿,蒙住口鼻,然后召集刀斧手砸开后门。前门是不能再出去了,不然会立刻成为弓箭手的靶子。
然而局势已经失去了控制,有三四名官员恐惧于这烟雾,认为这烟雾必然有毒,忙不迭地从洞开的前门向外冲,拽都拽不回来。张九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奔到外面,结果头颅被箭矢洞穿,脑后炸出一篷血雾,滚下阶梯,场面极其残酷。
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再也无人敢从前门出去,皆趴在地上死命屏住呼吸,急切望向那几个正在奋力劈砍后门的刀斧手。
奈何这些刀斧手,在剧烈的运动之中更快地吸入了烟雾,不久就手软脚软,手中刀斧也都拿不动了,尽数晕死过去。盾兵与群臣们也66续续失去了意识。张守珪作为最后一个人,强撑了一段时间后,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只有张九龄在迷雾散的一开始,就从怀中摸索,摸出一粒沈绥给他的药丸,含入口中,伏在地上。混乱之中,谁也没有现他竟然服下了一粒药丸。等所有人晕厥过去,张九龄也闭上了双目,假装晕厥。
不久之后,待烟雾散去,殿内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停在了距离张九龄不远的位置,张九龄在闭目之前观察了一下,知晓那个位置是萧嵩倒地时所在的位置。
紧接着,张九龄听到了衣衫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萧嵩出了痛苦的呻/吟声。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了,这声音听起来无比寒冷,让张九龄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萧相,别来无恙。
你你是萧嵩仿佛被人扼住脖子一般,声音都是挤出来的。
嘘我说话的时候,你别说话。对方轻声道,我是来取回我给你的东西的,顺便讨要一些利息。我给了你我座下人之祭祀这样重要的位置,你却不好好替我做事,私心太重,眼下你对我的威胁已经大于了利用价值,我不得不请你让路,萧相,你别怪我。
那人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道:
瞧我在你衣袋里现了什么,陇西军的兵符。你们兰陵萧氏手中握着的陇西军,我就笑纳了。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脑子里的东西是真的。说罢,那人又出一声轻笑,然后张九龄就听见了萧嵩无比痛苦的嘶吼声,片刻后,那嘶吼声就像是琴弦忽然断裂一般戛然而止,随后响起的,只是一声沉闷的肉体倒地之声。
又是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不少人走入殿中。其中有两个人来到那方才说话之人的身侧。
教皇陛下,这些人该怎么办?其中一人问道。
先绑起来,束缚住,别急着杀,这些人现在杀了没有什么好处。当务之急,先控制住张守珪和他手下的右羽林军,此人至关重要。后山上那些包抄的右羽林军,就让张守珪自己去收回来罢,你即刻给他服药催眠。此外,你们唐门若是还有蜀中蛊虫留存,最好也给其中几个重臣服下,我需要这几个老家伙替我做事。
是。
费力提,你跑一趟,将这陇西兵符送往兰陵萧氏,自会有人兵助我。
是。另一个声音冷冷响起,带着奇怪的口音。
吩咐完后,脚步声再度响起,说话之人率先离开,不久后,张九龄听到了拖动搬运的声响,他知道敌人在将晕厥的群臣送出殿外。
没过多久,有人抬起他,粗鲁地将他扛出殿外,扔到了一辆双轮手推车上。张九龄努力装扮成失去意识的状态,手脚无力下垂,不做任何反抗。被甩上车之后,他悄然睁开眼,观察了一下四周,恰好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长相奇怪的西域人,正将一枚兵符塞入囊袋。电闪一瞥之下,张九龄确认那兵符就是陇西军的兵符。
就在此时,那个西域人忽的回身,看向张九龄。这一遭实在太突然,张九龄应变不及,闭眼时已经与那西域人对上了眼。张九龄心跳骤然加剧,就听到对方向自己走来。
就在张九龄心道万事皆休之时,冷不丁他的手中被塞了一个物什,那正是一个织物囊袋,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随即对方说出了一句口音极其别扭的话:
张先生,陇西军的兵符就给你了,交到沈大郎手中。我送你出去。
说罢,那人推动推车,将张九龄等躺在推车上的大臣向骊山宫北侧推去。
张九龄的心脏激烈地鼓动着,对方力气极大,推车被推得飞快,很快就没入了建筑的阴影之中,但是不久,推车停了下来。张九龄回头一看,便见到一幕让他心胆俱裂的景象。只见那西域人目眦欲裂,七窍流血,双瞳一片鲜红,已然跪地难起。
张九龄跳下车要去扶他,对方却拼尽全力指着远处一条送泔水的小道,艰难道:wWW.ΧìǔΜЬ.CǒΜ
走!
张九龄咬牙,向他拱手一礼,转身向远处小道上跑去。
费力提望着张九龄奔跑而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逐渐抽离身躯,他用最后的气力抬起颤抖的右手,勉强在身前画了个十字,交握垂,做出了此生最后一次祈祷:
仁慈的天父,愿您能带您罪孽深重的子民回归康斯坦丁堡,阿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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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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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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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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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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