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锦言是知道那几座假山的,秦珏七岁时从上面摔下来,摔断了腿。
这是想把眺望楼省了,改成让儿子也去爬假山?
她正想出言反对,元姐儿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外公说,他小时候,家里的果园里有树屋,看果园的人就是在树屋里抓来偷果子的。哥哥,我们也盖个树屋吧。”
豫哥儿抓抓脑袋:“树屋?那是什么样的?”
元姐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罗锦言和秦珏对望一眼,两人松了口气,眺望楼改成树屋了。
“昌舅舅一定知道,娘给昌舅舅写封信,让他建个树屋,等我们去昌平时,就能看到了,你们说这样好不好?”罗锦言柔声说道。
“好!”豫哥儿和元姐儿异口同声,两个咧开小嘴,笑得眉眼弯弯。
罗锦言口中的昌舅舅是她的从兄罗建昌,罗绍长年住在京城,庄子里的琐事都是罗建昌在打理。
豫哥儿研墨,元姐儿托着下巴,两人眼巴巴地看着罗锦言给罗建昌写了信,次日一早,秦珏带着他们去通州时,派人把信送到昌平。
少了父子三人,明远堂里顿时安静下来,罗锦言歪在炕上,听着三月呀呀学语,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也不知道里面这个是什么性子,若是也像三月这么省心就好了,可若是像豫哥儿和元姐儿她笑弯了眼睛,那也挺有趣的。
秦烨没回明远堂,从宫里出来,就回了广济寺,管三平和管兴也回来了,楚茨园的护卫全都撤了,秦珏让三围和四围跟去广济寺侍候秦烨。
罗锦言估摸着,今天几个房头的女眷都会过来,借口当然不是因为秦珏被污陷,而上门问候了,想来会拿她的孕事和三月的周岁宴做借口了。
果然,还没到晌午,明远堂里就迎来了三四批女眷,左夫人也过来了,就是罗锦言猜想的两个借口,一是问候她的身子可还好;二是问问三月的周岁礼有什么要帮忙的。
听说秦珏带着豫哥儿和元姐儿去了族里,女眷们脸上都有些不自然,罗锦言扫了她们一眼,叹了口气:“大爷蒙受冤屈,总要在列祖列宗面前诉诉苦吧,大爷是真苦,从小到大,也就是老太爷在世时,他过了几年好日子,如今有儿有女了,还要被人冤枉弑父,这就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事情,偏偏家里的长辈们就信了,到楚茨园里兴师问罪,婶婶们、嫂嫂们,你们说若没有皇上圣明,任由外人编排大爷,大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他这会儿心里难受,我也难受,以后族里的事,任谁也别来找大爷和我了,我们管不起,也不想管,免得被人当成众矢之的,自家人也要来踩上几脚。”
罗锦言的这番话说出来,就连左夫人的脸上也挂不住了,昨天从宫里出来,秦烑就长吁短叹。左夫人很后悔过来了,那天和秦烑一起去找秦珏兴师问罪的几位,家里的女眷都没有过来,偏就是她,自觉有闵家的那层关系,便厚着脸皮来了,她万万没想到,罗锦言打起脸来,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是啊,那天这几位长辈也同样没给秦珏面子。
若是秦家的长辈们出面维护秦珏,这件事说不定就压下去了,断不会闹上金銮殿。
虽说这件事是秦珏挑起来的,他也想把事情闹大,可是家里长辈声色俱厉来质问他,他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他们都是他的亲人,外人可以不相信他,自己的亲人也不信他,这才是最让人寒心的。
左夫人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罗锦言却又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三月下个月就要抓周了,唉,我偏偏又带着身子,还想劳烦烑大婶婶过来帮忙操持,您看到时您能抽出空闲吗?”
任谁都能听出来,罗锦言这分明就是打个巴掌给口糖,可若不这样,左夫人是找不到台阶下来的。
左夫人笑得有些勉强:“我能有什么事,哪能没空,你就好好将养身子,这些事情都不用管了,只等着再给玉章生个大胖儿子。”
罗锦言笑道:“我倒是盼着能是个姑娘,姑娘能陪着我,不像豫哥儿,听说让他搬到上院,高兴得不成,早早地就搬过去了。”
大家全都笑了起来,夸奖豫哥儿机灵的,夸奖罗锦言有福气的,刚才的郁闷气氛一扫而空。
左夫人回到二房,心里就像是堵了团东西,难受得不成。
她对自己的乳娘道:“你说老爷干的这叫什么事,唉,让我在个年轻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
乳娘自是不能跟着一起埋怨秦烑,只好又安慰了几句。
左夫人的心情刚刚好一点儿,有丫鬟跑进来:“夫人,姑奶奶来信了。”
听说是女儿来信,左夫人非但没有高兴,眉宇间还多了一丝担忧。
当年罗锦言刚刚嫁进来时,她趁机往明远堂里塞了个丫头,后来明远堂走水,这事儿很快便传得没边儿了。罗锦言索性把明远堂里的人筛了一遍,把找出来的几个人,带到当时还在掌家的吴氏面前。没想到吴氏听说其中一个丫头和左夫人有关系,立刻就把这件事揽了下来。
一时之间,九芝胡同乱成一团,隔房婶子往侄媳妇身边放眼线的事,也传到秦家的亲戚们耳中。
陆家和秦家世代姻亲,秦瑗的夫君就是陆家公子,那位公子本就对家里安排的亲事不满意,听说了这件事,便以女儿肖母为由要退亲,虽然被陆家长辈斥责,最后还是乖乖娶了秦瑗,但是成亲以后,对秦瑗不闻不问,陆家有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的规矩,这位陆公子便收了五六个通房,就连初一十五也不进秦瑗的屋子,秦瑗嫁过去多年没有开枝散叶,陆家长辈多有怪罪,秦瑗每次写信回来都是诉苦。Χiυmъ.cοΜ
可秦烑和左夫人再是能干,也管不了女婿女儿房里的事,何况这还是夫妻之间的事。
果然,秦瑗在信上说,陆公子的一个通房有了身孕,婆婆虽然出面处置了,可对她的态度更加冷淡了。
是啊,通房都能怀上,你为什么不行?
听说送信来的是秦瑗的陪房,左夫人便让人把媳妇子叫了进来,这媳妇子一进门就跪下,哭得泣不成声,左夫人仔细问了,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原来秦瑗得知通房有了身孕,竟然一条白绫子把自己吊了起来,好在发现及时保住了性命。她婆婆再想抱孙子,可也不会让婢生子做长子的,原本就没想把这通房处置了,可没想到秦瑗竟然上吊自尽,这摆明是要打了陆家的脸。
左夫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没想到自己精明了一辈子,女儿竟然这么糊涂。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等着秦烑回来商议。
好不容易把秦烑盼回来,她刚要把女儿的信拿给他看,秦烑却沉声道:“这两天你去趟闵家,打听一下潭柘寺的案子。”
闵涛地母亲陆老夫人,是左夫人的亲表姐,秦瑗的丈夫则是陆老夫人隔着房头的侄儿。
“潭柘寺?不是已经查出来玉章被冤枉的吗?”左夫人不解。
秦烑道:“今天锦衣卫来到通政司,抓走了史参议。史参议是柳村的表弟,听说早几日,邹尚亲自到潭柘寺带走了柳村。如今圣意未明,还是要打听清楚才行,毕竟这件事是由秦家开始的。”
说到这里,秦烑叹了口气:“糊涂了一次,总不能还要糊涂下去。”
左夫人知道,他说的是上次逼迫秦珏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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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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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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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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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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