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言也在打量着周太太,容长脸,眉清目秀,可能是常常皱眉的缘故,眉间有个浅浅的“川”字,让她看上去透着郁色。
罗锦言道:“妾身罗氏,夫家姓秦,妾身的夫君家中行一。”
周太太心中一动,姓秦的?年轻媳妇?该不会是......
“刑部的秦侍郎可和您家里沾亲?”周太太试探地问道。
罗锦言一笑:“那是妾身的夫君。”
周太太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是落在秦家手里,秦家自恃世代书香,应该不会为难一个女子。
周太太神色中微妙的变化全部落到罗锦言的眼里,她道:“听说太太是前荆州卫梁千户的家眷?抱歉,妾家久在深闺,对前方战事并不了解,周太太来到京城,可是遇到了难处?”
湖南湖北广东,都已失守,梁英只是千户,若是能侥幸活下来,如今应该是在尹宸麾下。
像尹宸这种从京城派过去打仗的,大多是不会带家眷的,偶有带的,也是带个姨娘或通房照顾起居。但是像梁英这样在卫所的,大多都不是孤家寡人。家眷们有的安置在离卫所不远的镇甸上,有的则就是住在军屯里。周太太先前对牙行说她是从南边来的,那么在荆州卫失守时,她也那里。
见罗锦言开门见山,毫不托泥带水,周太太眉峰微微一动,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位看这单刀直入的样子,莫非这件事是她操纵的,而非背后还有人?
她在湖南时就听人说过秦珏,梁英他们这些驻外的军人,说起秦珏来都是满脸的表情,有不屑的,有不信的,还有的则是恨自己当时没在京城,如果他们在,哪里轮得上书香门第出来的小白脸抢下这不世之功。ωωω.χΙυΜЬ.Cǒm
今天的事如果真是秦大奶奶的手笔,那么梁英他们就是小看了秦家。哪家的年轻妇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道:“秦大奶奶既然这样问了,妾身自是不会隐瞒,只是妾身想知道,秦大奶奶来见妾身的事,秦侍郎与秦家长辈可知悉?”
如果秦珏知道,那么这件事就有成功的可能,可若只是秦大奶奶瞒着夫君的,那么就不好说了。
罗锦言微微一笑,起身便要下车,竟是连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周太太吃了一惊,这是要干什么?不听了?不问了?不想知道了?
不行,虽然自己是被抓来的,可是机会难得,自己的行藏既然能被养在深闺里的秦大奶奶窥破,那么别人也一样可以知道,即使今天秦家放过她,怕是她也难以活命。
不能再等了,等不及了。
周太太咬咬牙,就在罗锦言掀开车帘的那一刹那,她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秦大奶奶,您请留步。”
罗锦言在原地没有动,准备掀车帘的手轻轻垂下,她转过身来,柔声道:“周太太,不必客气,你起来说话吧。”
周太太脸上一红,这才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她竟然给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下跪了,然而秦大奶奶的口气中居然没有半丝局促不安,落落大方得像是一个久居高位的人。
她应该是三品诰命吧,这个品级不高也不低,放在京城里算不上什么,而且她这个年纪,即使是长房长媳,在秦家那样的大宅门里,怕是也不能托大的吧,听说秦家仅嫡支就有五房,按理,以她的身份怕是要熬到做了婆婆才行吧。
可是她却安之若素,坦然受了这一跪。
罗锦言重又进来,在她对面坐下,优雅闲适,好像这里不是局促的车厢,而是花前月下。
这个年轻女子,心里应该是强大而又坚硬的吧,周太太明白了,秦大奶奶是要让她知道,那些秘密无关紧要,听不听都行,但她的这条性命却握在别人手里。
周太太忽然没有了力气,先前的视死如归,破釜沉舟的勇气,一点点在她身体中抽离。
现在被秦大奶奶抓在手里的,何止是她一个人的性命!
她没有站起来,不是她不想起来,而是两条腿已经软得站不起来了。
罗锦言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目光幽深地从敞开半扇的车窗里看出去,看着胡同口那棵拴马用的老槐树。
周太太伸手,缓缓地解开盘扣,把身上的藏青色褙子脱了下来。
“秦大奶奶,这是征南大军五千将士的性命,您......”话说到一半,周太太已经泣不成声。
罗锦言这才把目光从窗外移过来,她看着周太太手里的褙子,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淡淡地问道:“尹宸被人陷害,带领五千将士下落不明?梁英也在其中?然后他们派人逃出来,给你送信,让你把这消息送往京城,却要绕开兵部,也不能到大理寺前击鼓鸣冤,否则就会落入韩前楚手里,尹宸死了,也会死得不明不白,不对,还落个投降十万军的罪名,尹氏一族无法保全。这还比不上当年的王月久呢。”
罗锦言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太太已是面如土色,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才喃喃道:“你都没有看这件衣裳,你是如何知晓的?”
罗锦言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去找了尹大夫人,可没想到尹大夫人却是个软的,除了哭什么办法也没有,你只好想先安顿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把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怕是还在你来京城的路上,尹宸和这五千将士,怕是已经性命不保,你的夫君梁英也......”
“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周太太号啕大哭,这两个月来,这都是她不敢想不愿去想的。
“他们是被陷害的,被陷害的,尹大将军听说十万军造出了火炮,急得不成,想要趁着十万军火炮数量还少,去杀个措手不及,可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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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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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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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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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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